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意外總是發生的猝不及防。


    眼看著大靖的邊界越來越近,這一囚車的美人要入府修養,官爺按捺不住了,尋個由頭,讓嬤嬤帶琳琅出來。


    “官爺找我?”


    琳琅掀開帳篷的簾子。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男人欺壓在身下,一番親吻撫弄。


    琳琅對男女之事頗為冷淡,他人的愛欲如火,於她而言,隻是一件不甚有趣的玩意兒,偶爾才勉強賞玩。


    “公主……公主……衛某心悅公主……”


    官爺模樣俊逸,便是做駙馬爺,也是使得,隻是這一番情態過於濃烈,孟浪猖狂,眼尾猩紅,咬得她肩頭發疼,像個隻會索取情愛的怪物。


    “官爺,您失態了。”


    琳琅不受影響,“咱們不是說了麽,今日你助我一臂之力,他日我登天門,必百倍償還。”她眼波流轉,“可我沒說,要把我自己送給您呀。”


    官爺頓了頓,更加粗魯揉著她的腰肢。


    這是反悔了?


    琳琅淺笑,“官爺可想好了?此刻與我纏綿是容易,但日後我未來夫君追問起來,誰人破我的身,官爺監守自盜,可是難逃其咎。”她貼了上來,吐氣如蘭,“如何,官爺還要繼續與我共赴極樂麽?這倒也不是不行……”


    “極樂”這個詞,還是那豺狼教她的。


    想來越是約束嚴謹的大家子弟,在情/欲一事上,越是放浪形骸。


    官爺猛地放開了人,神色驚疑不定。


    那囚衣的領口褪到了肩膀,露出美人修長細膩的肩頸,對方慢條斯理拉了回來,整理衣襟,欠身行禮,“既然官爺無甚吩咐,妾身先行告退。”


    琳琅回到囚車,眾女並無異狀。


    君晚則是捏緊了拳頭,又緩緩鬆開。


    當晚,琳琅被她抱得很緊。


    長公主就說了一個字,“誰?”


    字音鏗鏘,令人膽寒。


    琳琅並未隱瞞,“姓衛,從昭楚州人。”


    “我記下了。”


    琳琅蹭了蹭她的脖頸,“姐姐懷裏好暖,今晚也要抱著我睡。”


    君晚自然是依她的。


    又過了一陣時日,從昭太子率領兵馬,抵達大靖。


    囚車駛過青石板。


    “娘,那紅蓋頭蓋著的,是什麽呀?”小孩一邊拿著冰糖葫蘆,一邊吮著手指問。


    小婦人略帶鄙夷,“是羊車呢。”


    小孩天真爛漫,“羊車?羊車是什麽?那裏沒有羊呀!”


    “羊車”即是“美人車”,囚禁著來自各國的美貌少女,她們唯一的作用,便是承歡邀寵。


    對於普通婦女來說,這些“囚奴”雖然國色天香,身份上卻低她們一等,日後也是淪落當寵婢的命運,自然鄙夷著。但對於囚車裏的少女來說,她們改變命運的機會到了,即使是當寵婢,也好過待在這囚車上,終日發黴腐朽。


    人生短暫,她們又是青春貌美,怎能如此寂寞無聞地死去?


    少女們看著上京街道的繁華,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留在這裏。


    等從昭太子將她們安排進了一座精美的府邸,請各路師傅來教導她們,少女們使出渾身解數,學得一個比一個賣力。最受歡迎的還是黃赤之道,這些閨帷少女羞紅著臉,認真無比地聽著青樓女子的傳授。


    琳琅和君晚被挑出去了,並不在其中。


    在從昭太子看來,過於熟透的梅子,隻會令男人們乏味,保留些生澀感,反而更討人喜歡。那些勾欄的煙花妓再令男人神魂顛倒,可有一個把她們當正妻看的?不過是一兩具年輕貌美的玩物罷了,等勁兒過了,也就不稀罕了。


    少女們不解其意,還一陣慶幸琳琅和君晚不在。她們兩個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材,俱是拔尖的,再讓她們學會這勾人的招數,豈不是更要壓著她們無法出頭了?


