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英心想,這位新來的秦書記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呢,方占成是方誌彪的親叔叔,他哪裏會幫著開發區這邊從方誌彪的公司裏要錢過來,他不幫著方誌彪套取現成的好處,就不錯了,指望他把這件事辦成,根本不可能。


    既然一把手發話了,伍英心裏也不願多事,反正自己把事情已經匯報給領導了,至於領導決定怎麽處理,那是領導的事情,到最後,處理的結果是怎麽樣的,那又成了方占成的事情,左右都是跟自己沒關係的,自己沒事操那份閑心幹嗎。


    伍英心裏的擔心,其實秦書凱心裏也很清楚,但是他更清楚,這事要是連方占成都搞不定,別的副主任即便是去了,隻怕也不一定能成功。現在就是要利用這件事情看看方占成的態度,這個人在開發區分管基建,那麽說明很受郝竹仁的重用,就要看看這個人是能力行還是什麽行。


    方誌彪的為人秦書凱已經見識過了,實在不是什麽容易說話的主,這次想要讓他把一百萬的賠償款吐出來,隻怕有點難度,可是,自己作為開發區的新任一把手,必須要把這件事處理妥當才行,總不能讓開發區拿公款去幫方誌彪的公司員工罪行買單吧,這種情況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既然其他副主任和方占成副主任都沒有把開發區建築已經由方誌彪轉包給別的公司的情況反映過來,自己也樂的裝糊塗,誰不知道,工程轉包行為畢竟是違反原承建雙方簽訂的承建合同的,方誌彪的公司幹出這種事情來,隻能是讓他在自己麵前說話的時候,更要軟三分。


    秦書凱現在不著急,他要看看方占成怎麽把這場戲給演下去,他還要看看,當自己在處理此事的過程中觸碰到方誌彪公司利益的時候,都有誰出麵來幫方誌彪說話,到時候,到底都是那些人得過方誌彪的好處,也就不言自明了。貓玩耗子,那是慢慢的玩。


    伍英從秦書凱的辦公室出去後,秦書凱感覺自己忙碌了半天,有些疲倦的感覺,於是想到裏麵的小房間裏稍稍休息會,沒想到,竟然又出現了麻煩事情。黨政辦主任徐友陽敲門進來匯報說,秦書記,湖州晚報記者來采訪你,說是因為上次的事情?


    秦書凱有些不耐煩的說,你一個黨政辦公室主任,這點事情也處理不好嗎,你跟記者說一聲,領導不在,不就完了嗎,非要多這層事情幹什麽呢?隨便安排一二個人采取就得了。


    徐友陽被秦書凱這麽一絮叨,臉上的表情立即變了色,他依舊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說,秦書記,您看,今天這記者已經來了,就在隔壁辦公室等著我回話呢,她也知道你在辦公室,我——?


    秦書凱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徐友陽,簡直就是一頭蠢豬,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好,真的不稱職,他伸了個懶腰問,你剛才說的記者是哪個報社的?


    徐友陽趕緊回答說,秦書記,是湖州晚報的記者,共來了兩位,一男一個女。


    秦書凱想起,在工地上鬥毆事件發生後的當天,就有記者把這件事給捅到了報紙上,好像那張報紙就是湖州晚報,當時王子成還把報紙拿給自己看,說是沒想到秦書記頭一天到任,什麽事情都沒接手呢,就被寫新聞的記者罵他不作為,實在是冤得慌。


    秦書凱琢磨了一會,覺的還是見一見這兩位“無冕之王”吧,省得他們又在報紙上,因為不了解情況,寫出對開發區不利的言論來。秦書凱對徐友陽說,你讓他們進來吧。


    徐友陽聽到這兒,知道秦書凱已經答應見記者了,趕緊點頭說,好的。秦書記,我馬上就把他們帶過來。徐友陽轉身走到門口,正準備打開門出去,卻又回頭向秦書凱請示:


    “秦書記,是不是要準備點禮物給兩位記者?”


    秦書凱不耐煩的說,準備什麽,你準備他們還以為你要糊弄他們的嘴呢,他們又不是第一次過來采訪,上次來采訪的時候,沒有做好善後工作,這次人家又來,才亡羊補牢,你不覺的為時太晚嗎,你就別瞎折騰了,趕緊通知他們進來吧,他們想怎說就怎說。


    徐友陽一會兒的功夫被秦書凱沒皮沒臉的斥責了兩次,盡管隻是在一個相對的空間裏,他還是感覺相當不爽,他在黨政辦主任的位置上幹了這麽多年,還沒有一任領導人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得罪了秦書凱這座瘟神,他看自己的時候,簡直就像是眼中釘肉中刺。


