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官方保持了詭異的平靜。


    凱森皇帝的親信隕落在血皇宮之中, 剩下的,大部分是皇長子的派係, 戀愛緋聞裏的正主都沒反駁, 他們能說什麽?


    緋聞男主角的視線從黑發女人的眉目掠過,她眼睛裏殘留著幾分血紅, 嘶啞音色, 頹靡姿態。


    alpha執政官的心頭劃過一抹異樣。


    ——他好像做得太過火了。


    隻是充斥著征服的alpha血液從不甘於人下。


    他不願屈服, 她不肯低頭, 那就隻能針鋒相對了。


    那麽, 到底要如何讓她低頭呢?


    思考的皇長子春含情脈脈注視著對方, 手指在腕上打轉, 雪白的手套顯出指節的修長輪廓, 宛如藝術品的高雅禁欲。


    在場的三位女性beta記錄官均是臉頰發燙。


    她們對信息素不敏感,但是異性的魅力指標是全人類共通的,年輕執政官的一舉一動盡是優雅得體, 又有先前的曖昧話題在前, 她們難免遐想起春陛下熱潮期發作的情動模樣,是否也會如平常一樣克製內斂?


    比起beta女性的異動,alpha女性就冷靜多了。


    等她們如願以償地當上春陛下的心腹, 什麽少女戀愛幻想, 基本碎的差不多了。


    帝國文明傳承千年,蘭斯皇室身為最新入住玫瑰十二宮的主人,又被稱之為新皇室,與紅公爵大人一樣, 他們同樣出身曆史深厚的藍血大貴族,儀態與修養從小養起,練就通身氣度。而且,比起舊皇室,新主人更擅長於製造輿論,用溫和得體的完美皮囊遮掩住野心與陰謀。


    兩年之前,蘇早早就成了皇長子的目標。


    最開始,皇室並不願意將蘇醒的實驗品公布於人前,alpha天然的優越心理讓他們難以容忍低等文明的原住民。


    皇長子春說服了他們。


    蘇早早不過是春陛下操控輿論的一步棋,等到帝國大明星的聲勢空前浩大,春陛下便會迎她為妃,積累民心,堆砌聲望。


    可惜零號出現,這步棋廢得太早。


    於是春陛下又毫不猶豫地廢物利用,把蘇早早扔到了研究室。


    隨從的談判人員心頭一跳,繃直背脊。


    春陛下是帝國的大眾情人,亦是皇室最引以為傲的皇長子,禮貌、謙遜、得體、親和力強,擁有深厚的民心。隻是凱森陛下怎麽會想到,他培養出的“聽話懂事”的繼承者,有朝一日會奪了他的元首位置。


    新年鍾聲尚未響起,玫瑰十二宮就迎來了新主人。前任陛下的下場清晰可見,他們身為心腹,更需小心謹慎,不能出錯。


    “現在是第八天,事情的進展並不如我們所願。”


    金發執政官笑容宛如盛開的白玫瑰,高貴而美麗,不容褻瀆,而口吻略微輕挑,泛濫了暗潮洶湧的曖昧,“姐姐,我們換個方式如何?”


    終於要談正事了?


    祁方一個激靈,從座椅上跳起,恭恭敬敬讓給了他家的姑奶奶大祖宗。


    “好啊,你要怎麽談?”


    屏幕被一段纖細的腰身所占據,她斜坐在椅子上,旗袍微微開叉,雙腿從一邊衩口斜橫而出,美豔無比。祁方想了想,當場脫了自己的製服,蓋在姑奶奶的腿上。


    這大病初愈的,著涼了咋辦?


