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衛國侯和長公主來說,大概就是血脈連心的感覺。


    衛國侯見到蕭函第一眼, 不止是那肖似的容貌, 還有輕笑眨眼抿唇的神態,卻是如記憶中的女兒一般。


    盈歡自幼其實就比她的兩位兄長還要聰慧, 隻是性子憊懶,又不喜歡表現。但作為父親, 他不會不知道, 她經常到他的書房,也不亂翻, 隻會挑她喜歡看的東西。


    別人問她是否看的懂, 她總是搖搖頭。他那時既驚訝於女兒太聰慧, 又擔心她慧極必傷。尤其是盈歡一出生就定下了與皇室的婚約, 不是太子, 還有其他皇子, 這是她的身份就決定了的。


    所以哪怕感覺得到女兒喜歡自在不受拘束,想練武強身,他也都下令阻攔了, 隻由著長公主按著名門貴女女子德範的標準教養,德容言工,這樣日後嫁入皇室後也才會過的好, 而不會是自怨自艾, 憤懣不甘。


    但經曆與女兒分離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相認重聚後,衛國侯想法就變了,他虧欠了女兒這麽多, 以後凡是她想要的,她喜歡的,衛國侯都願意由著她,盡力滿足她,想要讓她過上真正無憂無慮,隨心所欲的快樂日子,哪怕驕縱霸道一些也無妨。


    於是在第二日衛國侯入宮覲見乾明帝,回稟認回女兒一事時,


    乾明帝顯得也很高興,還重提起昔日婚約,並十分慷慨大方道,他還有幾個未曾婚配的皇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衛國侯誠惶誠恐地跪下,語氣間又非常堅持道,“小女剛回到家中,一直未在身邊教養,不識禮儀規矩,臣也不願意拘束了她,隻想讓她尋個喜歡的簡單人家。”


    皇家何其複雜,幾個成年的皇子都已封王,哪怕有未婚配的,也早已納了側妃侍妾。他哪裏敢再像當年那樣一句話應下就把女兒推到這漩渦之中。


    乾明帝微微歎了一聲,他是真心想與視若手足兄弟的衛國侯趙堰結為親家。他從腥風血雨中殺上這個皇位,當時身邊唯一可信之人便是趙堰,他那些皇家兄弟要殺他,而趙堰能為護他以身擋箭。在不威脅到他的皇權前提下,他也願意真心待這個好友兼妹夫。


    但這些年過去,衛國侯顧忌著君臣之別,又越發謹慎小心,與他也是真的生疏起來了。


    高處不勝寒孤家寡人的感覺也隻是一瞬而過,乾明帝很快又恢複了寬宏溫和的笑意,他也不願意為這點小事駁了衛國侯的意願,本來提起也是存著想要補償這個流落在外多年的外甥女的心思,為她擇一門尊貴榮寵的好婚事。


    當年的事明珠這孩子也著實無辜,多年來沒有消息,連他都以為早已夭折了呢。


    ……


    長公主府,


    張三夫人還是第一次到長公主府做客,昨日登門不過在外院坐了會,未入內院花廳,後來公主府管事出來請她先行回去。


    她也知情識趣,知道衛國侯和長公主剛認回女兒,無暇待客,就主動告辭回府了。


    而今日則是長公主親自下了帖子,請她過府一敘。


    在宣陽伯府的那些妯娌,甚至婆母老夫人,都驚訝於她何時攀上了昭華長公主這樣的尊貴人物,又哪來的交情令長公主垂青,下帖邀請過府做客。


    張三夫人圓滑而不失端莊姿態,將這些詢問或打探的話都推了回去。


    長公主和衛國侯尋回親生女兒明珠郡主這樣天大的事,總不能從她口中泄露了出去。


    於是在婆母分外寬厚欣慰的態度下準備好禮物,而其他兩位妯娌嫉妒得都快冒著酸氣的眼神中,張三夫人施施然上了車駕,去往公主府。


    進入內院後,張三夫人也被這公主府的富麗堂皇華麗美景所驚到,廊腰縵回,湖沉奇珍怪石,水榭樓台,重簷疊瓦,浮雕霓雲百瑞,極盡華麗之能事,在她眼裏,皇宮也不過如此了。


    心中讚歎之餘,張夫人也顯得十分恭順,由引著的侍女來到公主府居所。


    張三夫人正要行禮,昭華長公主已讓人扶起她,含笑道,“本宮還未多謝謝你,若非你來信,本宮也沒有機會尋回女兒。”


    張三夫人不敢受這聲謝,在一旁矮凳坐下,謙虛笑道,“長公主這話就說重了,是上天憐惜郡主和長公主,才會幫長公主母女團聚。”


    昭華長公主聽了笑語嫣然道,“本宮過段時日是該去大慈寺上香還願,也帶明珠一起去拜拜菩薩。”


    張三夫人說話風趣,又分寸得當,知道長公主想聽什麽,也會把話題轉到蕭姑娘,也就是明珠郡主身上,比如她在瀘州偶爾見到蕭姑娘的全部過程,還有一路上坐船,張夫人挑挑揀揀了幾件事說給長公主聽。


