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醒來,楚淩在床上打了個滾兒。趴在床上卻不太想如往常一般早早地起身練功。於是幹脆就趴著發呆順便將昨晚的事兒再在腦子裏捋一捋。雖然跟君無歡說利用黑市挑動明王和拓跋羅之間的爭鬥並不是隨口胡說的,但是細節方麵卻還要好好琢磨一下。畢竟這年頭,誰都不是傻子。拓跋羅身為北晉大皇子,又沒有母家支持還能一直讓北晉皇將他視為最合適的繼任人選,必然也不會真的是楚淩見過的表麵上那般的溫文爾雅。


    至於明王拓跋梁…不說之前在信州雙方其實已經結下了仇。單說拓跋梁這個人,楚淩就不太喜歡。


    楚淩自覺自己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即便是長相再凶惡醜陋的人她也不會以第一眼的感覺去評判一個人的好壞。但是拓跋梁這個人,第一眼給楚淩的感覺就是不喜歡。或許是早先聽說了他那些傳言,也或許是之前就結了仇所以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總之,第一次見到拓跋梁,楚淩就覺得這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讓人不舒服的陰狠邪性和野心勃勃。楚淩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眼睛,那麽像是暗夜裏的餓狼。


    但是再不喜歡,楚淩也不得不承認,拓跋梁是個很難對付的人。在上京這幾年,她跟拓跋羅的關係很不錯,但是對拓跋梁卻一點都不了解。他手下的兵馬,他手下的冥獄,還有這個黑市,也難怪北晉皇如此忌憚他了。


    趴在床上想了一會兒,賴床到底不是她的習慣,楚淩還是從床上一躍而起準備梳洗了繼續去練功了。


    楚淩剛做完每天早上的功課,準備去用膳,下人就來稟告道:“有一位秦公子求見。”


    “秦公子?”楚淩一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連忙道:“快請他到花廳用茶。”


    楚淩換了身衣裳去了前廳,果然在花廳裏看到了正喝著茶的秦殊。楚淩笑道:“秦兄一大早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秦殊放下茶杯,看向她淡笑道:“笙笙,打擾你了?”


    楚淩搖頭道:“我整天無所事事,打擾什麽?隻是難得見你進城來。”


    秦殊淡笑道:“笙笙訂婚了,我還來得及給你道賀呢。”楚淩擺手道:“也沒有什麽大事,就是現訂著,婚期還早呢。到時候再恭喜吧。”真有那時候再說。


    秦殊仔細看了看她,忍不住笑道:“便是貊族女子生性豪爽,說起婚事來也難免有三分羞澀,笙笙倒是比他們更大方一些。”楚淩眨了下眼睛,“你是說我不知道害羞?”


    秦殊搖頭,“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昨日六皇子府的送別宴你沒去,我還以為你有什麽事呢。”


    楚淩聳聳肩道:“雖然我封了個郡主,但畢竟不是皇室中人,而且關係尷尬,也沒必要非得湊上去。”


    秦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說得也是。”


    楚淩看著他,笑吟吟地道:“你還沒說,找我有什麽事兒呢?”


    秦殊有些無奈地道:“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了麽?”


    楚淩道:“那倒不是這麽說的,咱們什麽交情?你什麽時候來看我我都歡迎的。不過,以你的性子,若是沒事也不會這麽一大早的就上門吧?”秦殊是一個很講禮儀的謙謙君子,那種隨便出現在姑娘家閨房裏,大晚上到處亂串的事情一般是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


    秦殊輕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瞞不過你。”


    楚淩道:“有事兒便說吧,用不著客氣。”


    秦殊垂眸道:“笙笙知道希…西秦陛下之前來上京的事情麽?”


    楚淩點頭道:“自然,西秦王不是還沒走麽?”襄國公和上官成義有事情走得快,但是西秦王一行人卻依然還留在上京。秦殊歎了口氣,道:“西秦送了十位貴女來北晉,其中就有我九妹,還有一位堂妹和表妹。”


    楚淩想起來上次在城外別莊聽到西秦王說的話,想必這個表妹就是那位彤姐姐了。她好像說是要被指給大皇子做側妃。


    楚淩點了點頭,道:“她們,怎麽了嗎?”