    為了照顧這個姑奶奶,生生熬紅了夜哥那一對帥氣的黑眼圈,走路都帶飄,三米之外的祁方已經能感受到性感光頭男的深深怨氣了。祁方表示自己心有餘悸,昨天夜哥斧頭重出江湖,指揮室一群大老爺們笑完夜哥的造型之後秒變光頭,堪稱樂極生悲的典範。


    作為和尚幫的幸存者,小方哥哥認為自己有必要方方麵麵拍好姑奶奶的馬屁,他可不想在夜哥的手下混啊,連頭發都不能做主。


    小方哥哥剛剛貼心地蓋完,抬頭一看,立即收獲了金發執政官意味深長的微笑。


    祁方情不自禁抖了抖肩膀。


    “西北地域是流放之地,目前人口不足三百萬,專家已經估算過了,規劃得好,最大人口容量可達到十五億。”春坐姿端正,雙手交叉置於小腹之前,“此地人煙稀少,但礦產豐富,去年列入了帝國的第十八區候選名單。”


    “所以?”


    金發執政官的聲音愈發輕了,胸膛前傾,“如果你同意我的要求,這未來十八區的處置權會歸於你一人,而帝國,無條件提供你所需要的任何援助,科技、貿易、交通等,帝國都可以為你開放。”


    身後的alpha心腹們有些躁動。


    這不就等同於高等文明的新人類向低等文明的原住民低頭了嗎?


    他們自然清楚春陛下對外的一貫溫和態度,隻是,開出這般優厚條件,對敵人未免太溫柔了些吧?一旦他們在帝國的未來十八區落地生根,若是他日生出反叛之心,反咬帝國一口怎麽辦?


    正如古時代人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思想,帝國公民也無法接受自己與低等文明的家夥和平共處。


    從私心出發,他們更想古時代人類像蘇早早那樣活著,全麵處在帝國的監控之下,而不是給予他們自由生長的空間。


    一個零號已經把他們弄得灰頭土臉,再來一群人,帝國豈不是要垮了?


    他們是從二十七個文明混戰中廝殺出來的第一帝國,憑什麽要低人一等地求敵人和好?


    懾於春陛下的威嚴與聲望,帝國官方依舊保持沉默。


    “你知道,我不會同意的。”屏幕中的琳琅支著下巴,“問了一次,還不死心?”


    她意外的是他的突然公開。


    當初人質挾持,兩人舉止曖昧,帝國的輿論環境對皇長子春可不怎麽友好,一部分人言辭鑿鑿,說皇長子春被美色所迷,故意助人出逃。她以為經過這件事之後,對方會更加謹慎嚴密,杜絕男女話題,將輿論權柄把握在自己的手裏。


    怎麽了,這隻芝麻餡雪鬆味小奶a把她算計了一通,現在又覺得於心不忍了?


    全國直播公開求愛敵人,等於將他的把柄送上了仇敵的手上。


    “我從未死心。”


    從帝國之子晉升為帝國王冠的執政官歪了歪頭,一縷金發滑到臉頰。


    大多數alpha對愛情這個命題一無所知,從他們出生開始,帝國根據基因的優越性與成長的潛力值,為他們規劃出了一條最適合的道路,年齡一到,基因一測,帝國會為他們挑選出最適合的omega,然後繁衍、工作、撫養後代,一生光榮之後,葬入公墓安眠。


    一條一眼就看到頭的坦途之路,alpha鮮少為自己的伴侶而費心。


    無論是身份、地位、待遇,alpha與omega從不對等,所以你很難指望觀念根深蒂固的alpha用平等公平的態度對待omega,後者僅是他們的私有之物,即使結為終身伴侶,依然逃不開被掌控、被占有的極端命運。


    惡劣成性的alpha為了懲罰不聽話的omega伴侶,故意無視對方的熱潮期,讓人疼痛至死。


    愛情?


    基因與信息素不代表了一切嗎?


    春隱隱感覺自己做錯了。


    帝國皇室為皇長子準備了良好係統的教育,卻沒有教會一個alpha在不公平的社會環境之中,如何去尊重、愛護自己的omega伴侶。alpha獲得伴侶的途徑無非有兩個,一個是帝國分配,另一個是強製占有。


    alpha執政官正堅定不移執行著後一條法則,甚至舍棄部分利益,做出令alpha們匪夷所思的讓步行為。


    二十一歲初涉情場的alpha終究年輕氣盛。


    這個時候,他依然以為年輕的情感可以動搖信仰與立場。


    第八天的空中談判讓人遐想不已,觀看直播的帝國公民把兩人的對話揣摩了好幾遍。


    緊接著是第九天、第十天……最後一天!


