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使團接風洗塵的宮宴,最後也沒有順利進行, 而是在酒過三巡之際, 急轉直下。


    後宮突然傳來消息,有人下毒謀害永思公主。


    當庭玉碎, 天子與公主震怒不已,而且還懷疑是南梁和大興兩方使團聯手, 證據確鑿, 南梁和大興兩方使團皆被拿下,這次是真的被投進了大獄。


    消息分別傳到南梁和大興, 南梁皇帝氣得說要出兵救回六皇子, 被眾朝臣勸阻, 聲稱查清真相後再與北殷商議, 不可為了六皇子一人而誤了數十萬將士。南梁皇帝氣急攻心, 在殿上昏厥了過去。


    而大興這邊態度就很曖昧了, 甚至還發來文書稱此事朝廷並不知曉,也絕沒有破壞兩國聯姻的意思,許是有人從中作梗, 鑽了空子。這封折子差不多是將大興使團一行人都當成了棄子。


    百官也紛紛勸諫,皇帝卻不以為然,既然南梁與北殷聯姻已經不可能再成, 也就是說目的已經達到了, 那麽犧牲一些人也不算什麽。


    皇帝打定了主意,讓燕殊和司徒懷箬等人背這個黑鍋,反正他們身陷囹圄已成定局, 不可能救的回來了,這責任推卸得輕輕鬆鬆,還能平息北殷怒火。至於出兵打戰,能簡單處理好的事何必鬧到那種地步。


    顯王府和司徒家族的人想救他們,也隻能自己派人遠赴北殷相救。


    北殷雍都,


    因為永思公主險些遭歹人下毒謀害的事,國都內短短數日內抓了不少南梁和大興的暗探,得知兩國都心懷叵測,不安好意,還謀害芳華之齡的永思公主,百姓們個個群情憤慨,義憤填膺,茶樓酒館這些市井街巷到處都能聽到謾罵兩國的聲音。


    “陛下和公主就該將使團的那些人全部處死。”


    皇城西側有一處重兵看守的地牢,兩方使團的人都是分開關押,而此處看守的就是南梁六皇子楊令騁。


    他的待遇和其他犯人無異,除了還未上刑之外,但光是看一眼那些血跡斑斑的刑具,六皇子都要抖上一抖。


    還不如之前被軟禁在舍館呢,至少吃得好住的好。


    六皇子歎了口氣,


    待見到華翎公主時,六皇子真心實意為自己辯解道,“我絕對沒有謀害永思公主的想法。”


    蕭函輕聲笑了笑,“但是證據確鑿,連那些南梁和大興的暗探都已經招供了。”


    大興早就有破壞北殷和南梁以聯姻的方式達成結盟,而過程可以是不擇手段,司徒懷箬等人的大興使團是覲見北殷,但雍都中也藏有他們的暗手,以最直接的方式破壞,永思公主死了,自然聯姻不成,兩國關係也會徹底勢同水火。


    蕭函當時下來軟禁使團,便是隔絕他們與外界傳遞消息,而藏身於雍都的大興暗線就隻能忍不住冒頭,自己行事,甚至還勾搭上了南梁的人。


    六皇子也知道是被自己人給坑了,無奈道,“此事我實在不知情,也沒有那麽能力去指揮南梁的暗探做什麽。”


    他在南梁看似光鮮榮寵,但卻因為年輕或者種種其他原因,手上沒有任何權力。南梁暗探他倒是知道,但卻和他根本沾不上半點關係。


    蕭函又笑眯眯地看著他,“聽說你父皇為你被囚一事大發雷霆,揚言要出兵與我北殷血戰到底。”


    六皇子自嘲地笑了一聲,“以公主的聰明,不會看不出來我父皇這是在作戲,甚至整個南梁朝堂都在作戲,沒有一個人真心實意地盼著我回去。”


    “那為什麽傳聞你是南梁皇帝最屬意的繼承人,下一任皇帝呢。”


    蕭函也挺好奇的,南梁皇帝還甚至拿這個承諾來與北殷聯姻。


    “我父皇要是真的那麽想,我現在就不會在北殷大牢裏了。我母妃在世時的確深受寵愛,也為父皇救駕而死,但帝王心性何其涼薄,我也不過是樹起的一塊靶子罷了。”


    都說到這份上了,六皇子也不介意再直白點說出南梁皇室的情況,哪怕是些醜事,“我父皇後宮中妃嬪多是出身南梁高門大族,這些……都是為了鞏固他的權力,拉攏朝臣世族,但他又不是真的願意將權力與這些人分享,也不願意選那些母族勢力雄厚有大臣支持的皇子,所以隻好找一個靶子以示榮寵,我母妃早逝,外族低微凋零,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說到底,就是放不下手中的權力罷了。什麽親生骨肉兒女,什麽南梁未來國運,他那位父皇通通不在乎,愛的也隻有他自己。