    此時的琳琅毛遂自薦,跟琴家大師說,她可以教君晚彈箜篌。


    為了爭取多一些的相處時間,君晚想了想,“我會舞劍,不如我教她劍舞吧,琳琅身段很好,跳起來定能豔驚四座。”


    師傅們突然感覺自己無用武之地,羞慚地告辭了。


    此事傳到從昭太子的耳中,他不禁莞爾。


    “讓一個嬌滴滴的王女舞刀弄槍的,也是個新鮮,隨她。”


    在清樂府的日子過得很快,琳琅與君晚成天到晚,形影不離。彈琴,練劍,習字,觀書,下棋,賞花,秉燭而遊,交臂而臥,真正成為知交好友。


    當琳琅練完君晚教給她的第一支劍舞,大靖王的七十歲大壽快到了。


    有人專門來送了消息,說太子有意,讓少女們在國宴上表演,誰能拔得頭籌,誰便能一步登天,做那豔煞眾生的人上人。


    當夜,清樂府沒人睡得著。


    少女們都想被選上。


    琳琅在窗外聽到好幾段清脆的戲腔,哭的,笑的,纏綿悱惻的,混在一起,好不荒唐。


    君晚吹熄了燭火,同她擠在一塊。


    她們倆這是在囚車上養成的習慣,不挨著睡,便睡不著。


    “明日便是我們的機會了。”君晚低聲道,“若是入選,我們怕是會天各一方,琳琅,你害怕嗎?”


    這些日子以來,她們同睡同吃,早就習慣了對方的存在。


    琳琅搖頭,笑得像個小狐狸,“有甚麽好害怕的,你人不在了,心還在我這兒,管你跑得多遠,我拽一拽,你肯定會回來。你若不回來,我便日日哭,哭到你心軟為止。”


    君晚哭笑不得,“說得跟放風箏似的。”她又道,“不許哭,哭瞎了可怎麽辦。”


    琳琅驕傲道,“你是我最喜歡的老虎將軍風箏。”


    君晚刮了下她鼻子。


    “行了,睡吧,我在夢裏給你放。”


    第二日,清樂府迎來了最大的主人。


    ——從昭太子親自擇人!


    少女們激動得抱在一起,粉麵含春,煞是嬌豔。


    琳琅飲著茶,勾了勾唇,瞧呀,這才過了多久,這群人就忘了她們受過的□□,把仇人當未來情郎看了。


    真是記吃不記打。


    在隨從的簇擁下,從昭太子邁入內院,他披著黑貂鬥篷,如芝蘭玉樹般,容儀無雙,清貴俊美。


    他第一眼便落在了那紅衣少女的身上。


    芙蓉小靨,眉眼橫波。


    他欣賞的目光不加掩飾。


    少女們埋下了頭,並在散開之際,朝著琳琅偷偷撇嘴。


    隨後便是考核。


    琳琅跟君晚分開,單獨領進了一間熏著鬆香的屋子。


    男人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賞玩著一件玉佩,語氣漫不經心,“開始吧。”


    琳琅拔出了劍。


    寒光掃過他的臉。


    從昭太子眼也不抬。


    琳琅赤著腳起舞,足下金鈴清響。


    紅裙輕盈,金器璀璨,跟之前的月下撫箜篌是完全不同的風情。


    從昭太子似笑非笑,“公主殿下想來是下了一番苦功夫,跳得這般好,令人見之忘俗,伺候那些大老粗未免也太浪費了。”


    琳琅蹙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他淡淡道,“隻是通知你一聲,別白忙活了,不選你。”


    紅裙少女怒而扔劍,“容經鶴,你別太過分了!”


    “過分?”他嗤笑一聲,走上前來,“我還會更過分的呢,我的王女。”


    她神色冷靜,然而手指微微顫動。


    鬼使神差般,容經鶴牽起她的手,盡管塗著一層粉,他依然清晰看到了手掌的血痕,“……疼麽?上藥了沒?”


    容經鶴後知後覺,他竟這樣垂愛一個女子。


    她厭惡抽回了手,轉身離開。


    而在邁出門檻的那一刻,琳琅挑了下眉。


    誰吃誰,還說不定呢。


    不出意外,君晚被選上了,七日後參加國宴,被大靖太子收了。


    少女們竊竊而笑。


    大靖太子是什麽人?是一國儲君,可也是個一夜禦七女的風流鬼!


    但凡有心氣的女孩兒,都不會選他!