    徐友陽暗想,看來,開發區黨政辦主任的位置,自己是做不長了,事情很明顯,哪一任黨政辦主任基本都是一把手的心腹,依照秦書凱現在對自己的態度,他顯然是對自己相當不滿意的,好在,自己以前把郝竹仁伺候的不錯,如果有可能的話,隻能請老領導幫忙,給自己挪個地方,省得等到秦書凱任用了新的主任人選來把自己替掉的時候,自己的麵子上可就難堪了。


    一男一個女兩位記者中,女的叫孫華月,據說此人是個很厲害的角色,經常在報端上發一些內容比較敏啊感的新聞,很多老百姓都知道此人的名號,有的人竟然叫她孫青天,因為她采寫的新聞報道,多與揭露政府工作中存在的漏洞,以及政府在一些工作中損害老百姓利益的內容有關,每次的新聞報道,她都是站在老百姓的角度說話,為了維護普通百姓的利益,對政府的種種失職行為進行口誅筆伐。


    徐友陽對孫華月的大名是有所耳聞的,因此當孫華月站在他麵前,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他的時候,他的頭腦中一下子就想到了“難纏”“麻煩”“得罪不起”之類的字眼,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怎麽保護領導的利益,而是自己能盡快的把眼前的這個“麻煩”給甩掉,既然想要甩,最合適的接收目標自然就是一把手秦書凱,因為孫華月本來就是衝著要采訪開發區管委會的一把手負責人來的。


    徐友陽從秦書凱的辦公室出來後,人還走進黨政辦,聽到腳步聲的孫華月和另一名記者就把頭從辦公室裏探出來問,怎麽樣?秦書記在不在?是否願意接受我們采訪了?


    徐友陽說,是的,秦書記請兩位到他的辦公室麵談。孫華月和另一位記者,立即麻利的背上隨身帶的采訪包,直接推門進了秦書凱的辦公室。


    秦書凱的辦公室,原本徐友陽走的時候就沒關緊,留著一條縫,孫華月又是個急脾氣,走到辦公室門口見門本來就沒關,自然隨手推門進去。


    在報社那種環境下工作的人跟在機關裏完全不一樣,報社的記者們因為工作的關係,往往不會理睬機關那套繁縟的規矩,所以孫華月到了這裏,自然而然的沿襲了在報社時進領導人辦公室的習慣,隻要門沒鎖,自行進去。


    好在,秦書凱本來也不是那種喜歡斤斤計較的人,見門口進來一位年輕姑娘,看起來長的還比較清秀,他心裏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於是笑著起身招呼說,孫大記者,遠道而來,歡迎歡迎啊,很早就聞大名,今天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盡管兩人是第一次見麵,孫華月的嘴巴卻一點也不客氣。孫華月對秦書凱說,秦書記,到底是嘴巴上歡迎我,還是從心底裏歡迎我呀?你聽到的大概都是對我的貶低之詞吧,作為記者,要把自己看到的真實情況,聽到的實際聲音讓百姓知道,也是我們的責任啊。


    秦書凱聽了這句牙尖嘴利的回答,不由哈哈大笑說,孫大記者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又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這張嘴也是如其人,很是不一般啊,這今天真是領教了,厲害。


    孫華月說,秦書記,我還有很多更厲害的呢,以後秦書記就能見識到了,也許會然秦書記很不爽快,到時候可不要說我沒有事前打招呼啊。


    秦書凱聽出她話裏的一語雙關,笑著說,行啊,我等著,我就是要看看孫記者能怎讓我不爽,今天我先給你撂個底,我這人平時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想要問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盡量配合你的采訪,你看我這態度,還比較值得表揚吧。


    孫華月說,秦書記,你的態度確實不錯,不似一般領導人看到我們就是過來巴結,希望我們能夠客觀的報道等等,不過,秦書記,你把我們記者比喻成小鬼好像有點不妥吧。


    秦書凱聽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對於秦書凱來說,記者的到來,未必完全是一件壞事,自己在開發區工作的時間不長,一上任就遇到麻煩事情,千頭萬緒搞的自己頭昏腦脹,好在現在事情處理的還比較及時到位,估計按照這樣的形勢發展下去,再過一段時間,開發區的形勢會趨於平靜,當時工地鬥毆事件剛發生的時候,沒有控製住記者的報道,現在已經一片風平浪靜了,又何必要阻止記者把當前的真相給報道出來呢。


    既然他們自己找上門來了,不如利用他們手裏的紙筆幫開發區正正名聲,請他們在寫鬥毆事件處理情況的時候,也能寫一些關於開發區建設中好的一麵,這樣一來,也算是為開發區打了個活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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