    蕭函之前也有這樣的懷疑,但因為南梁皇帝年老體衰,眼看也撐不了幾年了,按理說也該認真挑選下一代皇帝人選了,所以懷疑也隻是懷疑,但聽了六皇子的話,倒是解了不少疑惑。


    蕭函又笑著看他道,“那你可知道,南梁有人願意買你的命,甚至付出至少割讓五城並且與北殷議和的代價。”


    六皇子楊令騁身在其中,能看透已是不易,旁人就更加不容易看明白了,滿眼是權力浮華,有幾人能看透呢,就算猜出是靶子,但眼瞧著老皇帝沒幾年可活了,誰不願意把擋在前麵的阻礙給踹掉呢。


    “大概是我的哪位兄長或弟弟吧?”


    但能搭上北殷監國公主的線,還敢放出割讓五城這樣豪氣的話,論能力勢力背景也就隻有那幾位了。


    隻是想了一瞬,六皇子就不禁自嘲,如今他連命都保不住,知道是誰買他的命又有那麽重要嗎?


    六皇子楊令騁苦笑著,又鄭重地作了一個揖道,“那看來,我是非死不可了,還請公主給我一個體麵。”


    那些看著就可怖滲人的刑具就不用上了吧。


    蕭函凝視著他,唇角帶著一抹笑意,“其實你也有另一個選擇,他們要與我做交易,我也不是非答應他們不可。”


    “南梁五城太少了,本宮還看不上。”


    蕭函負手笑道,絲毫不掩飾她的野心,“本宮要整個南梁。”


    六皇子震了震,瞳孔微縮,瞬間猜到了華翎公主的意圖,“你想要幫我奪取皇位,好插手南梁。”


    蕭函微微一笑道,“六皇子是個聰明人,不知意下如何?”


    六皇子再次呆住了,然後如同泄了氣,癱坐在地上,蕭函就靜靜坐等著他思考自己的命運。


    他默然不語,良久一笑,“天家無情,我父皇和兄弟姐妹雖對我沒什麽善意,我亦沒什麽雄圖大誌,軟弱無能,貪生怕死,但此生終究姓楊,這種背叛南梁,出賣祖宗基業的事,我實在做不出。”


    六皇子仰天長歎了一聲,“公主還是殺了我吧。”


    就是不知道沒能如華翎公主的意,這次是挫骨揚灰還是曝屍荒野了。


    蕭函眉梢一挑,“你倒是有骨氣。”


    “無所作為的軟骨頭罷了。”六皇子閉上眼,等著屠刀落下。


    他倒是沒想過先忍辱負重一番,蒙騙過回到南梁再說,以華翎公主的手腕心計,就算放他回去也會留下掣肘他的致命把柄,他自認沒那份聰明才智,能夠與這樣的人鬥,到時候依舊是成為奪取南梁的工具,倒不如就死在了這裏。


    蕭函卻是沉默了半晌,“我不殺你,我要你活著。”


    六皇子疑惑不解,卻見華翎公主已經拂袖轉身離開了牢房。


    蕭函吩咐了日夜看守他的人,“留著他的性命。”


    其實南梁六皇子死不死,都有利用的價值。南梁那邊的貴妃和三皇子秘密聯係北殷暗線,聲稱願意付出極大的代價,隻要六皇子楊令騁死,而且還保證會盡力斡旋,不讓南梁因此事與北殷交戰。


    但承諾這東西,尤其是各國之間,最好不要太信,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最重要。


    而六皇子就是蕭函手中的籌碼。


    在六皇子口中得到更多信息的蕭函,對她要做的事也更有把握了。簡單點來說,將六皇子留在北殷為質。


    一方麵,她能以放不放六皇子回去,吊住南梁那些欲置他於死地的人,單是為了不讓六皇子回到南梁,他們就會願意付出代價,保持與蕭函的利益聯係。


    另一方麵,既然南梁皇帝以他為靶子,好緊抓住手中權力不放,也不願早日定下皇儲太子,他也會努力表現得十分在意六皇子這個人質,這個時候就算再換個靶子也不容易了,明麵上北殷也更能掌握主動權。


    南梁一日不定下皇儲,局勢就一日不穩。


    蕭函現在就希望南梁皇帝能多活幾年,那麽南梁就能多混亂一些時日,當然,六皇子也就有活著的價值。


    最近智商明顯上漲的係統冒聲:“那要是六皇子猜出你的意圖了,願意犧牲自己怎麽辦?”