    君晚眼神平靜,到了這一地步,除了權柄,什麽都是虛的。


    “這是我預料之中,最好的結果了。大靖國富兵強,內鬥卻混亂不堪,大靖王的兒子們,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大靖太子處在風口浪尖上,現在急需一個幫手,收我入東宮,也不過是掩人耳目。”


    那邊催得急,君晚在清樂府待了一晚上,次日便要坐上一台小紅轎,從東宮的後門進入內帷。


    琳琅覺得委屈。


    堂堂九國長公主,現在卻被如此輕慢,無名無分,一台小轎打發了事。


    君晚輕笑,係著一身紅鬥篷,“好了,我不委屈,你委屈什麽?眼下困境,不過是一時的,你我二人同心,早晚有權傾朝野的一日。我在大靖等你的好消息。”


    琳琅將她私藏的一道君令交給她,“這支兵馬,你先用著。”


    君晚皺了下眉,並不同意,“你既要與那從昭太子周旋,龍潭虎穴,怎可沒護身符?”


    琳琅歎息,“正是因為龍潭虎穴,我才更要謹慎,那個男人心細如發,遲早會被他發現的,還不如交給你,等你在大靖站穩了跟腳,也好緩過神來幫我。咱們姐妹二人,守望相助,方能成事。你我是一體的,姐姐就不要推辭了。”


    “……行。”


    她接了過來,藏進胸口,熨燙不已。


    “這個,你也拿著。”


    君晚從腰間取出了一段雪青色皮繩,放到她的手心。


    “我母後……我娘她手藝也很好,我的劍法是她教的。”她輕聲說,“從小到大,每年過生辰,她都會為我編一段劍疆。”


    “我看著她編,也學會了。”


    劍疆是係在劍首的皮繩,跟係著劍穗的“文劍”不同,它是“武劍”的象征。


    那位年輕早逝的母親是權力的犧牲品,在父兄的逼迫下,她與青梅竹馬分離,入了宮闈,身不由己。彌留之際,她殷切囑托,我兒啊,你千萬不要做那人人稱讚的簪上花,而是做一柄鋒利的劍,在亂世之中做得了自己的主。


    琳琅伸出手,脆生生地說,“姐姐,給我戴上,這可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定要日夜佩戴的。”


    君晚原本有些感傷,被她一逗,噗嗤一聲笑了。


    “那你可要日日貼身佩戴,弄丟了我定情信物,我定饒不了你。”


    君晚比琳琅要高一些,此時她捧起她的臉,兩人額頭輕輕觸碰。


    “等我,我會成為你的靠山。”


    琳琅笑得很甜,“嗯。”


    兩人走出回廊。


    在小婢的攙扶之下,君晚彎腰,鑽進了小轎。很快,她掀開一片布簾,與車下的少女對視。


    深雪之中,車轍遠行。


    琳琅往掌心嗬了一口氣,腕上的劍疆泛著亮烈的雪青色。


    君晚走後,琳琅也行動起來,故意在雪地裏待了一夜,受了寒,纏綿病榻。


    似夢非夢間,有人輕輕碰著她的額頭。


    琳琅朝著那人靠了過去,癡纏著,“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我,我就隻有一個人了,我孤零零的,誰也不疼我……”


    語音哽咽,淚珠滾落腮邊。


    “……好,我不走,別哭了……我疼你……”


    對方猶豫了下,吻走了她淚珠。


    琳琅主動將自己送上。


    於是交頸纏綿,雪融春泥。


    容經鶴哄騙了一晚上的小姑娘,對方抽抽噎噎地睡去,他反而沒睡得著,於是側著身,欣賞起王女的容顏。這朵漠然的雲端之花,終於被他摘取,綻放柔媚的春光。他不禁伏下頸,叼起她兩瓣唇,輾轉深吻。


    喉嚨一陣癢意。


    “……咳咳。”


    容經鶴捂著嘴,低低咳嗽起來,但還是吵醒了對方。


    那雙秋水眼眸起先是迷濛,隨後是驚詫,接著便是狂風暴雨般的悲慟。


    她尋了旁邊的蓮花紅釵,狠狠刺他的頸。


    如此凶險一幕,容經鶴竟分心在想——這次她下手反而輕了些。


    那蓮花釵抵著他的皮肉,卻沒有深入,容經鶴就知道她下不了手。第一個男人總是特別的存在,何況是不通情竅的王女?


    他略微抬眸,“公主殿下這是什麽道理?是你要我留下,亦是你要我疼你,容某再三懇求,公主殿下再三逼迫,在下隻能獻出自己,好讓殿下息怒。這怎麽,一醒過來,殿下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你閉嘴!”


