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的騎兵是絕望的也是悲壯的,他們義無反顧的撲向了大宋的中軍大陣,這一此含怒一擊,即便身死也要從敵人身上狠狠的要下一塊肉來!


    什麽樣的人最可怕?不是威武的人,不是堅強的人,不是果敢的人,而是最絕望,最不要命的人,這種人恨厲到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舍去,還有什麽心中所懼怕的東西?


    沒有,他們沒有恐懼,沒有懦弱,沒有膽怯,隻有一往無前,隻有發泄心中的壓力,十萬大軍被宋軍壓製如此之久的憋屈,這是契丹人最後一次榮耀的戰鬥,也是孤注一擲的放手一搏。


    多少年來宋遼之間的戰鬥從沒有一次這麽痛快的打過,或者說從沒有一次大遼放手一搏的和大宋打過,燕雲之戰陛下身死而不了了之。


    再往後最多的便是邊境摩擦,而大宋一步步的逼近遼朝,使用各種手段壓製但卻盡量的避免正麵衝突,以消耗大遼的實力,這些耶律裴都知道,但他卻沒有辦法改變。


    眼下終於有放手一搏的機會,雖然是在絕望中前行,他卻覺得異常痛快,奮力砍殺眼前的士兵,看著宋人士卒在自己的長刀下倒地身亡,他便有著一種別樣的快慰。


    此時的彭七有些後悔,若是再讓他選擇一次,他便不會把耶律裴逼上絕路,契丹人的瘋狂十分少見,大宋的將士雖然有著大量的軍械輔助,可麵對一群瘋子依然是死傷慘重,原本大宋士兵的作戰能力往往是一比三,即便麵對彪悍的女真人也是一比二。


    也就是說大宋平均一個士兵能抵擋三個普通敵人,或是倆個女真人,可見在大宋女真人已經是最強戰力,可現在能和眼前的契丹人戰城一比一就不錯了,眼下這些契丹人的瘋狂真的是一股令人恐懼的力量。


    好在大宋的人數眾多,遠在遼軍之上,但這樣高的戰損比已久讓彭七吃痛,上四軍的禁軍,武烈軍,武衛軍,千牛衛,那一個不是響當當的精銳之兵?


    可在這些瘋狂契丹人的攻擊之下,隻是堪堪守住陣線,甚至在有些地方已經出現潰敗之勢,蘇軾已經開始擔心了,十萬遼軍左突右殺威猛異常,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過契丹鐵騎的威猛。


    “彭帥眼下局勢遼人銳氣太甚……”


    彭七揮了揮手打斷了蘇軾的話:“俺曉得你是什麽意思,但現在還不是大軍合圍的時間,無論是上四軍,還是武烈,武衛,都沒有經曆過如此強度的戰爭,唯有老兵組成的千牛衛稍顯從容,若是過不了這一關……還談什麽北伐?!若是能過了這一關,北上再無敵手矣!”


    蘇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也許這就是彭七的練兵,唯有真正的強者才能為大宋鍛造出犀利的兵鋒來,眼下大軍若是能頂得住遼人的進攻也就鑄造出了心中的魂魄,大軍的魂魄。


    蘇軾在軍中的時間不短了,他能感受到背嵬軍的軍魂,那是一種驕傲的頑強的,如橫刀般筆直,又似弩箭般銳利的軍魂,那便是官家曾經鑄就的軍魂。


    而上四軍和其他幾軍缺少的便是這東西,蘇軾雖然不是武官,但他卻能明顯感覺到上四軍中的訓練出來的新兵戰力甚至不如老兵的一半。


    兩者之間是有巨大差距的,雖然訓練相同,雖然軍械相當,但卻缺少最重要的東西,一場生死之戰的磨礪。


    什麽可以鑄就軍魂?唯有鮮血和傷亡!


    這就像是一場祭祀,流血和犧牲換來的卻是士兵之間的配合越來越默契,抵抗衝擊的壓力越來越強,也愈發的團結了,將士之間所產生的依賴與信任越來越強。


    漸漸的戰場上的較量從宋軍一開始的堪堪抵擋遼人進攻變成了愈發的配合,已經能完全抵擋進攻扭轉勉強的事態,這是一種磨合也是一種默契。


    彭七下達合圍的信號,這時數隻大軍才開始圍攏殲滅契丹人,各自為戰很難發揮出宋軍的人數優勢,隻有收縮合攏才能對遼軍處處施壓,恰恰也就是因為這種人數優勢,彭七才敢讓大軍和契丹人硬拚而不擔心軍陣散亂被遼人反戈一擊。


    八萬騎兵所造成的衝擊和殺戮是毀滅性的,彭七的中軍大陣死傷近五萬人,這是大宋這麽多年來極少出現的傷亡,彭七在得知傷亡的時候身體都是顫抖的,蘇軾知曉即便是麵對遼人的衝擊他也麵不改色,但麵對將士們的傷亡他卻心在滴血。


    五萬大宋精銳葬身大定府外,這個代價甚至比大軍一路殺伐到大定府外,這樣大的損失蘇軾以為彭七會暴怒異常,但他卻瞧見彭七在短暫的心疼過後便高高興興的寫下戰報,派快馬飛報北京城了。


    在蘇軾看來,五萬人的傷亡依舊很大,若是調遣楊懷玉的十萬鐵騎前來,絕不會有這麽大的傷亡,彭七居然還高興的寫下戰報,其中必有蹊蹺。


    搞不懂就問蘇軾很好的發揮了這種精神,直言不諱的向彭七討教,彭七望著眼前耿直如同北京城皇宮中日冕指針的蘇軾有些無奈又有些欣慰。


    “五萬將士與大定府外馬革裹屍,俺當然心疼,這不是俺彭七的五萬將士,這是大宋的五萬將士,是官家的,是百姓們家中出來的五萬將士!


    但若是攻城,死傷的人數隻會更多,我大宋雖有數十萬大軍,可絕不會以區區五萬戰損止步。眼下這遼朝八萬精銳盡數被我大宋誅殺,大定府便是一座無守之城,連城牆都沒有了,連士兵都戰死了,大定府也就是我大宋的了。”


    稍稍頓了一下,彭七望著蘇軾道:“說句冷血的話,戰場上沒有同情和憐憫,隻有勝利,隻有你死我活,若是不希望我大宋將士再死去,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磨礪成一把尖刀,這些死去的將士便是刀鋒上被磨掉的部份。他們是大宋的一部分,俺也舍不得,可若是因為舍不得就不去磨刀,何日這刀才能開鋒?!”


    蘇軾有些默然,他知道彭七的話是對的,彭七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便是無奈之舉,俺開始也不懂,但這卻是官家所說……慈不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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