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賢親王監國掌權之後,以雷厲風行的手段處置動亂,進行善後,至今日,百姓已逐漸恢複了正常的生活,雪後的街市,又熱鬧起來,久違的笑臉,又一一出現在人們臉上。


    龍星圖一路行來,所見所聞,皆令她心下安慰。而她所過之處,百姓紛紛歡呼,有稱呼她“夏小姐”,也有人稱呼她“龍公子”,甚至還有人在高亢地呼喊著“龍大人!龍青天!”!


    聞言,龍星圖唇邊揚起淡淡笑意,朗聲道:“朝廷法度,女子不能從政,拜托諸位鄉親們慎言啊!”


    “古有女子為將,為何現今女子不能為官?”


    “隻要是好官,隻要有能力安邦定國,管他是男是女,我們老百姓都支持!”


    “對!我們支持龍大人繼續為官!”


    “支持龍大人!”


    “支持龍大人!”


    “……”


    街市口,越來越多的百姓聚集,林其淼的官轎從外圍經過時,隨行的侍從,將情況稟報林其淼,林其淼捋須沉思,未作停留。


    龍星圖安撫了一通老百姓,將人群疏散後,便匆匆趕去南城門。


    彼時,厲硯白剛剛結束軍務,正要策馬前往東城門。


    “厲將軍!”


    熟悉的音色入耳,阻了厲硯白欲揮馬鞭的動作,他尋聲回頭,但見雪域光照之下,龍星圖負手立在街口,麵色恬靜而溫和。


    厲硯白怔了一瞬,跳下馬背,大步走過去。


    兩人四目相望,卻是相顧無言。


    片刻之後,終是厲硯白先開了口,“我該稱呼你什麽?我聽府裏下人說,你並不想做夏小姐,待夏伯伯案子了結,你們便要離開京城,浪跡天涯。”


    龍星圖垂了垂眼,輕喚道:“硯白哥哥。”


    “你……”厲硯白一震,目光灼灼地盯著龍星圖,不敢置信,“你叫我什麽?”


    龍星圖莞爾,“怎麽,你忘記啦?小時候我一直這樣稱呼你,每次你都會很開心,會買糖人兒給我吃。”


    厲硯白五官線條剛硬,加之性子冷,素來少有笑容,此時他竟驀地一笑,“我怎麽會忘記呢?我以為,是你忘了。”


    “除了父母之外,這些年,我唯一記得清楚的故人,就是硯白哥哥。”龍星圖頓了頓,又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我想去香草園走一走,硯白哥哥可以陪我去嗎?”


    厲硯白點頭,“當然可以。你想走路還是騎馬?”


    “街上人多,容易招人閑話。騎馬吧。”


    “好。”


    厲硯白大手一抬,隨行的烈火營士兵立刻近前,“請將軍吩咐!”


    “為龍公子備馬,啟程香草園。”


    “是!”


    士兵牽馬過來,龍星圖躍上馬背,與厲硯白的軍隊,策馬奔向香草園。


    而身在安國侯府的厲硯舟,聽老管家說龍星圖不管他的死活,竟親自跑去南城門找厲硯白,登時著急上火,差人去南城門查看情況,結果手下不多時便回來稟報,那兩人遽然結伴去了香草園!


    厲硯舟氣得滿屋子亂躥,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找借口把龍星圖騙回他身邊,不巧宮裏來人,傳賢親王手諭,請他即刻入宮商議政事!


    “不去!”


    厲硯舟袍袖一揮,不假思索的趕人,“本官現在沒心思理政,過幾日再說!”


    侯爺夫人得知後,愈發憂心忡忡,“硯舟,你不可如此任性妄為啊!那可是賢親王傳召,將來他……”


    “娘親,您別煩我了好嗎?我要去香草園一趟,我找大哥談談,請大哥遠離我的星圖!”厲硯舟仿佛熱鍋上的螞蟻,連披風都沒係,便衝向門外,且失去理智的撂下狠話,“總之,誰敢跟我搶星圖,我叫他斷手斷腳!”


    然而,厲硯舟從昨夜折騰到現在,因為滴水未沾,體弱的他,冷風一吹,竟堅持不住地昏倒了!


    侯爺夫人嚇壞了,“快,快召太醫!”


    於是,侯府大亂,老管家一邊派人趕去皇宮宣太醫,一邊上報賢親王,為厲硯舟請病假,最重要的是,遣石楓和石橋快馬加鞭趕赴香草園,祈盼龍星圖能夠慈悲為懷,回侯府寬慰寬慰厲硯舟脆弱的心!


    ……


    香草園。


    厲硯白將人馬留在了園子外麵。


    推開斑駁的紅漆木門,門楣上的積雪簌簌而落。


    兩人並肩而入。


    這是龍星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進香草園。


    踩著青石板上厚厚的雪,聽著身旁男子輕淺的呼吸聲,龍星圖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莘兒。”


    “嗯。”


    厲硯白扭頭看著龍星圖,溫言輕語地說:“有幾條路上的石板風化了,有些坑坑窪窪,一直沒有修葺,你走路當心,別摔了。”


    龍星圖點點頭,“沒事兒,我前些日子偷偷來過,對路況還算熟悉。”


    “我知道。”厲硯白微微一笑,“不僅我知道,硯舟也知道。那日我和硯舟正在園子裏議事,突見你闖了進來,硯舟不希望你過多的參與政變,所以避而未見。”


    龍星圖滿目詫異,“他在暗地裏看著我?”


    厲硯白偏過臉,望向遠處的竹林,語氣平淡地聽不出喜怒,“他說,你來香草園,是想他了,因為你手裏拿著一龍一虎兩個糖人兒,是你二人的屬相。”


    “硯白哥哥,對不起!”龍星圖止步,忽然間如鯁在喉。


    厲硯白苦笑道:“對不起有用嗎?那日硯舟跪在我麵前,也向我說對不起,求我成全你們。你說,我有其它選擇嗎?”


    龍星圖繼續向前,在八角亭子裏的木椅上坐下。


    厲硯白坐在她對麵。


    兩人靜默良久。


    厲硯白道:“你冷嗎?要不去屋裏避一避吧。”


    “冷,可以讓人清醒。”龍星圖抿了抿唇,輕聲道:“硯白哥哥,有些事情,我從未宣出於口,二爺不知,甚至連阿楚也不知道。今日,我想說與你聽,不論你心裏會怎樣怨我恨我,我都想告訴你,我真實的想法,及我這些年來的心路變化。”


    厲硯白從腰間解下一隻牛皮水壺,擰開蓋子,遞給龍星圖,溫聲道:“喝點熱水暖暖身子。不論你說什麽,我都會認真的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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