    因著憤怒,她眸光豔烈至極。


    “咳咳咳——”容經鶴又咳嗽起來,頗為無賴地說,“你看,為了伺候王女,在下都染病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她氣得玉頰生暈,蓮花釵又刺入了些。


    容經鶴欣賞著她的青絲潑墨,又拋出一句,“你那個小姐妹,剛入了大靖太子的宮牆,是生是死尚未可得知,殿下若真要殺了我,從昭發出通緝令,您也是要給我殉葬的,到那時,你的小姐妹無依無靠,你就不擔心麽?”


    “啪——”


    紅釵落地。


    她淚盈於睫。


    容經鶴趁機抱緊了她,她動了動嘴唇,嘶啞道,“……滾。”


    男人充耳不聞,貼著她的耳笑道,“住在這狹窄的清樂府,實在是委屈王女了,等回了從昭,我為你建一座琳琅宮,天上地下,僅此一處神仙地兒,你意下如何?”


    容經鶴溫柔哄她,“我的王女,快別生氣了,您皺一皺眉,我心都化了。”


    騙人的鬼話。


    琳琅動也不動任由他摟著,心裏則是盤算著,若是建造宮殿,她起碼也是側妃,倒是省去了從寵婢一路往上爬的時間。


    從昭太子把琳琅接出了清樂府,前呼後擁,陣勢還不小。


    平日得罪過她的少女們玉容慘白,一個個抖成篩糠。


    而琳琅並未處置她們。


    現如今她跳出了圍城,而她們卻有的熬呢,往後的日子會讓她們聽話的。再來,少不了曲意逢迎討好她的人,若想要攀附她,這些少女是最好的出氣口。不用她收拾,也會有人幫她料理得幹幹淨淨,自己又何必髒了這雙手?


    她嘛,就繼續做男人心上的雲端之花,保持冰雪一般的玲瓏心竅。


    男人總愛誘仙墮魔的戲碼,那就——


    她親自下場,給九國好好演上一出。


    琳琅住進了從昭太子的內寢,吃穿用度,皆是上好。


    就連太子的幕僚見了,也要恭恭敬敬稱呼一聲琳琅姑娘。


    搖曳的燭火下,容經鶴抱著她,倒是不敢像清樂府那般,趁著對方意識不清,翻雲覆雨。王女性子驕矜,即使落難了,也有她的氣度,與那歡場勾欄的小騷蹄子不一樣,想要紅被翻浪,需得哄得她容色和緩,身段柔順。


    他這幾日與她相處,愈發覺得她飽讀詩書,眼界開闊,字字俱是珠玉。


    若是能上榻就更好了。


    有些時候,王女怔怔出神,無端落淚。


    容經鶴頭一次生出愧疚來,要不是他攻打薄雲,她也不至於身世淒慘,如水上浮萍,無依無靠。


    但話又說回來,他若是無權無勢,她豈會高看他一眼,甚至承歡於他?


    日後再補償她好了。


    容經鶴問,“你可有什麽名兒?”情人之間,有小名才最是親密。


    琳琅垂眸,“女子無名無姓,殿下隨意便是。”


    容經鶴瞬間頭疼。


    琳琅是她的姓,世稱琳琅氏,她這樣說,還是怪他滅了琳琅王氏,毀她根基。


    “那我給你取一個?”他遲疑了下,“叫小花?”


    在他心裏,她是美人如花,隔著雲端,清清冷冷。


    琳琅唇角微凝。


    容經鶴心知不好,連忙道,“我開個玩笑。”


    琳琅將他掃地出門,忽然回眸一笑。


    她撫著發髻,“我卻是忘了,殿下的西邊,還有滿屋子的花,殿下今晚自取一枝,好好撫弄就是了。”


    太靖國手筆大方,容經鶴獻上了美人之後,對方也投桃報李,送了他好幾個異族少女,風情明豔,好似一條條美人蛇。


    容經鶴碰了一鼻子灰,不覺惱怒,反而回味起她生氣的模樣。


    容經鶴:‘係統,王女這是吃醋了?小土著也太可愛了。’


    係統:‘……’


    人家看你才是傻子吧。


    又過一陣子,容經鶴啟程回國。


    大靖水深,他暫時先不淌這一趟渾水,等這位聰慧無雙的君長公主在太子東宮紮穩腳跟,再做盤算也不遲。


    他手裏有琳琅王女,兩女又是金蘭之交,日後少不得來往。


    不過她們這一出,可是讓不少人為之震驚。


    世人將兩人作比,皆放在九國春色高處,那些女子為了一個虛名美譽,爭得你死我活,非要分出個高下,而這兩人,原本是最水火不容的,可卻是一見如故人來,聽手下人回報,在清樂府上,她們“眉眼傳情”,上茅廁也要手挽手去,便是男女也沒有這般癡纏的。


    容經鶴聽得想笑,那回報的不過是個未開竅的小子,怎知這神魂顛倒的男女滋味?


