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單單論心計,趙禎和趙旭這對父子並沒有多少,但若是說手段和權謀,這兩樣東西在大宋別人就是拍馬也追不上的。


    原因很簡單,這對父子掌握了大宋最強大的資源,無論是情報還是執行力都沒人能和他們相提並論。


    之所以從容不迫,之所以勝券在握,是因為這對父子掌握了絕對的主動,一切都仿佛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表演”。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發現問題,再強大的情報機構若是不能發現問題,那將和擺設沒有區別。


    趙禎能發現的問題,趙旭同樣能夠發現,隻不過這對父子所看的地方不一樣而已,趙旭是從政治上發現了問題的所在,而趙禎則是從更為根本的地方發現了問題。


    趙禎把趙旭留在神都城自然是有深意的,能發現問題最好,若是不能發現也沒有什麽關係,隻要他把大政處理好,也沒有太多的問題。


    至於範仲淹這位宰執相公,自然是知曉事情的真相,當初趙禎特意尋他說了這件事,以範仲淹的才學隻要一點便會透徹。


    而另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則是身為三司使的包拯!


    別小看這老倌,幾乎一輩子和錢財打交道的他最為敏感,尤其是對大宋最大規模的錢財流動更是如此,“鼠須”一般敏感的觸覺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在朝堂上包拯是第一個向趙禎上疏的,而範仲淹這位宰執相公反而是第二個,這兩人心中都清楚一件事,太子監國的這段時間最為重要。


    原因便在於考察太子的能力,包拯和範仲淹兩人早就商量過,若是太子能發現問題所在,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也要旁交側擊的提醒。


    誰都希望自己的皇帝是個明君,明君就要明察秋毫,就像官家所說,要對自己的王朝了若指掌。


    事實上包括歐陽修在內,所有的六部相公都在小心的嗬護或是幫助趙旭在成長,他們每日的上疏內容和之前大為不同,更多的不是在闡述事實,而是在闡述事實之後附上自己的意見以及請求趙旭給出儲君的意見。


    這其實算得上是一種考校,也是一種觀察和教育,趙旭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好,他看得出這些相公們是在幫助自己成為一個更為合格的君王。


    所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每日的奏疏也是極盡詳細的在對答,如此一來君臣之間配合的越來越好。


    要知道眼下的六部相公都是趙禎所挑選的,每一個都是跟隨趙禎多年的老臣,甚至有從小就和趙禎在一起的伴讀之臣晏殊。


    晏殊是趙禎的伴讀之臣,再加上他的性格本就沉穩,不願攀附皇權,趙禎雖然有些不喜歡他,但這樣的人作為吏部尚書最為穩妥。


    吏部執掌天下官吏的篩選勘磨,甚至是調任勘察,權柄之中關乎江山社稷,而隻有挑選一個公正獨立的人,趙禎才能放心。


    晏殊這個人越來越適合做孤臣了,他不喜權貴,不喜皇權,一切的特權在眼中都是鄙夷的存在,還有比這樣的人更適合的吏部尚書嗎?


    即便是範仲淹都佩服晏殊的固執和知人善用,晏殊這個人最大的好處便是唯賢是舉,朝堂之上有許多能臣幹吏都是通過他的舉薦而出任要職的。


    事實也證明晏殊的舉薦極少出現錯誤,便是身在宰執的範仲淹自己也是通過晏殊的舉薦而獲得如今的地位。


    但這樣一個人卻從未獲得任何被他舉薦之人的好處,一點也沒有,而且嚴厲拒絕和那些被他舉薦的人來往。


    真正做到了“六親不認”,朝堂上下對他的評價無不是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子!因為他的女婿富弼就是他向趙禎推薦的。


    雖然晏殊和趙禎之間越走越遠,但卻沒有影響他在趙禎心中的地位,作為臣子他是合格的,而臣子就是臣子,永遠不可能和皇帝成為朋友。


    要想做到這一點,就要放棄原本的友誼,趙禎明白這一點,晏殊同樣明白這一點。


    這也是為何晏殊做不到蔡伯俙那般的原因,他在朝堂之上的公正是評價是蔡伯俙所沒有的。


    晏殊同樣是趙旭的老師,六部尚書都是和他一樣的存在,眼下輔佐趙旭就是他們的最根本任務。


    範仲淹,歐陽修,晏殊,包拯,曾工亮,丁度,富弼,韓琦,這些人都是趙禎留給趙旭的財富。


    現在的朝堂因為這些人的存在非常穩定,趙禎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蘇洵被趙禎帶走了,為的是讓他操持針對國朝之內的危機,而神都城中自然是以範仲淹為首,有這個老謀深算的宰執存在,神都城不會有什麽問題。


    包拯依舊是把持三司,三司看似是管理天下財富的地方,但事實上卻也在監視天下財富的流動,可以說包拯比誰看的都要清楚。


    大宋之內存在的大宗買賣都是在三司的監視下進行的,三司在包拯手中一天,就沒有人能夠輕鬆的偷稅漏稅,隻有包拯沒工夫處理的小事,絕沒有他發現不了的大事。


    晏殊掌握了天下官員的上升渠道,包拯掌握了天下財富的渠道,有這兩人在,大宋就不會亂,而範仲淹輔佐趙旭處理大政,朝堂穩如泰山。


    這時候趙旭發現了問題,恰恰也說明六部相公的能力,歐陽修的倒黴不過是疥癬之疾,若是在往常留中不發就好。


    可現在沒有辦法留中不發,即便是留中不發,被逼到牆角的歐陽修也要自己請辭。


    這是大宋文臣的最根本手段,在被潑髒水的時候,沒有太多的辦法用來自辯,唯一的辦法就是請辭,把自己從風口浪尖摘出去,然後等待公正的調查。


    如同“莫須有”一樣,莫須乃大宋百姓的口語,意思是“大概,也許”之類,而恰恰是這“莫須有”便讓一個人的德行受到最大的挑戰。


    大宋的環境就是這樣,諫官就是可以風聞言事,就是可以利用莫須有來揣度別人,朝堂之上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出兩出。


    但從來就不會用錢明逸這般的下作手段去攻擊別人,扒灰的事情天下人所不齒,於情於理都是極大的褻瀆。


    用莫須有的扒灰事件來攻擊一位朝堂相公,即便最後證明歐陽修是幹淨的,也會讓人詬病,畢竟歐陽修把侄女養在家中那麽多年,實在是於禮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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