    秦殊閉了閉眼,道:“昨晚,彤兒自殺了。”


    楚淩一驚,心底也不由抽了口涼氣。這可不是一個姑娘不願成婚自殺那麽簡單的,弄不好北晉皇可能會遷怒於西秦。楚淩看著秦殊,輕聲問道:“這位姑娘既然不願意和親,當初西秦王實在不應該帶她來。”北晉皇又沒有指名道姓地非要哪一個人來,雖然這麽說對那些被帶來的姑娘不公平,但是西秦如今的情況和親是為了向北晉表示順服而不是挑釁。這樣將人帶來了,結果成婚之前來個血濺三尺,對誰都沒有好處。


    秦殊黯然道:“是她自己要來的。”


    楚淩皺眉,對這位彤姑娘的感覺也有些不太好了。她原本以為是西秦王為了戳秦殊的痛處,故意帶她來的。畢竟秦殊看起來跟那位彤姑娘的關係好像不太一般。


    既然沒人逼她,她自己要來卻又弄這麽一出,這姑娘莫不是跟西秦皇室有什麽深仇大恨?


    “到底是怎麽回事?”楚淩道:“能說說嘛?”


    秦殊俊秀的臉上又幾分淡淡的尷尬,不過他也明白想要請人幫忙自然不可能不將事情說清楚。


    原來,這位彤姑娘姓許月彤,是秦殊嫡親姨母所生的表妹。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當初秦殊為西秦大皇子的時候西秦王和王後曾經和許家戲言將來等兩個孩子長大了讓許月彤入宮做大皇子妃。隻是誰也沒有想到貊族突然入關,天啟偌大的國家和上百萬兵馬在他們麵前也是一敗塗地,更不用說西秦隻是一個小國了。也是後來秦殊入了上京做質子,西秦王和王後過世之後,王位自然傳給了二皇子秦希。但是許月彤卻一直沒有出嫁,直到這次甄選和親的人選,許月彤不顧父母的反對自己堅持要來。雖然秦希那熊孩子確實混賬,倒也不至於真的去逼迫自己姨母唯一的女兒和親的。這次的事情確實是許月彤自己要求的。


    到了上京之後秦殊和許月彤見了一麵,才知道許月彤根本就不是來和親的,她是來找秦殊的。她想要跟秦殊在一起,這自然被秦殊拒絕了。秦殊為了西秦連自己都可以放棄王位來做質子,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做出危害西秦的事情?勸慰了許月彤一番之後,這幾日許月彤一直都安安靜靜的,秦殊便以為她已經放下了。誰知道今天北晉皇剛剛訂下了許月彤入大皇子府的時間,她就自殺了。


    “救回來了麽?”楚淩問道。


    秦殊點了點頭,神色黯然。苦笑道:“說來也是我們對不住她,若非西秦皇室無能,何至於需要……”


    楚淩心中暗道:“你們確實對不起那些被迫和親的女孩子,但是倒也不至於對不起許月彤,畢竟是她自己要來的。”更何況,當初秦殊離開西秦的時候是交代過,讓許家自行婚配的。當初也隻是兩家說說,並沒有訂婚,許月彤也沒有婚約在身。


    楚淩看著秦殊問道:“那你們現在有什麽想法?可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秦殊有些慚愧地道:“此事暫時被封鎖了,我知你和大皇子大皇子妃都有些交情,能否請你幫忙和大皇子妃說一說,讓月彤暫緩入府的時間?”楚淩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若秦殊說的是讓她幫許月彤脫身那當真不好辦,不過秦殊這人從來不會提出強人所難的要求,隻是這樣的話倒確實不算什麽難事。


    不過……“聽你說,我看那許姑娘的性子隻怕有些執拗,就算延後的了時間,你們能勸說得了她麽?若是勉強入府,將來再出了什麽事……”