    “你改變想法了嗎?”


    第十五天的執政官衣著嚴謹,言語溫和。


    對方反問,“你準備好了?”


    執政官眨了眨碧綠眼眸。


    “準備好——”


    黑發女人手腕一抬,點在屏幕人臉的鼻尖上。


    “被我征服、被我俘虜、被我占有了嗎?”


    舉國嘩然。


    聽聽,這是開戰宣言還是曖昧情話?


    零號她這是在侮辱帝國的純潔!


    關鍵時刻,他們尊敬愛戴的春陛下竟然走了個神,緩緩綻開笑意,從眼尾到唇角,像極了怦然心動的初戀少年。


    “是的,準備好了。”


    我的女王,請你饒恕罪惡的權欲。它是我所能抓住的,唯一的,熱吻你的,絕好機會。


    下午一點,為期十五天的空中會議宣告結束,談判破裂的帝國自動進入戰爭模式。


    除了早有預料的帝國第一區以外,帝國十六區的情緒空前高漲,報名參加軍隊的年輕beta數不勝數。文明之戰、星際之戰、千年火種之戰、帝國保衛之戰……這個即將被寫入帝國曆史教科書的獨一無二的戰役,怎麽能沒有他們的身影?


    如果表現出色,beta也能獲得三級功勳,成為帝國永遠銘記的英雄!


    春返回玫瑰十二宮,從後花園裏抽出一枝開得最絢爛的芬利爾白玫瑰,剪了細梗,卻第一次保留了花刺,指尖捏著,旋轉著落到了領口邊上。


    “不夠香啊。”


    他按著頸後的腺體,它在跳動,它在渴望,可主人不能給予它完全的滿足。


    有那麽一瞬間,春想丟下權力的王冠,撕毀精美的製服,不帶任何衣物,不帶任何武器,幹幹淨淨的,帶著一腔的赤誠,不顧一切,撲進她的懷裏,然後哭著說小春什麽都不要了,求姐姐疼疼小春,小春會乖的。可是他的帝國母親因文明的輝煌而驕傲,不允許他如此卑微。


    對弱者來說,放棄是極為容易的一件事,而強者常常因為原則的毀滅而感到痛苦不已。


    他的信仰,他的脊梁,都不允許他低頭。


    愛上敵人,便是對帝國的不忠。如果再為敵人放棄信仰,舍棄自尊,把alpha的榮耀與尊嚴踩在腳底,那跟行屍走肉的異類又有什麽分別?


    “春陛下。”


    琥珀迎麵走來,他踩著軍靴,而領口的玫瑰花苞也換成了盛開的姿態。大約是天生的正太模樣,不管他怎麽皺著眉頭,怎麽抿著嘴唇,表情怎麽冷漠肅殺,腮幫子一鼓,給人的感覺始終是正在生氣而且馬上就要暴走的小孩子。


    “琥珀願意奔赴前線,領兵作戰。”


    他要從那女人身上把場子找回來!


    金發執政官允許了他的請求,隻是在琥珀轉身就走之際,忽然想起了她背上斑駁的傷疤,遲疑地叫了一聲。


    “怎麽了?”


    琥珀揚眉。


    春搖了搖頭,“沒事,你去吧。”


    他站在帝國的陣營之中,又是主導者之一,背負著整個帝國的榮耀與責任,不能再心軟了。


    春參與了第二代厄難因子的研發,因為無法信任有過叛變舉動的大法官,他同樣做了兩手準備,讓協同az博士工作的博士們在項目完結之後,又在秘密試驗室做了新的備樣,消除了厄難因子的致命元素,呈現出假性應激反應。


    否則,按照厄難因子的瘋狂入侵程度,她是很難從兩三天中清醒過來的。


    更多的是永遠沉睡夢中。


    不過由於零號的強大有目共睹,alpha們沒有想到是自家的執政官偷偷地放了水,將他列為懷疑的對象。紅公爵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也不說穿,隻用那一張政客般冰冷、玩味、譏誚的麵孔,讓他記得遵守聯手諾言。


    雙方在星海之中開戰了。


    第六代機甲隊的升級版,終結者,在談判結束後的第一天迎戰指揮室。


    小戰神琥珀也從機甲隊長變為星際戰爭指揮官。


    殺人機器的風格從不拖泥帶水,接到攻擊指令,立刻啟動光炮。


    戰艦、機甲、射線、光束。


    尖叫、喘息、鮮血、絕望。


    星際文明與末世文明劇烈地碰撞。


    “我靠,這個殺人機器又來了!”


