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端康伯府三小姐一走,周青轉身朝著京兆尹行禮。


    “今日之事,還望大人給民女一個公道。”


    京兆尹坐在明鏡之下,隻想罵娘。


    你哪裏不公道了!


    但是,他不能罵娘,還得審案。


    好在一點,因為周青扯出了周遠的舊案,反倒是今日的事他算不得得罪了端康伯府。


    哎!


    做人好難啊!


    做個官,更難!


    不過,做老百姓更難,這麽一對比,還是做官好了。


    掃了一眼外麵鬧得不可開交的老百姓,京兆尹默默歎了口氣,又拍了驚堂木。


    “堂下犯人紅蓮,孫氏,可是知罪?”


    “奴婢知罪。”紅蓮耷拉著腦袋跪在那裏,老老實實認罪。


    低著頭,看不清她到底什麽表情。


    倒是孫氏,嚇得有些全身發軟。


    她從來沒想過,她會被差役押住。


    京兆尹望向孫氏,“孫氏?”


    孫氏一個激靈,“我.....我......”


    我了兩聲,膝蓋發軟,癱在一旁衙役身上,嚇得說不出話。


    京兆尹便道:“當街羞辱他人,按罪,掌嘴十次。”


    一聽這個懲罰,孫氏又緩過一口氣。


    掌嘴啊?


    嚇死了嚇死了。


    孫氏感覺,膝蓋似乎又有了一點力氣。


    待到她才要從衙役身上自己站起來的時候,京兆尹又道:“孫氏當堂毆打原告,擾亂公堂,杖責十。”


    孫氏才有力氣的膝蓋,嗖的又軟了。


    十板子!


    她可是見過打板子,脫了褲子露出屁股打。


    且不說疼,單單一想到自己一會兒要露出屁股,孫氏就覺得天旋地轉有點想暈。


    但是,又偏偏暈不過去。


    就那麽心驚膽戰的被架著,仿佛被放在油鍋上生煎似的。


    京兆尹語落,看向周青。


    周青就一甩手中的契約紙。


    “按照這紙上的約定,還望大人幫忙催債。”


    京兆尹嘴角一抽,“本官並不知道周懷海買通宣府知府一事,更不知道周懷海陷害周懷山一事,所以,還望周姑娘體諒,此案不在本官職務範圍內。”


    說罷,唯恐周青再說什麽,京兆尹一拍驚堂木,退堂。


    他火速離開,之後便有衙役拿了掌嘴的木楔子刑具上前。


    十下掌嘴之後,紅蓮頂著一張稀爛紅腫的嘴朝周青賠禮道歉,旋即離開。


    孫氏則要麵臨之後的十板子。


    周青懶得看,便也走了。


    之前沈勵就提過,周遠動用了一係列關係,讓胡為嶽不得不放了周懷海。


    雖然當時胡為嶽放了,但不代表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現在,周懷山入京了,想要查當年榮陽侯府的舊案,這件事就成為一個完美的切入點。


    太後可以為端康伯說話,但不代表太後可以為周遠說話。


    就算太後為了太子黨,降低身份要去保周遠,可此次,就未必能找到那麽合適的理由了。


    昨夜,從周懷山屋裏出來,沈勵送她回去的路上還說,需要一個抓了周遠的契機。


    沒想到,今兒這契機就自己個送上門了。


    小廝跟在周青一側,望著周青,滿目的崇拜。


    難怪李一和李二都說,周青和他們大人,是一路人呢。


    誰能想到,不過就是孫氏辱罵周青,就能牽扯出這麽一大堆東西來。


    隻怕現在,京兆尹自己個都是懵的吧。


    京兆尹府衙。


    京兆尹嘴巴微張癱坐在椅子上。


    額頭敷了一方冷帕子,眼睛直直望著前方。


    “你說,今兒周青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京兆尹吸了口氣,悶悶的問旁邊心腹。


    心腹便道:“依屬下來看,她就是衝著端康伯府去的,和大人您沒關係,今兒就算咱們不開衙,她也能想到別的法子。”


    京兆尹都快哭了。


    “但是,我開衙了,你說,我是不是就上了沈勵的黑名單了?”


    傳聞,暗影統領沈勵有個記黑賬的小本本。


    這個本本,是黑色的,上麵記錄的每一個名字,都要最終進了暗影的牢房。


    “大人,您別多心,您今兒開衙,雖然不合規矩,但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就一口咬定畏懼沈勵,這事兒和您就沒有多大關係。


    左右今兒在公堂上,您也罰了紅蓮和孫氏。”


    京兆尹搖搖頭,將頭頂的帕子取下來。


    心腹立刻又擰了一塊冷帕子遞上去。


    將帕子擱在腦門兒,京兆尹道:“我覺的,這事兒,沒有那麽簡單。


    你想,如果是衝著端康伯府,為什麽讓周青這麽個小姑娘出麵?


    沈勵不親自動手呢?


    而且,周青怎麽就知道,今兒孫氏要找她茬呢!”


    心腹就笑道:“屬下瞧著孫氏那個樣子,就算今天不找周青茬,也肯定會在某一天發作的,人家不愁等不來機會。”


    京兆尹點頭,“這倒是,可,我怎麽還是覺得,這不是那麽巧合的事。”


    “大人,巧合不巧合,屬下覺得,既然是涉及了暗影,咱們就別參與太多,不然,隻怕賠進去咱們。


    您這位置,屬下聽鎮國公府世子爺跟前的隨從提過一句,有人也想坐呢,已經送禮送到世子爺麵前去了。”


    “還有這事?”京兆尹蹭的坐起,帕子隨著掉了下來。


    “是啊。”隨從點頭,“所以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勵的手段,誰能知道他到底是什麽目的,再說了,沈勵衝著誰,那就代表那位衝著誰。”


    說這話的時候,隨從抬手指了指天。


    “都是天家父子的事,怎麽鬧,人家都是親父子,咱們不一樣。”


    京兆尹悶悶嗯了一聲,“從我坐到這個位置上起,就不可能獨善其身。”


    說到這句話,他腦子裏驀的想起二十年前那樁案子。


    那是他上任京兆尹的第一樁大案子。


    榮陽侯府滅門慘案。


    所以......


    今天周青這一出,到底是為什麽!


    和當年那案子,沒有關係吧?


    雖然周青她爹也叫周懷山,雖然他說,自己得了周懷山托夢什麽的,但是,他辦案子的時候,榮陽侯早死了。


    是榮陽侯先死的,然後才闔府被滅門。


    就算是托夢,他也不知道他死了之後發生的事吧。


    一時間,京兆尹有些心緒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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