    秦殊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聲,道:“再看吧,也是這次陛下定的時間太急了,就在後天,所以才隻能來麻煩笙笙了。”許月彤隻是個附屬國送來的美人,即便是西秦貴女也並不是皇室的公主郡主。說是側妃其實也不過是個侍妾罷了,自然用不著北晉皇特意選日子。不過是錯開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的婚期罷了。


    楚淩也不由地歎了口氣,有些同情秦殊。弟弟是個熊孩子不說,還有個讓人頭疼的表妹。就算是做了質子,隻怕秦殊半天也沒有放心過西秦。


    剛送走了秦殊,雅朵便拿著田家送來的帖子進來了。


    “笙笙,你朋友走了?”


    楚淩點頭,看了一眼她手裏的帖子問道:“田家送來的?”雅朵笑道:“你真聰明,田家老夫人的壽宴,請咱們去賀壽呢。”雅朵翻著帖子,道:“這些中原世家還真是精細,這兩年收了這麽多帖子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


    楚淩接過了帖子一看,果然做的很精致,不僅精致上麵的字跡也十分的好看,用詞考究脫俗,一看就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東西。


    雅朵坐下來,蹙著眉道:“田家的壽宴,你去就成,我就不去了。我想著,最近我還是不要參加那些宴會比較好,太麻煩了。”看著雅朵愁眉苦臉的模樣,楚淩不由得失笑,“怎麽?還是天天有人上門提親?阿朵姐姐,我看你年紀也差不多了。要不咱們就挑一個合適的人家從了吧?”


    雅朵白了她一眼,“我才不要,我要看著你成婚然後生個寶寶給我玩兒。我這輩子就賴著你了。”


    楚淩仔細看看她,“你不高興就先緩緩,說不定是緣分未到呢。緣分到了你再來跟我說這個話看看。”楚淩知道雅朵一直有些排斥這個話題,偶爾楚淩想跟她聊聊也被她避開了。不過楚淩自己曾經就是個大齡未婚女青年,自然也不覺得雅朵非要在十六七歲的時候成婚。不樂意就先等等唄,強壓著人成婚有什麽好處?


    雅朵道:“你別擔心我了,有這個功夫還是關心一下長離公子吧。說正事兒,大將軍的帖子也送到了咱們這兒,大將軍不在,你大約也要替大將軍送一份禮物給田家。將軍府的管事來過了,他說往年大將軍都是隨便挑一個禮物送過去便是,並不怎麽參加這些宴會。”


    田家算得上是如今在北晉混得最好的天啟世家了。因為田家並不是北晉入主中原之後才歸降的,而是在田家上一代家主還在的時候就拖家帶口去了關外。這一代家主在北晉入關的時候也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官拜中書省平章政事,從一品官職僅次於左右丞相。也是如今北晉官職品級最高的中原人了。不僅如此,北晉皇還追封了他的父親為涼國公。如此的殊榮,即便是在貊族人中也不多見。因此,田家太夫人的壽辰,無論是貊族還是中原人,自然都要上門道賀的。


    楚淩點了點頭道:“阿朵姐姐看著準備吧。”她確實沒太在這件事上上心,畢竟她還要給人家老太太壽宴上染血呢,想想還真有些過意不去。這都是君無歡那家夥做的缺德事。


    雅朵也知道她在這些事情上不愛費心,也不在意。笙笙並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會這些。事實上她自己的這些人情往來還都是笙笙指點的呢。隻是她不愛將這些瑣碎的事情放在心上罷了。雅朵便自己接了過來替她打理,倒是讓楚淩省了不少心。