    蕭函笑道,“他不會的。”


    不願意叛國是一回事,但愛惜自己的性命是另一回事。


    楊令騁的確比很多人多了一絲底線氣節,但僅僅是不願意出賣南梁,要他為南梁犧牲性命,甚至也許沒有多少價值,影響改變不了什麽,也不會有人記得他的功績。他就又是那個浪蕩無為,貪生怕死的皇子了。


    無論生死,他都隻是大國博弈之間的一枚棋子,這在他踏上北殷國土的那日就決定好了,他過去不曾改變過,現在也不會突然有什麽脫胎換骨的重生。


    ……


    兩國使團下獄的第十五日,發生了劫獄。


    唯有大興世子燕殊一人逃出,但身中毒箭,等到達邊境大興軍營時,軍醫不得不采取截肢的方法,以救下世子的性命。


    但世子醒來後,發現自己失了右臂,狀若瘋癲,舉刀砍殺軍中大夫包括照顧他的將士數十人。


    暗衛營密牢,看守最為戒備森嚴,機關重重,甚至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在這裏關押的隻有大逆不道之罪的重案要犯。敢劫獄救走燕殊的人絕不可能在這裏劫走犯人。底下一層的地牢都是由玄鐵打造的,連牆壁都是堅鐵,任這裏的犯人武功再高,再窮凶極惡也不可能逃出,要是出了意外,機關就會放下斷龍石封鎖整個地下一層。


    甚至連殷太後也不知道,北殷暗衛營在蕭函手中發展到了什麽地步。


    最裏麵的那一間倒是幹淨,被關押了這麽久,司徒懷箬倒是撿起了曾經打坐參禪的習慣。聽看守的獄卒說,他一坐就是四五個時辰都不動。


    蕭函隔著玄鐵牢門,對他微笑道,“告訴你一個消息,燕殊逃走了。”


    司徒懷箬微蹙起了眉,“你是故意的。”


    她若是真想留住燕殊,大可將他關到這個地方來。所以隻有一個可能,她是故意放走燕殊的。


    蕭函幽幽歎道,“總要放一個活口回去才行。”


    就像將楊令騁留在北殷為質一樣,一個殘了的瘋狂暴戾的燕殊回去了,才能令大興更為混亂。


    “你不羨慕他麽,他已回到了大興,而你還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


    司徒懷箬篤定道,“你不會放我回去的。”


    甚至於穆華翎能留他一條性命,已經讓司徒懷箬很驚訝了,放他回去隻會影響穆華翎的計劃,他略沉思了一下,“你是要對大興出兵了嗎?”


    燕殊便是這個引戰的借口。


    蕭函沒有多解釋,淡淡道,“你感謝一個人吧,因為她所以我留著你的性命。”


    她彎了彎唇角,“也許幾年,也許十年。”


    “你就在此打坐誦經吧,為我北殷一統天下祈福。”


    司徒懷箬默然不語。


    而在司徒懷箬不遠處的另一個牢房,就關押著秦葭。


    秦葭本來是可以逃走的,但燕殊讓她殿後,也不管曾經有多喜歡她,不管她有什麽樣的能力才華,到頭來逃亡路上還是舍棄了她,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蕭函也是關著她,然後讓人時不時向她學習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秦葭也早晚會明白的。


    被秘密關押的人失去自由,但平安逃回大興的人也未必那麽如意。


    還沒等燕殊回到帝都,所有人都知道顯王世子殘了瘋了,而且還有鋪天蓋地的罵名。


    使團出行數百人,卻僅有燕殊一人回來,疑惑質問謾罵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出來的時候何其風光,回來時卻是萬人唾罵。顯王府的聲譽也降到了最低點。皇帝也毫不猶豫地把黑鍋甩給了他,完全不想自己沒有救人的打算。


    更重要的是,北殷出兵了,還與南梁共同聲明,謀害永思公主破壞兩國聯姻的主謀便是燕殊。


    南梁使團的人不過是受人利用,為表歉意,南梁皇帝本來屬意的皇儲六皇子還在北殷為質。南梁歉也道了,人質也同意妥協了,然後迅速和北殷站在了統一戰線,同仇敵愾了起來。


    而此次北殷,由華翎公主帶兵親征。


    曆時四月,北殷鐵騎大敗大興,一路打到渭河,占下十五城,大興不得不遣使求和,割地賠款納貢,一樣也不少。


    元啟三年,南梁皇帝猝然病逝,臨終前未留下遺囑聖旨,也沒有定下皇儲太子,群臣各有支持的皇子,甚至還要效忠老皇帝的大臣稱要迎回在北殷為質的六皇子繼位。


    先帝喪期未過,朝廷宗室已經爭奪不休,


    短短兩三月就換了四位皇帝,骨肉相殘,屠戮不止,內亂動蕩,禍延滿朝。


    最後被北殷趁虛而入,一舉吞並,自此南梁亡。


    元啟五年,千裏狼煙烽火,北殷變法強盛,外有法度,內有英明掌權者,加之有強大國力支撐,北殷驅鐵騎馭雄師橫掃天下,亡大興終成定局,後北殷天子改大興帝都為羽都,賜為監國長公主穆華翎封地。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上昨天的更新  今天三更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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