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康伯的麵色驟然就黑了下來。


    “當真?”


    周遠該說的話說完,站直起身,點了點頭,“嗯。”


    端康伯目光變得深邃凝重起來。


    大理寺卿瞧了周遠一眼,朝端康伯道:“出什麽事了?”


    端康伯默了一瞬,忽的一笑,轉頭就道:“咱們這次應該是抓住沈勵的把柄了!”


    說完,端康伯端起旁邊酒盞,一口喝盡杯中物,指了一旁椅子讓周遠坐。


    “你把剛剛的話,再對沈大人說一遍。”


    周遠就恭恭敬敬對著大理寺卿,又把大佛寺的事說了一遍。


    大理寺卿一聽這話,直接目瞪口呆,“這麽囂張?當著大佛寺方丈的麵,直接拿磚頭拍了你爹?”


    周遠就苦笑點頭。


    “我聽我爺爺說,在去大佛寺之前,他們曾在城西那處木料鋪見到周懷山和周青,他們是去打嫁妝箱子的。


    最好的金絲楠木,要了二百口。”


    大理寺卿和端康伯雙雙大睜眼,“多少?”


    周遠伸出兩根手指,“二百口。”


    大理寺卿......


    端康伯......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錢,他們也不是窮,可這用最好的金絲楠木張口就要二百口的,還是頭一次見。


    有錢也不是這麽個花法啊!


    而且都打了嫁妝箱子,這不是把錢都送到婆家去了嗎!


    上次遇到過這麽囂張的人,還是二十年前了。


    那老紈絝。


    大理寺卿眼角一顫,朝端康伯就道:“我女兒昨日就和我說,沈勵怕是借著公務之名貪墨不少,我還猶豫不信,今兒算是信了。”


    端康伯又到了一杯酒,端著酒杯眼底帶著得意的笑。


    “沈勵做事,一向嚴防死守不給別人留半分餘地,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這美人一出,他先是帶人直闖寧王府,現在又......”


    說及此,端康伯將杯中酒抿了一口,哈哈大笑起來。


    “沈勵怕是根本就想不到,他這個土包子老丈人和未婚妻,這麽能花錢吧!”


    金樓為了和沈明珠一較高下,周青直接揮金如土。


    之後又在古玩店買走將近五萬兩的東西。


    今兒又一口氣要了二百口金絲楠木的嫁妝箱子!


    這得有多少錢才敢這麽揮霍!


    就憑他們在清河縣經營一個火鍋店就能賺這麽多?


    騙鬼去吧!


    這當然是沈勵給的!


    大理寺卿麵上也帶著誌滿躊躇的笑意。


    “明兒就是百花宴,到時候京都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要進宮赴宴,咱們送給沈勵一個大驚喜!”


    端康伯就一拍桌子,“自然要送他,這麽多錢若是說不出個出處,陛下就算是想要偏袒他也偏袒不成,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呢。”


    說著,端康伯忽的想起什麽,眼睛微眯看了大理寺卿一眼,然後朝周遠道:“外麵都傳,周青與沈大人的長女長得及其相似,你雖沒見過沈大人的長女,但是他府上的明珠小姐你是見過的,你覺得,如何?”


    端康伯這麽一說,大理寺卿眼底頓時湧上一抹悲痛,捏著酒杯的手,微微用力。


    他垂眸看著杯中物,沒有看周遠。


    周遠倒是瞥了大理寺卿一眼,猶豫一下,恭順又客氣道:“嶽父真是為難小胥了,小胥著實沒有見過明珠小姐幾次,為數不多的幾次也隻是擦肩而過。不過,周青出身鄉野,從小混不吝,是村裏有名的母夜叉,想來與明珠小姐相差甚遠。”


    端康伯就看向大理寺卿。


    “老沈,你這個做父親的,不是我說你,你這一碗水端的可不夠平。


    明月明珠都是你的嫡女,我記得明月還在的時候,她可是滿京都最有錢的小姐了。


    就連我家三丫頭都羨慕你們明月。


    怎麽現在到明珠身上,你倒是克扣用度了,你府上就缺女孩子那點頭花錢啊!”


    昨日沈明珠去她父親書房提及金樓一事時,端康伯正好在,此刻他促狹的看著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悶悶一歎,“沒得慣得她驕奢無度。”


    話音落下,心中煩躁,卻是不想再繼續這個有關長女的話題,隻道:“若是百花宴上想要對沈勵發難,不妨和寧王府那邊透個信兒。”


    端康伯便道:“那這就要問問世子的意思。”


    這世子,自然指的是鎮國公府世子,蘇珩。


    大理寺卿點頭,吸了口氣隨勢起身,“也對,是要問問世子,正好我手裏有個案子需要問一下世子的意思,你們翁婿慢聊,我先走一步。”


    大理寺卿要走,端康伯也沒有留,他知道他心裏不痛快。


    待大理寺卿離開,周遠給端康伯斟酒,小心翼翼道:“嶽父既是知道沈明月是沈大人心中抹不掉的刺,剛剛怎麽還要提?”


    端康伯冷哼一聲,“我不過是提醒他一聲,免得他見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亂了分寸,壞了咱們的好事。”


    周遠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周青與明月小姐,當真那麽像嗎?”


    “我沒見過周青,對沈明月更是沒有什麽記憶了,不過,能讓寧王府世子分寸大亂,可見是像。”


    周遠蹙了蹙眉,想起當年二伯迎娶周青她娘的事。


    周青她娘,是個逃荒逃到他們村子的女人。


    那一年下的極大地雪,村裏時常有狼出沒,叼走家裏養的雞。


    那女人就是突然出現在他們家門口,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了知覺。


    當時奶奶說,直接把人扔了後山去,免得惹出什麽麻煩。


    是二伯覺得她可憐,一味堅持帶回了屋,給她蓋了被子灌了熱水。


    對這件事,他之所以記得清楚,就是他深深記得,為此,奶奶用胳膊粗的木棍在二伯後背抽了足有十幾下。


    那場麵,現在想起來他都覺得害怕。


    那時候他還小,記憶也不多,後來那女人給二伯做了媳婦。


    至於那女人是怎麽死的......


    他還真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就記得好像是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那天晚上,二伯抱著很小很小的周青在院子裏坐了一夜。


    那時候,那人還是他的二伯,周青還是他的大妹。


    現在卻成了心懷鬼胎總想害他們的惡人。


    當真是世事無常。


    搖搖頭甩掉這些陳年記憶,周遠端著酒杯喝了一口杯中尚且溫熱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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