當晚八點, 金父滿身酒氣回到金宅。


    令琳琅意外的是,這位珠寶大亨年近五十, 身材保養得極好, 沒有所謂的將軍肚,西裝革履, 鬢角微白, 鷹隼般的目光令人不敢對視, 不愧是敢算計男主的狠人。


    “爸, 您回來了。”


    金大小姐跪在玄關, 親自給金父換鞋。


    傭人們習以為常, 從最初的驚愕到如今的歎服, 本以為大小姐隻是裝裝樣子, 沒想到一聲不吭堅持了半個月。


    捫心自問,誰家的孩子能為父母做到這個份上,他們辛苦一天回到家, 兒女們不是在看手機就是打遊戲, 讓他們給自己拎雙拖鞋,簡直難如登天。


    大小姐出身金家,又是長女, 多麽金貴的身份, 居然還能做到這個份上!


    相較起來,每天出去跟追求者逛逛逛買買買的二小姐顯得薄涼無情了,先生回家,二小姐仍然窩在沙發看書。


    傭人們的心很快偏向了大小姐, 此前他們總覺得大小姐比不上二小姐,乖乖巧巧的,呆板得毫無生趣,而二小姐畢業於被譽為天才的搖籃的頂級名校,二十二歲正式進入金氏,不僅一躍為首席珠寶設計師,還當起了自家珠寶首飾的代言人,令當年季度銷量猛漲,熱度堪比三線明星。


    大小姐一個月前下樓梯踏了空,一不小心摔得昏迷,醒來變得古古怪怪的,後來慢慢正常了,變得更加溫柔,說話輕聲細語。


    新來的年輕女孩毛手毛腳砸了花瓶,大小姐竟沒有追究,反而安慰了對方一下午。總之,大小姐如春風細雨般溫暖寬容,走進了傭人們的心。


    金父皺了皺眉,又鬆開了,麵無波瀾穿上大女兒遞過來的拖鞋。


    金似玉餘光窺見無動於衷的琳琅,氣不打一處來。


    同住一個屋簷底下,金似玉對自家這位二妹妹的生活作風可是摸得清清楚楚的,天天打扮地豔光四射出門,有時到深夜才回來,那酒味隔得老遠都聞得到。她曾在落地窗觀察過一陣子,送二妹妹回家的男人竟不是同一個人。


    在她的認知標準裏,受人追捧的好姑娘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要跟男子保持距離,誰知下人說二小姐追求者眾多。


    金似玉想著二小姐的裙子,不是露胳膊就是露大腿,穿著少得可憐的料子出門,青樓女子的勾人做派,哪個偷腥的男人不被吸引呢?


    況且,金大小姐極為不認同琳琅的“消極怠工”,二妹妹沒想著要伺候男人,反而要男人要為她做牛做馬,這怎麽行?


    以她這樣憊懶的性子,若是生在高門之家,定要被主母跪一夜的佛堂,罰抄數遍女誡。這還是最輕的處罰,等她嫁到夫家,如果依舊我行我素的話,絕對要被夫家的人瞧不起,休棄回家。


    而家族小姐被夫家休棄,不僅是自己丟臉,同時也會連累家族姐妹的名聲一落千丈,再嫁良人就難上加難。


    金似玉自然不想當個老姑娘,她想到此處,一改柔弱的麵相,厲聲斥責,“二妹妹,你還坐著幹什麽,父親回來了,還不快給父親端盆熱水洗手?”


    琳琅捧起了書,晃了晃封麵,“爸,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是書先動的手,把你的女兒施法定在了原地,起不來。”


    金父眼不瞎耳不聾,一眼看見了琺琅工藝的字眼。


    金家的主業是高端翡翠生意,憑借金父及其行家師傅們的多雙利眼,開出不少極佳的冰種與玻璃種,再加上適當的炒作,金氏翡翠成為京城的活招牌。


    然而金父是個奸商,還是個頗有雄心抱負的商人,他覺得自己既然擔了個珠寶大亨的名頭,就該名副其實,開發各種珠寶生意。


    金父對上進的女兒一向毫不吝嗇,當即揮了揮手,“老子有手有腳,不需要丫頭片子伺候,對了,你上次不是看上了老子那頭阿拉伯馬嗎?改天去遛遛,別悶著它。”


    琳琅笑嘻嘻敬了個禮,“謝父皇賞賜。”


    金父微微一愣。


    金父跟金母屬於商業聯姻,然而金母體弱多病,生下兩個女兒後沒多久就去世了,金父對她說不上什麽感情,索性他生意做大了,不缺錢,也懶得供一尊祖宗到自己頭上,就在外頭養了一個漂亮的女人,不給名分,不準生兒子,也不允許她曝光於人前。


    眼看著自己一腳即將踏入五十大關,金父半點不慌,反正他不需要兒子給他摔盆。至於兩個女兒,一個二十六歲,一個二十五歲,是待價而沽的最好年齡,他養了她們多年,總要收到一些可觀的回報。


    金父原先想把二女兒與裴家大少的訂婚事宜提上日程,裴家的房地產生意一向吃香,若能強強聯手,金家將更上一層樓。他的視線在二女兒與大女兒的身上轉上一圈,雷厲風行拍板,“似玉,你明天跟裴家大公子吃個飯。”


