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沉吟良久,搖搖頭。“不去。”


    “為什麽?”孫魯班瞪圓了眼睛,大聲嚷道,引得不少女衛側目。


    “你父王能賞我什麽?”曹苗昂起高傲的頭顱,不屑的哼了一聲。“當官,我沒興趣。賞錢,我不差錢。他還能給我什麽?既然無利可圖,我為什麽要去受那麽罪?我膝蓋不好,不能跪。”


    孫魯班撇撇嘴,很想反駁曹苗幾句,可是想來想去,越想越覺得曹苗說得有理。


    吳國能給他什麽?


    “再說了,我是修長生的人,人間富貴對我來說,都是浮雲。”曹苗看向遠處的黃鶴樓,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人生苦短,歲月如刀,轉眼間紅顏白發,烈士暮年。就連這天下分分合合,又豈有定數?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孫魯班探身過來,順著曹苗的目光往遠處一看,頓時心裏一驚,伸手狠狠戳了一下曹苗的臉頰,氣急敗壞。“嘿嘿,你往哪兒看呢?小心你的嘴!”


    “怕了?”曹苗斜睨了孫魯班一眼,用袖子擦擦被孫魯班戳過的臉頰,踢馬向孫夫人追去。


    孫魯班氣得揚起馬鞭,狠狠的空揮了幾下。


    曹苗追到孫夫人身後,勒住坐騎,與孫夫人並肩而行。孫夫人側頭看了他一眼。“真不想做官?”


    “不想。”曹苗收起笑容,搖搖頭。“做官太累,我這人太懶,不習慣。”


    “你天天習武,不像個懶散的人。”


    “我天天習武,是因為我能從中感受到樂趣。做官有什麽樂趣?玩弄權術,欺負別人?我這麽善良、正義的人,做不了來那種事。要說為國為民吧,我又沒那麽大本事,誌大才疏,於公於私都不是好事。”


    孫夫人想了想,眼中閃過一絲惆悵。“練武那麽辛苦,有什麽樂趣?”


    曹苗轉頭看看孫夫人。“夫人覺得練武辛苦,是因為夫人練得不對。”


    “我練得不對?”孫夫人沉下了臉,眼神不屑。


    曹苗麵不改色。“是的,夫人練的是殺人技,充其量是武技,而不是真正的武道。真正的武道要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平衡陰陽,天人合一,樂趣無窮,而不是像夫人一樣,落得一身傷病。”


    孫夫人眉頭微蹙,反複打量了曹苗好一會兒,哼了一聲,收回目光,自顧出神。


    曹苗得意洋洋的挺起胸。“是不是有醍醐灌頂,如夢初醒的感覺?”


    “提什麽壺?灌什麽頂?洗頭嗎?”


    曹苗的身體立刻塌了下去,搖搖手。“當我沒說。”


    孫夫人嘴角微挑,忍著笑,輕踢馬腹。“走,去麋芳大營。”


    ——


    麋芳站在大營門口,還算高大的身體彎得像張弓,汗珠不住從額頭沁出,敷了粉的臉被衝得一道一道的,兩個大眼袋透著憔悴,看起來滄桑無比。


    曹苗看著麋芳,暗自感慨。男子漢,大丈夫,混到這一步,真不如死了。


    孫夫人下了馬,將馬韁扔給女衛,緩步走到麋芳麵前。“將軍免禮。不請自來,還望將軍恕罪。”


    “豈敢,豈敢。”麋芳陪著笑。“夫人大駕光臨,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夫人,裏麵請。”一邊說,一邊側身禮讓,神情卑微。


    孫夫人目不斜視,大步入營。曹苗、孫魯班一左一右,除了幾個看守馬匹的女衛外,大部分人都跟著進了大營。麋芳非常緊張,臉上的汗珠更多更密,堪比卸妝水,幾乎將臉衝成素顏。


    無數士卒遠遠地看著,神情沮喪,像一具具行屍走肉。


    來到堂上,孫夫人在首席入座,擺擺手,示意麋芳不必拘禮。麋芳訕訕地入了席,吩咐人上茶酒瓜果,擺滿了孫夫人麵前的案幾。孫夫人卻看都沒看一眼,伸手一指身後的曹苗。


    “將軍認識他嗎?”


    麋芳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了曹苗一會兒,搖搖頭。“素未謀麵。”


    “他是魏國浚儀王長子,曹苗曹允良。”


    麋芳恍然大悟,連忙起身施禮。曹苗含笑還禮,卻什麽也沒說。他清楚,孫夫人不會輕易放過他,會利用一切可能切斷他的後路,大肆宣揚他的降人身份就是其中之一。


    “曹君初來乍到,現為我解煩營賓客,將軍能洗清嫌疑,與曹君的建議有莫大幹係。”


    麋芳又驚又喜,再次起身向曹苗致謝。前幾天徐祥來,拿著虎步營的腰牌,又講了諸葛亮出賣孟達的事,嚇得他幾天幾夜沒能睡好,有幾次甚至想到了自殺。


    身為降將,他本來就過得憋屈,再攤上這麽一件事,他裏外不是人,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如今孫夫人突然出現,又帶著這麽多全副武裝的女衛,他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死期將至,突然聽說嫌疑已經洗清,心裏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感激不盡,感激不盡。”麋芳抹著眼淚。“謝大王與夫人不棄,謝曹君相助。”


    “既然如此,將軍能否告知與你聯絡之人的姓名?”孫夫人淡淡地說道。


    麋芳咬咬牙。“自然可以,隻不過怕是對夫人作用不大。”


    “說不說,在你。有用沒用,在我。”


    “喏。”麋芳沒敢再說嘴,一五一十的交待了情況。


    與他聯絡的人叫鄭廙,字子俊,是廣漢人,其兄是曾經建議劉璋堅壁清野的鄭度。劉備占據益州後,鄭度隱居不仕,鄭廙也沒有做官,往來荊益之間做生意。


    這些當然隻是掩飾,他敢來勸麋芳反正,自然是得到了蜀漢的授意,隻是有了這層身份在,麋芳沒有確切的證據,不知道是誰在具體負責這件事,是在武昌出使的費禕,還是遠在漢中的諸葛亮。


    麋芳沒敢說謊,孫夫人也沒有過多糾纏,說了幾句閑話,便起身告知。麋芳與蜀漢聯絡,意圖反正,這件事肯定會處理,但如何處理,不在她的職權範圍以內。


    出了營門,重新上馬。孫夫人對曹苗說道:“接下來去哪兒?”


    曹苗還沉浸在麋芳的困窘情緒之中,直到孫魯班用馬鞭捅了捅他,才反應過來孫夫人是問他。他想了想。“鄭廙應該失蹤了吧?”


    孫夫人點點頭。“你們去番市之後,鄭廙就沒再出現。”


    曹苗歎了一口氣。“那就去他以前經常出現的市場看看吧,或許還能有一些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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