    她細心揣度著,昭華長公主雖然身份尊貴,但也是一位母親,骨肉分離甚至以為天人永隔時,卻得以重逢相聚,實屬萬幸。可畢竟離散了這麽多年,哪怕一腔母愛可能也不知該如何釋放,現在最想知道的莫過於郡主的事。


    張三夫人也將自己大半月來觀察的蕭姑娘喜好,飲食起居習慣,都告訴了昭華長公主。


    長公主果然越聽越認真,不用她吩咐,一旁的侍女嬤嬤也知道該怎麽做,都用心記下。昨日長公主剛認回女兒,許多都還沒準備,比如郡主的住處,以前的那間被侯爺怕長公主見了傷心,就下令封存了,昨晚安置的是清漪院,雖還算秀麗雅致,但也隻是用來招待貴客的,怎能讓郡主長久居住在那裏。


    公主府富庶闊綽,以長公主的性子,就是再重修一個郡主居所也不算什麽。


    該如何布置,也還得依著郡主的喜好,還有飲食起居習慣,府中的廚子仆婢嬤嬤,這些都重新挑選供郡主使喚。忙的事可多了,但這些都隻要長公主幾句話,吩咐下去,仆從們就是跑斷了腿也要盡心做好。


    張三夫人也不忘誇讚郡主幾句,而且也是由衷說的,雖接觸未深,但也看的出來這位流落在外的郡主,不僅相貌出眾,識文斷字,那舉手投足間良好的教養更是顯而易見。


    長公主聽了卻是一歎,“這孩子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昨日蕭函與他們說話,有些事一字未提,但有些事是掩飾不了的,單是那露在衣裙外的雙足,並非弱質纖纖,反而毫不避諱,就讓她心疼不已了,連纏足不曾,想來也不是多富貴的人家,許是外頭招進府的丫鬟說的那種鄉下暴發戶老財主,不知教養,耽誤了她女兒。


    至於蕭函說養母和家中長輩待她極好的話,昭華長公主沒當回事,隻當女兒是為了寬慰她,才這樣說。


    若是沒有那場禍事,明珠一直在她身邊教養,必然是京中最出眾尊榮的貴女,無人能比。


    張三夫人有些訕訕,沒想到無意令長公主想到這事。此事的確有些可惜,京中各家公侯千金貴女,哪位不曾纏足的,這份缺憾隻怕令郡主的未來終身大事都比其他人差了一籌。


    但奇怪就在於她所見郡主那一身氣度,也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培養的出來的。


    張三夫人心中稍有疑慮,也不敢多言,明擺著長公主已經夠難過了,哪裏是她能勸得了的。許是在長公主眼裏,再富貴也不能與天家皇親貴胄相比吧。


    張三夫人也隻小坐了半日,見長公主有些乏了便主動起身,長公主和侯爺念著她這份情就好,但她可不敢真的以恩人自居。臨走時,長公主身邊的大嬤嬤送她到府門,還送上幾個楠木箱子。


    “聽聞張三夫人膝下也有兩位千金,長公主便命我們準備了些東西,送予府上小姐。”


    張三夫人明白這是昭華長公主為謝她護送郡主一路上京的賞賜,就算沒看見裏麵是什麽,張三夫人也知道必定是好東西,微微福了福身,端莊淺笑道,“謝長公主殿下。”


    等到回府後,張三夫人才讓丫鬟打開了箱子,竟然都是價值千金的水晶雲母和琉璃玳瑁,珠翠寶石等更是不計其數,滿滿當當的,別說旁邊沒見過世麵的丫鬟仆從,就是張三夫人心中震撼不已,再次對長公主府的富庶闊綽,有了新的認識。


    張三夫人忽然一哂笑,她本還有些惋惜蕭姑娘流落在外多年,又不似其他貴女纏足,今後難以融入京中貴淑女圈。


    現在想想,人家貴為郡主,還輪不著她擔心。


    張三夫人搖了搖頭,挑揀出幾樣送給老夫人和主持中饋的大嫂,其他的她準備都收起來留作給女兒的嫁妝,有長公主賞賜之物,日後嫁到婆家,也會更有臉麵些。


    ……


    蕭函對起居什麽的並不怎麽挑剔,選中清漪院也隻是因為它顯得清淨而已,院內掩映著花木疏影,琴室書房一應俱全,庭中幾叢菊葵幽放,數株芭蕉滴綠。


    書房桌上還有雪白的宣紙,筆墨硯台。


    她不喜歡有人伺候,便將仆婢都散了出去,除非有吩咐才會叫他們。


    蕭函輕輕撥動琴弦,穿越多世,她所會的東西,連自己都記不大清了,隨意素手彈了半曲。


    琴音渺渺,幽幽清韻。


    “原來小妹還會撫琴。”


