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西夏和遼朝怎麽抵觸,大宋的海鹽已經成為兩國的重要進口貨物,大宋東京城中流傳的消息不出三日便會在遼朝和西夏人盡皆知。


    當然其中自然也有一些煙霧彈。


    海鹽的功效經過流傳之後自然有些失真,但可以預防癭症的消息卻準確無誤,這是得到大宋神醫王唯一親自肯定的,並且在大宋的許多醫書中都有明確,既然大宋敢把海鹽的功效寫入醫書,那就一定不會有錯。


    西夏和遼朝理所當然的認為隻有大宋出產的海鹽才能治療癭症,趙禎為這些遊牧民族落後的醫學感到悲哀,對付癭症的主要手段並不是海鹽,而是海鹽中含有的碘元素。


    一傳十十傳百之下,海鹽的功效被極度誇張,也許是商人為了提高海鹽的價格,也許是買到海鹽的人為了顯示自己的優越性,反正海鹽能包治百病的說法在遼朝和西夏傳的神乎其神。


    李元昊對於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要是大宋的海鹽真的那麽神,還會賣給西夏和遼朝?


    這顯然是忽悠人的,李元昊看到的不是海鹽的療效,而是它貴死人的價格,眼前的幾案上放著西夏的青鹽和大宋的海鹽,兩者之間隻有色澤上的區別而已。


    李元昊用手指尖點了一下嚐嚐,兩者的味道都是那麽的鹹,好像根本就沒有什麽不同。


    摸了摸腦袋,李元昊對一旁的野利仁榮道:“尚父,你嚐嚐,這海鹽和青鹽沒什麽不同嘛!宋人把這東西吹的神乎其神,真是豈有此理!”


    野利仁榮笑道:“陛下此言差矣,兩者最大的不同在於名聲,宋人的海鹽即便是真的能預防癭症又有什麽用?癭症的出現是少之又少,即便沒有海鹽這種東西,我西夏有會出現多少癭症?可一旦海鹽有了這噱頭,便在價格上貴了許多,並且大宋代替我西夏成為鹽的供應者,此消彼長之下我西夏的財富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李元昊笑了笑:“尚父平時教朕,皇者應該有大氣度,怎麽能為一點財物斤斤計較。”


    野利仁榮看著李元昊毫不在意的笑容微微苦笑道:“陛下,您還不知其中的關竅,自從陛下登基稱帝以來,大宋雖未關閉榷場,可榷場中商品的價格可是上漲許多。”


    李元昊把兩撮細小的鹽堆吹散,在空中形成一片塵埃,抬頭忘了一眼野利仁榮道:“哦?那又如何!朕可是率領我西夏男兒征伐西域諸國,光拉回來的財物就累死了數百匹的駿馬!”


    野利仁榮苦笑道:“陛下的戰功和西域的財富自然是萬中無一,可水滴石穿坐食山空。”


    說完野利仁榮把賬目送到李元昊的麵前道:“陛下請看,這是西夏和大宋之間榷場交易的賬目,我西夏本就沒有什麽東西能夠賣給大宋,原本還有青鹽一項,可現在連青鹽都無人問津,每年都是我西夏大肆購買大宋貨物,而大宋商人卻幾乎不會購買我西夏貨物,此消彼長之下,臣不知陛下從西域得來的財物還能撐多久。”


    李元昊這才抬眼看了看賬本:“有甚的關係,不過是些財物罷了,咱們不是還有小茴香之類的香料能出售給大宋嗎?”


    野利仁榮苦笑道:“陛下不說這些香料還好,隻要我西夏提高香料價格,宋人便堅決不買,他們情願從萬裏之遙的大食購買香料也不願購買我西夏的。”


    李元昊是不在乎錢財的,在他看來隻要自己手中有猛士,便什麽都會有,眼睛中精光一閃:“就讓大宋先得意一陣,朕的西夏沒錢了,自然會揮師南下,他大宋的富庶就是為我西夏的猛士所準備的!”


    野利仁榮大驚失色的說道:“陛下!如今我西夏已然立國,這意味不能如原先一般前往大宋劫掠,一旦如此便會激起大宋的怒火,到時怕是會兩國交戰。”


    李元昊冷笑道:“交戰?朕可不怕,你別忘了,我西夏是從苦難中建立起來的,即便結果再壞能壞到哪去?看看現在的黨項貴族,整日享受聲色犬馬,流連於溫柔之鄉。這些都是錢財害的,為什麽朕要讓你創建屬於西夏的文字?為什麽朕不在乎大宋的壓榨?隻有把西夏逼入絕境才能有所突破,這便是漢人的不破不立!”


    野利仁榮微微吃驚,沒想到皇帝居然有這種打算,先把西夏置於死地,然後再破繭而出!


    “陛下有何良策?”


    李元昊笑道:“無他,剃發易服爾!”


    野利仁榮聽了他的話久久不言,剃發易服這是抵擋中原王朝同化的最有效手段,更別說發明自己本族的文字了,西夏有自己的語言卻沒有文字,直到如今西夏國內依然使用漢字為本族文字,陛下這麽做是打算徹底的與大宋脫離開。


    ……


    三月西夏皇帝李元昊向境內黨項部族下達了“禿發令”,並且他率先自禿其發,即剃光頭頂,穿耳戴重環飾,這是黨項一族原有的風俗,開始的時候還有許多黨項貴族不當回事,可當李元昊在興慶府的大殿之中親手斬殺了倆個態度散漫的貴族後,一時黨項部民爭相禿發。


    整個部族一律執行,限期三日,有不從者當街處死。


    李元昊衣白窄衫,氈冠紅裏,冠頂後垂紅結綬,官員則按等級職別規定服飾。庶民百姓,隻準穿青綠色的衣服,以別貴賤。


    華夏曆史上,當遊牧民族立國之後,便不可避免的會開始向中原王朝模仿並靠近,最後逐漸的,不由自主的被同化成中原王朝相同的模式。


    在李元昊看來,隻要開始出現漢化的東西之後,整個國家都會被帶入一種怪圈,一種開始享受安樂的怪圈,無論原本有多麽高漲的雄心壯誌都會被磨滅,開始享受起安樂。


    這是李元昊最不願看見的東西,他要保持黨項的藩學,保持黨項的語言,保持黨項的彪悍。


    就在李元昊有所動作的時候,趙禎也開始了他的計劃,大宋開始了又一次的軍演,地點依然是石子鋪附近,十裏連營氣勢恢宏,讓遼人膽戰心驚。


    李元昊對於大宋傳來的情報微微嗤笑:“宋人又開始炫耀武力了,這不是給遼人看的,而是給我西夏看的!朕可不怕這種示威!”


    他以為這是大宋在向西夏一係列的變動示威,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趙禎開啟第二次軍演早就在他的日程表中……在趙禎心中從未把西夏當作是大宋最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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