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穿越過來, 蕭函不知道原身的心願如何, 但處境艱難是顯而易見的事了。


    蕭函一直有在想破局之法, 卻想不到這棋局是越來越大, 原先的執棋人從梁安帝, 到淑貴妃,他們都是上位者, 有著決定他人命運執掌生死大權的能力。


    易暇毫無疑問便是困在其中陷得最深的棋子。


    於梁安帝,她是功臣遺孤,是施恩的對象, 但這枚棋子以後安穩幸福與否, 會不會被人生吞活剝了, 卻不是他會關心的。蕭函又怎麽會將所謂公道正義的希望寄托在這樣一位看似仁厚實則薄情寡義的君王身上呢。


    尤其是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 若當權者自己都不在乎這個臉麵名聲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底下的人又有幾個會願意去違背聖意呢。


    蕭函想到易家令人垂涎的財富, 滿京城豔羨的婚事, 卻忽略了昔日易家在軍中的影響力,那本該是唯一能救原身脫離火坑的倚仗。


    當宮裏賜下那道側妃聖旨, 淑貴妃和五皇子的真正圖謀也就展露無遺了。而這個時候其實很多事情已經遲了,若是易暇還在,她的處境也變得真正孤立無援。


    對許多人來說, 她已經是沒有什麽利用價值的棋子了,如果淑貴妃和五皇子不是還想榨幹她最後一點價值,或者不欲給自己留下汙點,易暇現在就可以香消玉殞了。


    看清這個險惡形勢的人也不止她一個, 眼前這個有著清雅容貌的年輕男子,傅鈞。


    蕭函在原身二哥的手劄筆記中見過這個名字,曾是易二郎在國子監的好友,那時傅鈞還沒有高中探花,入朝為官,以筆記中流露的情誼,易二郎或許還曾經邀請這位好友來府上做客,還讓他年幼的妹妹見麵幾麵。


    這些都是蕭函的猜想,在易二郎毫不猶豫棄筆從戎跑去邊關軍營之後,兩人就沒有什麽聯係了。


    在蕭函選擇寫信私下聯絡易家故交舊部時,思索了一瞬便劃去了這個名字,不僅是因為無法判斷他與已故的易二郎還有多少交情,也更是因為他如今的位置,離那位陛下太近。


    傅鈞顧著男女大妨,離了數尺之遠,卻也能瞧見柔和日光下,麵容素淨盈盈一弱女子,僅一隻玉簪微挽了個發髻,不見多的珠翠首飾,不算冷的天氣裏依舊披著厚重鬥篷,低眉似乎收斂了所有的情緒,竟感覺不到一絲尋常少女俏麗鮮活的氣息。


    昔日易二郎即便不曾誇耀過他幼妹美貌如何,卻也聽得出來是全家上下捧在手心嬌養著的,如今零落無依,連唯一至親也不是什麽可靠之人,此情此景實在令人唏噓。


    若易將軍他們在九泉之下,恐怕也難安寧吧。


    其實就在遠遠望見易家姑娘那一眼,傅鈞就心念微動,想救她脫了險境,再尋一個安穩歸宿。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便是說動陛下,讓他念及易家忠烈功績,為易家保下這最後一點血脈。


    這樣做就是有可能得罪了淑貴妃和五皇子,但若施行得當,也未必會讓淑貴妃五皇子知道是他所為。


    至於討好親近五皇子那一邊的勢力,傅鈞暫時沒這個想法。


    他能年紀輕輕就登臨高位,前程似錦還不受人嫉妒排擠,小心謹慎便是第一位。從龍之功看著光鮮無限,但其中風險極高,陛下還當壯年,不出意外還能在位十年八載,傅鈞自己更是年輕前途無限,沒必要貪心押注在這上麵。


    傅鈞麵上帶著淡淡笑意,清而淺的很是溫和,也未與蕭函多說什麽,隻道是她兄長昔年同窗,若有所需急事,可派人到傅侍郎府上說一聲。不用留下什麽信物,報易家姑娘之名就足矣。


    蕭函垂下眼瞼,若傅鈞是真的善心,肯伸手拉一把,對原身倒是件幸事了。


    可惜,她要當執棋人。


    此人於她也是無關緊要了。


    ……


    身在南寧侯府的馮蘿聽到了一些風聲,五皇子與鄭姝這段時日來走得近,還曾把臂同遊泛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五皇子身邊多了一位姿容絕色的紅顏知己。