    裴家大少爺是二小姐排名前列的求愛者,長得風流俊俏,情債一堆,金父存了些私心,想讓聰慧有主意的二女兒嫁個更滿意的女婿。


    至於大女兒?自她醒來就萬分古怪,性情與愛好與原先差得遠了,金父懷疑她是撞邪了,迷迷糊糊被孤魂野鬼上了身,但她既然敢進金家,敢端起金家的飯碗,金父不把她扒下一層血皮都算輕的。在商人的眼裏,利益至上,騙鬼更是毫無負擔。


    “裴大公子?”金似玉震驚到失聲,“父親,你這是把女兒往火坑裏推……”


    她這些天表麵上是待在金宅足不出戶,實際上是央求一個下人教她,花了好幾天學會了小盒子的使用方法。


    下人說,小盒子無所不知,她抱著好奇心,手寫出裴家大少的名字——這個名字她頻繁從下人的嘴裏聽見,據說是二小姐的未來丈夫。


    果然,她按下確定鍵,小盒子跳出了無數的小框框,最醒目的是他與嫩模的一張親吻照,羞得她不敢再看。


    金父似笑非笑,“火坑?前些天你不是還稱讚你妹妹與裴家大少天生一對嗎?怎麽輪到你了就是火坑了?”這隻鬼不太聰明的樣子,跟他二女兒差遠了,正好賣個好價錢。


    金似玉僵住了一張臉,那當然是說給人聽的場麵話啊。


    金父不再理會她,仿佛想起一事,漫不經心提醒二女兒,“陳願出獄了,你小心點,那小子在牢裏可不簡單,出來不缺胳膊也不缺腿,養出幾分凶性,你出門帶幾個保鏢好了。”


    話雖如此,金父並未將那個落魄到一無所有的小子放在眼裏,任他再怎麽能耐,還能跺一跺腳,震翻一座數十年的大山不成?


    三十年河東四十西,莫欺少年窮,很多時候隻是失敗者的白日夢,安慰而已,聽聽就算了。等毫無根基的年輕人真正往上爬的時候,才知道什麽是絕望。


    蚍蜉撼樹,不足為懼。


    金父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不過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容易做出瘋狂的事,尤其他借著二女兒的手鏟除了陳家,琳琅自然是複仇者首當其衝的對象,金父好不容易把一件完美藝術品養到二十五歲,自然不舍得她碎在一片毫不值錢的廢墟之中。


    “爸放心好了,對付這種純情又無趣的好學生,我最拿手了。”金家二小姐慵懶靠在溫潤質感的真皮沙發上,專屬於渣女的黑色大波浪沒有捆起,散漫隨性披在肩頭,發尾在腰間與腿上勾起嫵媚的卷兒,她的雙手經過精心保養,呈現出一種美到失真的虛幻感。


    琳琅食指一曲,把書滑到另一頁,紙張摩擦的響聲似薄薄的刀刃從鞘裏拔出,有一種見血封喉的淩厲。


    “他若是乖乖待著,不出現在我麵前,那就相安無事。”她眉梢揚起,豔光奪目,“不然,我有的是讓他為我發瘋的方法。”


    金父滿意了,看來女兒三年長進不少,不排斥手段,也懂得利用各種優勢了,他一個高興,又賞了琳琅一部豪車。


    金似玉站在原地,瞬間茫然。


    這個朝代是怎麽了,她辛辛苦苦伺候父親起居飲食,竟還比不上二妹妹的幾句話?


    不過父女提到的那個人在金似玉的心裏泛起漣漪,實在是他的名字過於特殊。


    沒過來之前,金似玉生於小門小戶之家,是個美人胚子,全家人把她好吃好喝供養起來,一次上街,被尚書公子看中,搶回家做了妾室,隨後的五年,她一口氣生了五個兒子,受到夫家的看重。


    一次偶然機會,她從郎君嘴裏聽到官家讓人到民間尋找好生養的女子,因為官家年過三十,膝下無女也無子,急壞了文武百官。


    後來尋到了一個民女,迎入後宮,一年生倆,躍為貴妃。那民女不是別人,是她的鄰居,長得比她還不如。當時金似玉憋著一口氣,又懷上了,大夫說胎大難產,而她執意要生,於是血崩而亡。


    死前,浮現在金似玉腦海裏的,不是丈夫與兒子們,而是祭天之時,隊伍掠街而過,她抓著鄰居少女的手,伸長了脖頸,千辛萬苦看到了輦上的官家。


    芳心落下,再無別人。


    官家尊名,正是陳願兩個字。


    莫名的好感加成讓金似玉為這個陌生人開口,“玩弄他人感情總歸是不好的,何況他在牢裏受苦多年,你們怎麽能如此狠心。”


    琳琅笑笑沒說話。


    不狠心,男主就要對她這個求而不得的前女友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強製愛了。


    先是把金家搞垮,再把她的未婚夫以及朋友們逼得破產,等人走投無路了,他冷眼旁觀她去坐台陪酒,看她強顏歡笑跌落深淵。


    隨後,他如神明般從天而降,把人抱出了泥沼,他用金錢堆砌,給予極致的寵愛,直到把人養得奢靡拜金更完全離不開他後,突然撒手。


    讓她摔死。


    男主很有耐心,用最陰暗的網把人裹得密不透風,最後隻能窒息而亡。


    星期六,琳琅接到了一位女伴的失戀邀約,陪著她去酒吧喝了悶酒。等人喝得半醉,琳琅看差不多了,準備把人扶出群魔亂舞的地兒。


    經過一處桃紅沙發時,燈光太暗,但琳琅隱隱約約看見一對裹在西裝褲下的逆天長腿。


    對方故意伸出來。


    她勾了勾唇。


    如他所願,摔進了他……旁邊少爺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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