    既然答應了幫秦殊的忙,楚淩少不得也要親自往大皇子走一趟。賀蘭真剛剛新婚,這些日子也很忙,不過聽說楚淩來了還是很高興,將她拉到自己的院子裏說話。


    “笙笙,你終於來看我了,我都要瘋了。”賀蘭真道。


    楚淩挑眉道:“好好的大皇子妃怎麽會要瘋了?難不成大皇子欺負你了?”賀蘭真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鬱悶地道:“你說,一個小小的皇子府,事情怎麽那麽多啊?以前在塞外,我自己打理阿爹分給我的人馬牲畜也沒有這麽多的事情啊。”楚淩了然,塞外即便是王庭到底也還算淳樸,賀蘭真又是個嫡出公主不摻和王位之爭日子過的自然輕鬆自在。而到了上京,即便是一個小小的皇子府,各種瑣事,人情往來等等,確實容易讓一個剛嫁過來的小姑娘暈頭轉向了。


    賀蘭真煩躁地翻著手中的冊子,“這家不能送這個,滿月要送什麽,壽宴要送什麽,誰家和誰家關係好,誰家和誰家麵和心不和…我的天,貊族人什麽時候這麽煩人了?都把時間花在這些事情上,他們的兵馬還好麽?”


    楚淩心中暗道:“按這個勢頭一直發展下去,過個二三十年可能真的好不了了。不過現在嘛,到底底子還在,橫掃天啟和西秦還是沒問題的。”


    楚淩道:“大皇子沒有派人教你麽?”


    賀蘭真挑了下眉頭,道:“有啊,母後娘家的一位太太,她有沒有教我我不知道,脾氣倒是挺大的,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了。混賬東西,本公主是皇子妃還是她是皇子妃!”


    楚淩驚訝地看著她,“你該不會把她趕走了吧?”


    賀蘭真笑眯眯地看著她,“不行麽?”


    楚淩想了想,豎起大拇指讚道:“幹得好。”賀蘭真畢竟是外來的,若是一開始就被人給欺負了以後再想要立威就難了。拓跋羅若是聰明人,就會知道該怎麽處理妻子和母家的關係,更何況這事兒確實錯不在賀蘭真。


    “能看嗎?能看的話我幫你看看,順便跟你說說?”楚淩問道。


    賀蘭真立刻歡喜地將冊子遞過去,“笙笙真好。”


    “……”其實你就是在這兒等著我吧?


    楚淩果然幫賀蘭真看起了桌上的冊子,順帶地跟她介紹了一下京城裏各家權貴的關係和平時需要注意的禮節。賀蘭真一邊聽著一邊在心中狠狠地誇獎了自己一番。跟笙笙說話果然舒服,聽笙笙將這些東西比拓跋羅找來的人強多了。明明三句話就能將清楚的事情,那些人三個時辰都講不明白還一副你怎麽這麽沒見識的表情。什麽玩意兒!


    等到事情都解決了,兩人同時鬆了口氣,賀蘭真心滿意足地要請楚淩吃飯。席間楚淩才提起了許月彤的事情,她自然不能說許月彤不想嫁給大皇子自殺了,隻說許月彤身體不適,想要緩一些日子。西秦大皇子上門請她幫忙跟大皇子府說一聲。賀蘭真一揮手,道:“這有什麽?小事罷了。既然身體不好那就先養著,一個月後再送進來就是了,她現在進來了我也沒工夫照顧她。”


    楚淩道:“不用稟告陛下和大皇子一聲麽?”


    賀蘭真瞥了她一眼,“稟告什麽呀?隻要人最後進了大皇子府就行了,大皇子又不是缺這一個女人,大不了我先找一個賠給他就是了。”


    楚淩半晌無語,這麽看來賀蘭真還真是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實在是太大方了,就是不知道拓跋羅是高興還是心塞了。


    兩人正說話,拓跋羅已經帶著拓跋胤走了進來,“還在外麵就聽到笑聲,看來王妃和郡主果真是投緣啊。”


    “大皇子,四皇子。”楚淩起身見禮。


    “大皇子,四弟,你們怎麽來了?坐下一起吃飯?”賀蘭真笑著招呼兩人,一邊吩咐人再加幾個菜來。來了中原這些日子,她最滿意的就是上京的吃食比她們那邊多得多,每一餐她都吃的心滿意足。


    拓跋胤淡淡地謝過了賀蘭真和拓跋羅一起坐下,拓跋羅笑問,“聽說你們倆一上午都在院子裏?郡主來了怎麽不請她出去走走?你這院子裏有什麽玩的?”