    進來的年輕男子姿容雋秀,風儀清雅,正是蕭函的長兄趙懷庭,他嘴角微彎,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你若喜歡撫琴,我那裏還有一柄鶴琴,讓人送來給你。”


    蕭函剛想婉拒,這琴送給她還不方便帶著走呢。


    趙懷庭卻又笑道,“也算是替你二哥向你道個歉。”


    “你二哥沒什麽壞心,約是在大理寺待久了,凡事都有些較真,還望你不要記掛在心上。”


    畢竟是自家人,小妹好不容易歸來,若是心思敏感些,難免會受傷,以為言蹊不喜她,不願意認她。


    蕭函不以為然,笑眯眯道,“我見識的人多了,不會與二哥計較的。”


    她如何看不出趙言蹊昨日那打量審視的態度,不過她的那番說辭的確存在不少漏洞,即便她盡力收斂了在南越和遊曆各方時的恣意脾性,扮演著她自稱的離家的南方富商養女身份。但她的本性如此,不可能真的偽裝的十全十美,也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凡認真觀察下來的人都能瞧出不對勁來。


    趙懷庭也看的出來,小妹說這話是真心不作偽的,是真不將她二哥的猜疑當回事,甚至於她的性情便是豁達淡然之輩。


    這也是趙懷庭想象不到的。


    自瀘州的消息傳來後,父親的態度就表明了有可能是真的小妹。


    他也曾心生好奇想過,他的小妹趙盈歡,流落在外多年後長大成人可能會是什麽樣子。


    好的壞的,他都想過。


    可偏偏待小妹認回來了,完全不在他曾經的猜想中,甚至交談之後,更加無法形容,仿佛、仿佛衛國侯府不是兩位公子,而是三位,趙懷庭莫名生出這樣的感覺。


    想到蕭函提及的那位養母,而她數年前就開始繼承家業,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令她的氣度絲毫不輸於其他男子,趙懷庭稍稍釋然。


    隻是這事也不知是好是壞,小妹流落在外被人收養,那戶人家能將家業交托給她,足見對她的疼愛重視,怕是同男兒一樣教養。但母親恐怕會心疼小妹拋頭露麵,操持家業,影響閨譽。


    趙懷庭也算了解長公主的性格,他打量了此處屋內庭院一圈,“這清漪院還是偏僻了些,母親應該會盡快吩咐下人將你的住處收拾出來。若有什麽需要的,隻管同父親母親說,我也會時常回來。”


    蕭函微微一笑,“不必這麽麻煩了,我在此就住的很好,也不習慣有人服侍。”


    趙懷庭聽了卻是皺眉,便是再隨意簡樸,小妹怎麽說也是侯府郡主,身邊總不可能連個伺候的侍女都沒有。小妹剛回來沒兩天,許是還不大適應公主府的生活,他也沒多想,隻溫聲寬慰道,“府裏的老人許多都早早被遣散了,若是你用的不習慣,還可以再慢慢挑。”


    蕭函沒有再就這點小事與趙懷庭說什麽,隻是聽他提及府中舊人,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邵嬤嬤可還在?”


    當年她被人擄走,邵嬤嬤說不定還要背上護住不力的罪名,受到衛國侯和長公主的遷怒。


    趙懷庭微微愣住,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還是很快回答了蕭函的問題,“邵嬤嬤當年沒有照顧好你,但父親念及她是太後娘娘送來的,也沒有重罰她,隻是沒有再留她在府中,現在她已經在鄉下養老,安度晚年了。”


    他望著蕭函的眼神也越發親切柔和。


    趙懷庭又在清漪院坐了一會兒,與蕭函說了些話,


    蕭函隻聊起她在外遊曆的一些,見識過的北漠風光,河西古道,巴蜀曼妙,還有海岸潮生。


    趙懷庭本是對妹妹想多了解一些,增進感情的,但聊著聊著,也不禁被蕭函敘述的那些多姿多彩的遊曆之旅所吸引。甚至有些羨慕起了她的自由自在。


    他是衛國侯世子,承襲爵位,弱冠之年已經在朝中擔任清貴官職,連外放怕是都沒可能,想來也難以有這樣的經曆了。


    但他很快又驚訝於蕭函一孤身弱女子,居然走了這麽多地方,若是遇上歹人還有別的危險可如何是好。


    蕭函笑了笑,解釋道,“我五歲時便拜了一位老師,教我劍術武藝,還有其他東西。”


    至於其他東西是什麽,就不必多說了。


    趙懷庭在心中好似能勾勒出小妹行走江湖的颯爽英姿形象,他頓了頓,“這些就暫且不必同母親說了。”


    若被長公主聽了,隻怕更心疼憐惜,自己金尊玉貴的女兒要學粗野武人的功夫。他對母親的喜好還是知曉一二的,即便是給他定下的婚事,禮部尚書的嫡出千金,端莊嫻雅,溫婉柔善,又比如戚靈嫣。


    蕭函的笑容略淡了淡,那雙生的極好的眼睛仿佛看透人心參悟世情一般,“有些事,總不會盡如人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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