    但這確實提醒了容經鶴,她們二人交情不淺,此番離去,還是得見一見麵,否則山高路長,王女可要怨他了。


    容經鶴將這件事跟大靖太子謝相逢說了。


    謝相逢二話不說,領著人在楊柳岸邊送行。


    “姐姐!”


    “妹妹!”


    兩女緊緊相擁,思念之情溢於言表。


    而各自的男人則是後退一步,在車馬旁說著話。


    “讓之兄,近日可是容光煥發,看來得之一美,樂不思蜀啊。”容經鶴調侃道。


    謝相逢,字讓之,大靖國最風流的男子。


    他笑容溫潤,衝著容經鶴拱了拱手,“還得多謝有琴兄,願意割愛,成了弟弟這番心意。”


    容經鶴扶起他,笑著道,“可別來這一套,容某不過是順水推舟,我真正的心頭愛,可舍不得割手。再說,我那位喚你這位姐姐,這聲弟弟我擔待不起啊。”


    謝相逢秒懂,改口,“那為兄就卻之不恭了。”


    他麵上擺著春風,暗暗跟係統道,‘這容經鶴是什麽人物?劇情可沒提。這又是劫了君國長公主,又是滅了琳琅王氏,在原世界裏,怎麽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係統回複,‘宿主,這是神級的九國爭霸任務,多人交互,牽一發而動全身,你要多看多想多注意。’


    謝相逢也是老手,略微思索,‘你是說,這個也有可能是任務者?’


    係統:‘我沒說。’


    謝相逢:‘你們係統是不是也有人設的?你就像個小老頭子,古板又嚴肅!我敢打賭,這容經鶴不是任務者,也是個肥得流油的老狐狸,一個幕後黑手的身份是跑不了了。幸虧我如今得了君國長公主,她素有決斷如君的美名,有她來分擔子,我總算能睡安穩覺了。’


    係統提醒他,‘宿主,長公主不是好擺弄的棋子,你別太放心。’


    謝相逢不以為然,‘所以說你們係統就是係統,人心這種事啊,是用程序計算不出來的。她如今成了我的女人,以夫為天,我好她才能好,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幫我她幫誰?幫她那群狼心狗肺的國人嗎?’


    這個係統不好說了,它僅是一件輔助的工具,做決定的還是宿主。


    它家宿主雖然是男配部的,但魅力值滿點,無論做什麽任務,都得心應手,順風順水,沒栽過跟頭,但這一次是晉升超級任務者的神級任務,它不介意當個囉嗦的係統,再次敲打人。


    ‘宿主,男主部的新人王積分排名第一,最近似乎也在做什麽準備,這次任務我們很有可能會遇上他。’


    謝相逢勾了勾唇,‘那正好了,小三兒,在係統排名中,你落了那小子係統一名,這次我們正好掰過來,讓你當老大。’


    係統:‘……’


    係統:‘那我就等宿主的好消息了。’


    而在楊柳岸邊,天光池色,美人攜手,哀哀切切,好似一副畫卷。


    大家避讓開來,遠遠看著。


    她們似乎說了什麽,一同笑起來,還望了望各自的男人。


    容經鶴和謝相逢愣了愣,皆是一笑。


    容經鶴道,“她們定是又說我們壞話了,回去可得挨罰。”


    謝相逢爽朗挑眉,“看來你是被罰出經驗來了。”


    “可不是,她性子拗著呢。”


    而實際上,兩人的對話是——


    琳琅:“這男人總覺得女人離了他不可,自以為將我攥在手心裏,卻不想,是我牽著他,扯著他。”


    君晚:“這也是你琢磨出來的放風箏技巧?有了我這老虎將軍還不夠?”