    賀蘭真輕哼一聲,道:“你懂什麽?笙笙教了我許多東西,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笙笙一講我就都明白了。”


    拓跋羅失笑,“怎麽就是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況且…我可是聽說,郡主連自己家的事情都是雅朵姑娘在打理。”


    賀蘭真道:“那是笙笙聰明,什麽都會。”


    拓跋羅無奈地搖了搖頭,拓跋胤坐在一邊沉默的用膳。


    拓跋羅看了看楚淩,似乎不經意地問道:“郡主,不知君公子可有跟你提起過上京有一個特別的集市?”


    楚淩眉梢微動,“特別的集市?”難道拓跋羅說的是黑市?君無歡辦事速度可以啊。


    拓跋羅道:“我也是剛剛聽人提起,似乎由來已久卻不現於人前。我想長離公子是生意人,說不定消息會比我們廣一些。”楚淩皺眉,一副認真回憶的模樣,好一會兒方才道:“我倒是偶然聽君無歡身邊的人提起過,不過聽他們的語氣也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機密。隻是君無歡說那地方不適合我去,不知道是不是大皇子說的特別的集市,或許是別的什麽地方也說不定。大皇子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拓跋羅笑了笑道:“意外聽一個商人隨口說的,有些好奇罷了。”


    楚淩搖搖頭,道:“我對做生意的事情不太擅長,平時也不怎麽聽君無歡說這些事情。大皇子若是有興趣,我幫你問問他?”


    拓跋羅搖頭道:“我隻是一時有些好奇罷了,哪裏需要勞煩郡主和長離公子。隨口問問罷了。”


    楚淩點了點頭果然不再多說什麽,一副對這個話題也不感興趣的模樣。


    “兩日後田家的壽宴,郡主想必也會去參加?”大皇子問道。


    楚淩點頭道:“是呀,師父不在我要替師父送一份賀禮過去。田家也給我下了帖子,總不好不給田大人麵子。”拓跋羅點頭道:“不如到時候郡主和王妃一起去?四弟妹也可以一起,阿胤,你說呢?”


    拓跋胤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隨意地點了下頭。


    賀蘭真合掌道:“那很好,我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有四弟妹和笙笙陪著就放心了。笙笙,一起去麽?”


    楚淩思索了一下,便果斷點頭答應了。


    “那就一起吧,正好我也不太熟。”


    用過了午膳,楚淩和拓跋胤便一道告辭從大皇子府出來了。出了門,兩人站在門口麵麵相覷楚淩才覺得有點尷尬。輕咳了一聲道:“四皇子,我先告辭了。”說完轉身就想溜。


    拓跋胤道:“郡主要回去麽?正好順路一起走吧。”


    楚淩扭頭看了看就在大皇子府旁邊的四皇子府,請問哪裏順路呢?


    拓跋胤道:“我要去一趟兵部。”


    楚淩點了點頭,“四皇子請。”


    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誰都沒有說話的意思,氣氛很是沉默。拓跋胤是本來就不愛說話,楚淩卻是不想跟拓跋胤太多的交流。便下意識的加快了一些腳步,趕快回家好擺脫這位大爺。


    “郡主似乎…不願與本王相處?”耳邊突然傳來了拓跋胤的聲音。


    楚淩立刻回過神來,抬起頭來果然看到拓跋胤正打量著自己。連忙一笑道:“四皇子說笑了,四皇子是天潢貴胄身份尊貴,我不過……”


    “不必恭維我。”拓跋胤淡淡道,“本王確實不好相處。”


    “……”您真有自知之明。不過我不想跟你說話,倒不是因為你不好相處。


    楚淩看了看拓跋胤,問道:“四皇子,您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嘛?”