    “他奶奶的,這還是個正常的人類嗎?”


    異能者頭皮發麻。


    他們從冷凍艙覺醒時間並不長,自然沒來得及學會戰艦與機甲的操作,所以運用異能,擔任起了防禦與善後的工作。對方就像是一頭西班牙鬥牛王,紅布一揮,沒有理由的,突突突衝了進來,牛角極其鋒利,直接把戰艦給頂了起來。


    他們被撞得東倒西歪。


    從開戰到現在,二十六個小時,對方接連報廢了三十五台機甲,每一台都碎得跟豆腐渣差不多,而那個小正太總能險之又險地舍棄前一台機甲,麻溜地鑽進下一台全新的玩意兒,繼續突突突,感覺永遠也不會疲倦。


    突突突你媽個突,到處打洞,你以為你是土撥鼠嗎!


    跟機器打架也太欺負人了,他的體力比異能者還要旺盛百倍!


    另一艘戰艦指揮室裏的夜哥頂著黑眼圈,去了一趟收藏室,把他磨得最靚的一把斧頭扛出來,對琳琅說,“你等會駕起機甲,把我拋到那小子的大腦袋上,我劈不死他。”


    祁方默默地分析戰況,當做聽不見。


    最近夜哥睡眠不足,眼圈加深,脾氣暴躁了很多,動不動提斧頭砍人。當人小弟的,他已經好幾次看見夜哥眼睛發紅徘徊在姐的門口,殺氣四溢。吃飯時候呢,眼睛直勾勾盯著人家的頭發,估計想要報當日讓他裸奔之恥。


    而琳琅從不給人任何可乘之機。


    她捏著他的手腕,把人推遠了些,媚眼如絲,“一個小弟弟,你別嚇著人家了。”


    男人拎著斧頭,做出了高難度的抱胸動作,“什麽小弟弟,你不會想要老牛吃嫩草吧?快醒醒,你都二十七八歲了,老阿姨一個,就會仗著這張不會老的臉欺負人家小弟弟。”


    “方兒,把你哥的巧克力收好,除非要暈,不給投喂。”


    夜哥:“……”


    好絕的一個女的。


    琳琅跳進了一台深紫色機甲,人頭蛇身的造型。


    滴的一聲,啟動智腦,開啟權限。


    “滴!主人!宇宙第一性感小型男在線為您服務!今天您要來點什麽口味的騷歌?”


    “寶貝,你學壞了。”


    “主人,小型男最近很勤奮地更新了文字數據包,據說狼狽為奸有助於友情的升溫!所以主人壞,小型男一定要努力得更壞!”智腦振振有詞,“而且,數據包還顯示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什麽樣的黑心主人就有什麽樣的狗腿!主人,什麽是狗腿?是不是很偉大的?”


    琳琅眼角抽搐。


    這絕對是那個小肚雞腸的家夥給她搞的鬼。


    “寶貝,你還是放你的騷歌吧。”


    智腦歡快應了一聲。


    “啦啦啦種太陽……啦啦啦啦種太陽……”


    機甲一晃,差點沒從艙門摔下去。


    她要宰了那個混蛋。


    琳琅操控著機甲衝向對方。


    琥珀疲倦的身軀重新燃起火熱,精神無比亢奮。


    “終於來了,這回讓你跪下來叫爸爸!”


    兩人交手數回,熟悉彼此的招數,血與火的交鋒,越打越上頭,如流星般墜落天邊。


    終結者的機甲駕駛員們傻眼了。


    等等,他們戰爭指揮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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