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裏的光懶洋洋地灑下來,鋪灑在擂台上,反射出金燦燦的光芒,陽光透過縫隙在指間流淌,闖過參差不齊的大樹,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如鎏金浮動。


    江清峰和邱洛站在台上對著,彼此對視而笑,眼眸中帶著旁人猜不透的心思 。


    一旁裁判也是汗如雨下,眼下這是兩尊大佛誰也惹不起,空氣中似乎焦灼著濃烈的陰沉沉地氣息,台上兩人雖不看著彼此,但周圍空氣驟降,眼看將要爆發一場“戰爭。”


    江清峰見那人站在一旁沒什麽動靜,眼神催促了一番,這隻不過在比試中充當一個小小裁判的人都快哭了,眼看著就要落下淚來。


    邱洛對外人總是如此,溫潤有禮,似乎是察覺了他的艱難處境,在一旁低聲說,“大人不必擔心,我與江公子正常比試,誰輸誰贏,大人無需憂慮。”


    一個是大梁公主身邊跟著的使臣,一個是眼下呼聲最高,最深受上至半老徐娘,下至閨房女子喜愛的年輕樂師,若是他輸了,隻怕在場之人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把自己給淹了。


    可若是那邱洛輸了,那大梁國的臉麵往哪裏擺,難不成讓他一個小小的七品司正把友國得罪,他隻是七品官不是七條命啊,怎麽也不夠自己賠。


    這廂可憐的裁判大人還在心裏顫顫巍巍不知所措,想著到底要不要同意這該死的比試,而自己派去稟報皇帝的小廝怎麽還不回來之時,擂台上的兩人已經自顧自開始了。


    如潮的樂曲聲隨著一塊小小的擂台在空氣中傳播至更遠更高處的天空去,一琴一笛,笛聲清亮,琴聲沉重,時而是蜿蜒的流水隨著山間崎嶇小路叮咚前行,時而是風雷乍起帶著摧枯拉朽之力驟然奔襲,時而是風雨過後萬物蘇醒清明的寧靜,台下人群如癡如醉,一時竟辨不出到底是琴聲在引領著人,還是笛聲在催促著人,隻想沉沉的陷進去,不願蘇醒。


    小廝氣喘籲籲奔來,帶著滿目的驚疑不定,實在但心記掛著項上人頭的裁判怎麽也沉醉不起來,連忙將人拽到一邊,不等他氣喘勻,低聲吼道:“那邊如何說,可有定論?”


    小廝湊在他耳邊含糊不清地說了些什麽,隻見兩。


    人同時鬆了一口氣,抹掉額頭上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冷汗。


    台下樂曲聲還未停,看台上除了年元瑤和封玄霆以外之人也沉醉其中。


    年元瑤戳著封玄霆的咯吱窩,問道:“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麽鬼?”


    封玄霆放下正欲送上唇邊的被子,有些不解地問道:“暖暖再說誰?”


    年元瑤發現隻要這種時候就能莫名感覺到封玄霆此人的幼稚,不知道誰慣出來的毛病,她無奈翻了個白眼繼續道:“江清峰和邱洛。”


    “那你是在問江清峰還是邱洛?”


    “你給我好好說話。”


    “……”


    一陣沉默之後,封玄霆慢悠悠地開口,“如你所見,這兩個人正在比試,為之後到底是誰有幸能抱得美人歸而暗自較勁呢。”


    年元瑤無奈歎了一口氣才接著道:“這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邱洛,邱河,”她喃喃念著兩個自己也未曾發覺地兩個相似的名字,猛地意識到什麽,轉向一旁的封玄霆。


    卻見那人重新又端起了杯子,正好整以暇地喝著手中的茶水。


    年元瑤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


    封玄霆還沒反應過來白光一閃,一道亮堂的光線從眼前化出一道亮麗的弧線,再而後是“哐當”一聲,上好的白玉杯子頃刻支離破碎。


    封玄霆想起之前年元瑤所說,兩人之間再無秘密,彼此坦誠相對,當即心虛不已,委屈道:“暖暖,你誤會我了,你昨夜昏睡不醒之時,暗衛來報,我當時哪裏還有心思顧及旁人,聽完自然也沒有放在心上,眼下也是剛剛想起有這麽一回事。“


    年元瑤聽他這麽一說,瞬間氣勢小家消減了一半,她也談不上什麽生氣憤怒,隻是一想到封玄霆又是自己一個人心裏藏著一切什麽也不說出來,她總覺得不知何時這個人也會被壓垮的。


    見她神色緩和,封玄霆在一旁給她遞過去一杯泡好的茶,年元瑤這才發現,不論什麽時候,她的手裏總有那麽一杯他遞過來溫度適宜的水,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倒好的,每一次落到自己手上的時候,總是不湯不熱剛剛好。


    年元瑤想著想著神色已經化成了一灘水,再無之前劍弩拔張的氣勢,最後一點懷疑也隨著著秋風消逝在了深秋的陽光裏。


    她雖知道自己實在反應過大了一點,但封玄霆這個毛病必須改掉,所以很快她那為數不多的愧疚也就很快跟著一起溜走了。


    年元瑤看封玄霆大有順著杆子往上爬的趨勢,趕緊恢複成板著一張臉的模樣,冷聲說道:“這個暫且先不提,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蔣離,找到蠱母救下那些無辜的人才好,至於我們夫妻兩的問題等之後再說。”


    年元瑤脫口而出的話不僅沒能使封玄霆安靜下來,反而變本加厲地影響了他,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麽,卻在那人的耳朵上燙了一個洞,心髒跳動的毫無規律可言,不知分寸的在胸膛裏蹦躂著,迫不及待地想要衝出去。


    年元瑤許久沒聽到動靜,還以為封玄霆被自己的態度給傷到了,還暗自心下責怪自己說話實在過分了一些,抬起眼眸仔細看他,卻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封玄霆儼然已經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窗外琴聲不絕於耳,笛聲緊緊跟隨,但卻影響不到窗內飛揚的思緒,他滿臉不可置信地震驚,直勾勾地盯著年元瑤看,看著十分瘮人,年元瑤被這樣的目光看得退後了兩步,拉開了些與封玄霆的距離。


    她有些警覺地道:“我說錯了什麽?”


    封玄霆趕緊使勁搖頭,大聲道:“沒有,沒什麽。”


    年元瑤懶得搭理他,又離他更遠了兩步,才把話題重新引回方正在談論之事,“你還未告訴我他兩究竟是什麽關係呢?”


    封玄霆神態也正常下來,好笑地道:“暖暖,正如你所想。”


    他的眼睛帶著鉤子,深邃優美,如同一汪看不到盡頭的深潭,帶著滿眼瀲灩的柔情望過來,年元瑤快要溺斃在這樣的眼神裏,不自然地偏頭躲過去。


    一樣的姓氏,一樣差不多地年紀,還有嘴邊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現在仔細想來,兩人其實長得也有些相似,淩厲而鮮明的五官,卻因著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削弱了幾分戾氣,而多了幾分柔軟,對人若即若離的感覺,尤為相似。


    年元瑤不得不得出一個已經確定的事實,“兩人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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