    拓跋胤皺眉道:“沒什麽,隻是…郡主和長離公子的婚事,最好還是慎重一些。”楚淩心中一跳,麵上卻不動聲色,“怎麽說?”拓跋胤淡然道:“長離公子這個人,並不簡單。”


    楚淩垂眸,笑道:“多謝四皇子提醒,這樁婚事確實倉促了些,不過眼下也是沒有法子。不管怎麽說,我還是要感謝長離公子的。聽說四皇子過些日子便要出征了,祝您一路順風。”


    拓跋胤也知道之前焉陀家上門提親的事情,點了點頭道:“郡主心裏有數便好。”


    “笙笙。”一個熟悉地聲音從兩人頭頂上傳來,兩人抬頭望去便看到君無歡站在樓上的窗口含笑看著兩人。君無歡微微揚眉,“四皇子,在笙笙麵前說在下的壞話,可不是君子所為。”


    雖然兩人走在大街上,聲音也不大。但是君無歡內力精湛,他想要聽的話自然也能聽見兩人說什麽的。


    拓跋胤抬眼,淡然道:“本王說的是實話。”


    楚淩無語。


    君無歡也不在意,對楚淩笑道:“笙笙下午可有事?”


    楚淩搖了搖頭,君無歡道:“既然無事,我請笙笙喝茶可好?”這話隻對楚淩一個人說的,完全無視了旁邊的拓跋胤。拓跋胤也並沒有跟君無歡喝茶的意思,跟楚淩告辭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楚淩上了茶樓看著坐在廂房裏的君無歡,挑眉道:“很少看你這麽當麵不給人麵子?”一般人隻要不招惹君無歡,長離公子還是可以做個風度翩翩的君子的。當然穀陽公主那種自己找事的人不算。


    君無歡喝著茶,淡定地笑道:“背地裏說我壞話,我還要給他麵子?”


    楚淩摸了摸下巴,認真地道:“我覺得…那應該不算是壞話。”


    君無歡擺擺手笑道:“不說他了,掃興。笙笙剛從大皇子府出來麽?”


    楚淩點點頭,道:“你動作很快啊,那地方的消息都已經傳到拓跋羅耳朵裏了?”君無歡淡淡一笑,道:“拓跋羅問你了?他果然對那地方很感興趣。”


    楚淩搖頭道:“我覺得他不是對那地方感興趣,他是對那地方的人感興趣吧?”拓跋羅身為大皇子,說完全不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存在是不可能的。能讓他突然感興趣起來,隻有兩個可能,那地方的人和那地方的錢。


    君無歡含笑道:“我讓人透露給他了一些明王府的消息,還有明王府的…財力狀況。也不算誇大,那拓跋梁靠著那黑市確實賺了不少錢。”楚淩問道:“如果你是拓跋羅,你會怎麽做?”


    君無歡道:“我會告訴北晉皇。”


    “嗯?”楚淩有些意外。


    君無歡道:“那地方,並不是誰都能掌握得住的。與其費心費力地去搶奪一個自己根本掌控不了的東西,還不如拿來換一點有用的東西。”


    楚淩道:“拓跋羅似乎不是這麽想的。”


    君無歡笑道:“笙笙問的是如果我是拓跋羅會怎麽做,事實上我不是拓跋羅所以我也隻能用君無歡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如果我真的是拓跋羅的話,說不定會跟他一樣的選擇。”


    “即便是你知道你掌握不了?”楚淩問道。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君無歡道,“不過,拓跋羅現在跟明王爭奪,還是有些太勉強了。想要他讓位置的可不僅僅是明王而已。”


    楚淩摩挲著茶杯道:“所以,他是想找你合作?”


    君無歡有些詫異,“笙笙連這個都看出來了?”


    楚淩道:“拓跋羅總不會是真的隻是好奇我知不知道這個地方吧?他既然問了,還特意帶上你,自然是希望我告訴你一些什麽了。不過,你既然想跟明王接觸,就不能跟拓跋羅聯手搶他的生意了吧?”