    氣得馮蘿差點沒把屋子裏的東西全砸了,但就是這樣也沒能壓下她心頭的怒意,爹娘早已告訴她五皇子正妃是她的囊中之物,隻待那易家姑娘體弱命短還能活多久了。


    像黃芷和陳雲姿這樣的將門之女世家女,馮蘿還不好動,否則貴妃娘娘和五皇子也不會輕易饒過她,但一個小小五品京官的庶出之女,難道她還收拾不了了?馮蘿恨恨地想道。


    關於宮外坊間的消息,淑貴妃得知的還是遲了一些。還是沒過兩日一次京中貴女盛會上,鄭姝被人推下荷花池險些喪命,動靜鬧得不小才傳到淑貴妃耳裏。


    馮蘿還不是她名分上的兒媳,還不能明著教訓一二,淑貴妃也隻能先召兒子入宮。


    若說趙承瑋對鄭姝有多少喜歡,那是假的,更多是當成一位仰慕他送上門的美人,何況鄭姝她自己都不顧名節聲譽,一心想要伺候他身邊,趙承瑋又不是柳下惠,怎麽會狠心拒絕。


    鄭姝姿容出眾,將她帶在身邊也挺滿足趙承瑋的虛榮心的。


    淑貴妃不免有些頭疼,揉了揉額角,兒子畢竟大了,哪怕聽得近她的話,她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管著兒子的一舉一動。隻得再三叮囑趙承瑋,南寧侯府對他們母子勢力的助益,此時不能失去了這位強有力的幫手。


    “區區一個女人,以後再納入府就是了,現在是顧全大局的時候,這段日子你就不要再想著憐香惜玉了,也好安撫一下馮家。”


    趙承瑋皺了皺眉,心中對馮蘿印象越發不好,但對著母妃的麵還是應下了。鄭姝那邊是受委屈了,以後等納她進府了再多多補償就是了。


    鄭姝被推進荷花池,哪怕救得及時,也險些丟了半條命,更讓她心涼的是,之前一段時日還與她情意綿綿溫柔體貼的五皇子從頭至尾都不曾來看過她,連派人問候一聲都沒有,幾乎視她如無物,盛會上推她的人也沒找出來,她這番苦就更白受了似的。


    秋姨娘一邊罵著榮安縣主馮蘿歹毒,一邊埋怨五皇子涼薄,最可憐的還是自己女兒,又是傷臉,又是落水的。


    鄭姝仍自欺欺人地想道,“殿下不會這麽對我的,一定是有人使了壞,攔著不讓殿下來見我。”


    事情的發展如同雪上加霜一般,鄭姝的身子還沒好,寒枝院那邊就出了事,表姑娘病倒了。先前鄭姝和秋姨娘母女一心想攀上五皇子,對寒枝院那邊不聞不問,現在卻是急了,易瑕要是不在了,鄭姝可就沒那麽容易進五皇子府裏了。


    宮裏也來了太醫,診脈後卻是連連搖頭,得出的結果是,“易姑娘就如同幹鍋熬油,內裏的身子全然虛了,回天無術,長則一載,短則三四月。”


    梁安帝聽聞此事,下意識有些不悅,之前就聽貴妃提過易家姑娘體弱多病,但沒想到身子如此不中用,還不到與老五完婚便有夭亡的架勢,這實在不是件幸事。若傳出去世人還會說他眼光不好,為兒子挑的未來正妃人選是個病秧子,還要連累老五背上克妻的名聲,梁安帝想想心裏就一陣煩悶。


    淑貴妃在他跟前抹著淚,柔聲切切道,“都怪臣妾不好,沒能照顧好這孩子,辜負了陛下的期望。”


    梁安帝歎了一聲,“這如何能怪得了愛妃,隻能說她沒什麽福氣嫁進皇家來。”


    哪怕他也知道這門婚事是撫慰功臣遺孤,昭顯他的恩澤,但一個福薄命淺的女子,梁安帝心裏也存了些不喜。


    即便對太醫院下令,一定要全力醫治,但梁安帝心中其實已經不報什麽希望了,畢竟太醫都說無能為力了。


    梁安帝頓了頓道,“要是人真的救不回來了,便為老五換個正妃人選吧。”


    待側妃進門半年後便是皇子大婚,迎娶正妃,現在換人也還來得及,免得落人口舌。


    淑貴妃掩下眼底一閃而過的算計,屈了屈膝語氣仍舊溫婉柔聲道,“臣妾一切全依陛下的意思。”


    ……


    京中很快便有了傳聞,南寧侯嫡女榮安縣主即將成為未來五皇子正妃,一時間南寧侯府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多得是絡繹不絕的恭賀聲。


    這也不怎麽令人奇怪,那位曾蒙陛下指婚的易家姑娘如今纏綿病榻,無論如何也嫁不進皇家了。


    五皇子本就被添了兩位家世背景不弱的側妃,如今新換的正妃人選乃是家族繁盛根基深厚的南寧侯府,可謂是妻族強盛如虎添翼,陛下竟也不擔心五皇子勢力增大,威脅到他的權位,落在眾人眼裏委實是偏愛盛寵了。


    趙承瑋一係的勢力卻是清楚,陛下這是在補償五皇子,誰讓先前為他挑了位體弱多病過不了多久就可能撒手人寰的正妃人選呢。現在要換也隻可能是往好的挑,往身份貴重的選。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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