    琳琅噗嗤一笑,小女兒般拉著她的手,“我的阿晚吃什麽醋呢?你在我心裏,可是第一要緊的。”


    借著說話機會,她貼近君晚的耳朵,悄悄地提醒,“我之前也跟你說了吧?這個從昭太子怪得很,那一晚我分明是刺得他滿脖子是血,可他非但不死,反而比之前更精神了。”


    “我瞧得仔細,他嘴裏仿佛含著什麽東西,救了他的命。這天底下,我不信什麽起死複生術,你如今在大靖,我聽聞這裏有什麽巫蠱、降頭、趕屍人的,你幫我留意著這些邪術,說不得日後派上用場。”


    君晚也不藏私,“我進東宮這些日子,也覺著這謝太子很怪,日日金槍不倒,白日裏竟還龍精虎猛……你別笑,我同你說正經事。”


    “這一兩個月還能說他天賦異稟,可他一整年都是如此,身體竟然半點不虧,實在稀奇。還有,東宮也來了好幾撥刺客,前一天晚上我見他奄奄一息,第二日全然無礙了,那一盆盆血水可是我親手端出去的。”


    倒像個神仙似的。


    兩女對視一眼,暗波湧動。


    琳琅垂下眸,握住她的手,“管他什麽魑魅魍魎,遲早有一日……”


    君晚緊了緊琳琅的雪貂披風領口。


    “別怕,你說的,我放在心上。男子薄幸,女子愚鈍,這世上哪有什麽靠山,唯願你我心有靈犀,共同扶持,日後……”


    日後江山同攬,盛世同治。


    她沒說完,琳琅卻懂。


    敘別完畢,美人自楊柳岸走來,腰間佩環清響。


    一個素衣鉛華麵,是如煙的月色。


    一個紅裙芙蓉靨,是斑斕的春光。


    一淡一濃,兩相宜。


    男人們被這一幕驚豔得回不過神。


    “看傻了?”


    王女伸出一截藕腕,衝容經鶴晃了晃,食指又頂了頂他鼻孔。


    “……調皮。”


    容經鶴如夢初醒,牽住她的小手,“外麵風冷,上車吧。”


    琳琅轉頭看了眼君晚。


    兩女相視一笑,拎著裙擺上車。


    君晚留在了大靖東宮,而琳琅隨著兵馬,回了從昭國土。


    又過數年,朝政變換,新舊更迭。


    北地大靖迎了新後。


    “今有君氏,內馭諸嬪,興盛宗室,外輔君臣,肅正法度……著,冊封為後,為天下之母儀……”


    “臣領旨。”


    而千裏之外的從昭也在著手準備冊封大典。


    “天地暢和,風禾盡起,現皇貴妃琳琅氏,譽重椒闈,德光蘭掖……冊為六宮之主,承宗廟,策寰宇……”


    “謝,皇恩。”


    總管公公連忙扶起新帝的心尖人兒,“皇後娘娘,且去沐浴更衣罷,您如今是雙身子,可要保重。”


    “謝謝公公體恤,思見,你替本宮送送公公。”


    “是。泰公公,這邊請。”


    琳琅宮堆滿了新帝的恩賜,綾羅綢緞,黃金白壁,奇花異草,美食珍饈,全是稀罕的貢品。


    宮人們見怪不怪,服侍著琳琅坐下。


    大宮女思靖輕聲問,“您如今是這後宮之主,為何還愁眉不展?陛下若是見了,定會心疼。”


    琳琅搖著輕羅小扇,未有笑顏。


    “娘娘,信來了,是大靖的!”


    另一個大宮女思晚疾步如飛跨入門檻,後頭宮人提醒,“姐姐,快別跑那麽快了,小心摔跤。”


    思晚嘴上道,“你們懂什麽,我跑得快些,娘娘自然更快活些!”


    她轉頭將鯉魚書信恭恭敬敬遞到琳琅麵前,討好地說,“娘娘,娘娘,大靖來信了。”


    琳琅拆開一看。


    ——陌上花開,極是念你。待七八月間,蒲桃新熟,我釀一壺紅泥,與你撫琴舞劍,定是羨煞菩提繡佛。


    “笑了!笑了!娘娘笑了。”思晚嚷嚷著,“我就說嘛,這大靖的信,就是娘娘的心藥,這不,藥到病除了?”


    琳琅寵溺刮了下她鼻子,“就你最會醫治。”


    一陣暖風吹來,桌案的紙頁翻過一麵又一麵。


    琳琅看向外麵,春光明媚。


    阿晚,你知道嗎,九國起風了。


    我們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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