    君無歡看著她良久,忍不住撫額道:“笙笙,幸好你不是我的敵人。”


    楚淩翻了個白眼,“我也想說這句話,早先拓跋明珠親自出馬拉攏你都被你拒絕了,還說什麽隻跟著皇位上那個走。現在又來釣明王和拓跋羅,原來先前是在拿喬啊。”


    “……”他還是覺得笙笙有時候說話實在是不怎麽中聽。


    君無歡歎道:“時移世易啊,拓跋羅是眾矢之的,老實說即便是我全力相助上位的機會依然不大。其餘的皇子,這兩年我也認真看過了,說不上資質平平,但是出類拔萃到能和拓跋梁抗衡的幾乎沒有。”


    “你確定你這樣下注沒問題麽?”楚淩皺眉道,“拓跋梁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君無歡笑道:“正好,我也不是。而且…笙笙,我從來沒有賭輸過。”


    楚淩不再說話,垂眸思索著什麽。扶著茶杯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輕輕敲動著。君無歡知道她在想事情,也不打擾隻是含笑看著她安靜的喝茶。楚淩麵上雖然平靜,腦海裏卻轉的飛快。


    上京的局勢、皇室權貴的勾心鬥角、君無歡的立場等等飛快地在她腦海中轉了一遍又一遍,楚淩的神色也發生著微妙的變化,良久楚淩方才長長地出了口氣,睜開了方才微閉的眼睛看著君無歡。


    “我知道你要做什麽了。”楚淩沉聲道。


    君無歡微笑,“我就說…幸好笙笙不是我的敵人。”


    楚淩挑眉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呢?”


    君無歡道:“因為…笙笙不會是我的敵人啊。”


    “……”請問,這個結論你到底是怎麽得出來的?


    楚淩道:“雖然早先我就隱約明白長離公子想要做些什麽了,但我還是不得不說…公子這樣的手筆,隻怕普天之下找不出來第二個了。”君無歡輕笑一聲,“多謝阿淩稱讚,一起麽?”


    一起麽?!


    一起幹什麽?


    楚淩歎了口氣,看著他道:“其實我沒有長離公子這樣的雄圖壯誌。”


    君無歡道:“但是,世事必然會推著阿淩一直往前走的。阿淩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不然你為什麽要拜拓跋興業為師,又為什麽要留在上京呢?以阿淩的本事,完全可以找一個深山老林隱居,平平淡淡地過完一輩子。”


    楚淩道:“我還沒修到那個境界,一輩子躲在深山裏不見人,我還活著做什麽?”


    君無歡輕歎了口氣,忍不住伸出手輕撫了一下楚淩的發絲。楚淩被他這個動作弄得一僵,有些警惕地看著他。君無歡歎息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不過…有時候我總感覺阿淩跟這個世間有些遊離的感覺。”


    楚淩皺眉看著他,她以為這三年她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世界。無論是對朋友兄弟還是對雅朵和師父,都是真心實意的。


    君無歡搖頭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有時候阿淩跟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被迫從外邦來中原定居而不能回去的人。你雖然同情被蹂躪的百姓,痛恨貊族的殘暴,厭惡天啟朝廷的無能,但是卻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楚淩淡笑道:“我本來就不是天啟的臣民啊。”她的演技真的差到讓君無歡看得如此透徹?不至於吧。而且,楚淩從沒覺得自己有如君無歡說的一般對這個世界的一切漫不經心,當然如那些忠臣一般痛徹心扉恨不得赴湯蹈火舍身成仁也確實是沒有的。


    君無歡問道:“如果貊族並不殘暴,而是對所有百姓一視同仁。阿淩覺得怎麽樣?”


    楚淩道:“那自然很好。”


    君無歡問道:“如果北晉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百姓安居樂業。大將軍要阿淩跟隨他出征南朝一統天下,阿淩會去麽?”


    楚淩想了想,道:“也許…會的。不過應該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她的身份畢竟不合適。


    君無歡笑歎道:“所以,阿淩明白了麽。你希望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但是…能安定天下的是北晉、天啟還是西秦,你並不在意。”楚淩皺眉道:“有什麽問題?”


    君無歡搖頭,“其實我也覺得,阿淩的想法才是對的。畢竟,對普通百姓來說隻有安寧才是最重要的,誰當權沒有那麽重要。但現實卻是…我自己也做不到呢,阿淩。我可以去北晉為官,勸說北晉皇改變對天啟和西秦的策略。當然,北晉皇會接納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我連想都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我若是入北晉為官,必然也是為了別的目的。”


    楚淩沉默了良久,方才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君無歡是西秦人,暫且不管他這個身份是真是假,至少即便是被北晉如此優待他也是無法接受北晉的統治的。甚至從未考慮過提供正確的策略幫助北晉更好的統治北方統一天下。能不能實現和有沒有想過去做,這是兩回事。君無歡直白無比地告訴她,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如果北晉真的能善待百姓安定天下,君無歡可能會放棄自己現在做的一切。但是他不會主動去達成這一切。


    連身為商人過得不錯的君無歡都是如此,更不用說別的人。果真應了那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但是楚淩——君無歡懷疑的天啟公主,曾經在浣衣苑裏受了無數的苦楚,親眼看著自己的姐姐母親還有很多親人死在了北晉人手裏。她卻可以毫無芥蒂的表示如果北晉人能夠善待百姓,她可以接受北晉統一天下。這難道不奇怪麽?難道她天生下來就有聖人的胸襟?


    楚淩確實遊離於這個世界之外,她無法像愛自己曾經的國家和百姓一樣愛護天啟和天啟的百姓。如果是曾經的血狐,她能接受自己的國家被外族統治麽?當然不能!她必定會血戰到底堅持到最後一刻也不會放棄。因為不是我的,所以才沒那麽愛護。


    楚淩歎了口氣,“你既然這麽不放心我,怎麽還告訴我這麽多事情。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麽?”


    君無歡搖頭笑道:“我說過,阿淩不會是我的敵人的。”


    “因為你懷疑我的身份?”楚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道。


    君無歡微微挑眉,“那麽,阿淩覺得我的懷疑對麽?”


    楚淩攤手笑道:“我不知道啊,長離公子不是說你從來沒有賭輸過麽?那就試試吧。”君無歡端起旁邊的茶壺替她續上了茶水,輕聲道:“這次我依然不會輸,阿淩可願與我一道離開上京?”


    楚淩問道:“你還要在上京待多久?”


    君無歡道:“最多三個月,我在上京已經待得太久了。”


    楚淩道:“那就過完這三個月再說吧,長離公子…我見過不少野心勃勃的人,不過我原本並不太喜歡跟這類人打交道。而你,卻是我見過的人中野心和膽子最大的一個。啊,抱歉,我這裏說的野心不是貶義。”


    君無歡深深地看著楚淩,良久方才輕聲道:“阿淩,我等你。”


    楚淩一口喝幹了茶杯裏的茶,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袖道:“那麽,暫時先…一切照舊?”


    君無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示同意。


    楚淩剛轉身又頓了一下,回過神來雙手撐著桌麵居高臨下地看著君無歡,“對了,還有一個問題。長離公子,你…到底是誰?”


    君無歡看著楚淩,輕聲道:“阿淩,隻要你點點頭,我就告訴你。”


    楚淩眨了下眼睛,“抱歉,今天脖子不太舒服。”說罷,不再停留果斷地轉身走了。身後,君無歡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無奈地笑了。


    難不成之前都猜錯了?無論從本身的情況天賦資質還是性格想法,阿淩都不該是那位小公主才對。但是……他從來沒有賭輸過,所以這次他還是賭了——他絕對沒有錯!


    ------題外話------


    無關劇情的腦洞小劇場:


    五環: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坦白吧,然後我就可以告訴你我的秘密了。


    血狐:不,我的小馬甲還能拯救一下。另外,你又是誰?


    五環: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o( ̄ヘ ̄o#)


    血狐:那算了。


    五環:別嘛,阿淩你讓我親親我就告訴你。


    血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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