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關前


    楚淩站在城樓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在關外叫陣的拓跋讚。段雲站在他旁邊,挑眉問道:“這真的是拓跋興業的弟子?”楚淩道:“師父教他的是武功,不是兵法。”段雲不解,“我怎麽記得他的武功也不如你?他好像在拓跋興業跟前的時間還長一些吧?”


    楚淩笑眯眯地道:“我天賦高啊。”


    “……”段雲無語,他這小表妹臉皮好像越來越厚了。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段雲問道。


    楚淩笑道:“既然他想要挑釁,我這個做前任師姐當然要教教他做人的道理。”沒錯,前任師姐。因為拓跋興業已經將拓跋讚逐出師門了。雖然楚淩懷疑其實師父他老人家一個弟子都不想認了。畢竟做師父的,收到像他們這樣糟心的徒弟的話都恨不得這輩子沒收過徒弟。


    段雲點點頭,“小心點,人家畢竟人多勢眾。”


    “想什麽呢。”楚淩瞥了他一眼道:“我就下去會會師弟。”


    段雲道:“如果我是拓跋讚,就下令萬箭齊發把你射成刺蝟。”


    楚淩笑道:“首先,就算你下令放箭也未必能射死我。其次,拓跋讚不是你,他不會的。”


    話音未落,楚淩已經一躍而起從城樓上直接躍了下去。


    “放箭!”紫荊關下立刻就有貊族將領高聲道,段雲心中不由得一提,小表妹這不是要玩脫了了吧?正要下令城樓上的守軍反擊,就聽到另一個聲音響起,“住手!不許放箭!”


    “……”段雲盯著城樓下單槍匹馬上前的拓跋讚,緩緩對身邊地上官允儒道:“這孩子小時候怕不是被門夾過腦袋。”


    上官允儒輕咳了一聲道:“段公子,人家這是有君子風度。”


    段雲嗤笑一聲,“戰場上講風度的人,墳頭上的草都比人還高了。”


    “就算放箭,也未必奈何得了公主。”上官允儒實事求是地道。


    段雲道:“能不能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兩人說話間,外麵拓跋讚已經拍馬迎上了楚淩。


    同門師姐弟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在戰場上交鋒卻是現在這麽一個並不算起眼的小地方。兩人都是用刀的,不過拓跋讚手中的彎刀明顯比楚淩大了一倍不止。拓跋讚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一把彎刀也揮得虎虎生風。楚淩足尖在馬頭上輕輕一點,淩空翻身就搶出了三刀。一邊笑道:“聽說拓跋羅封了你做齊王?”


    “是又如何?!”拓跋讚咬牙,手中卻片刻也不停歇。


    楚淩道:“你就沒想過他派你來梁州,是要你來送死地?”


    “大言不慚!”拓跋讚怒道,眼底卻不由得閃過一絲遲疑。他心裏也清楚自己當初做的事情不地道,心裏也未必就沒有懷疑過拓跋羅的動靜。


    楚淩笑道:“我若是你,就帶著人安安穩穩地待在上京,憑你手裏的暗軍,誰也不敢輕易動你。”當然,再過兩年手裏的底牌被人摸清楚了,就說不定了。以拓跋讚的性情,能不能一直控製住北晉先皇的暗軍都還不好說。


    “住口!”拓跋讚憤怒地揮出一道,楚淩側身避過,輕輕落到了地上。楚淩飛身推開,拓跋讚毫不猶豫地策馬就追了過去。一路疾退的楚淩對這自己曾經的師弟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拓跋讚卻隻覺得心中一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連忙想要拉住韁繩。可惜馬兒再怎麽通人性畢竟也還不是人,等到拓跋讚想要勒住韁繩的時候已經晚了。楚淩的流月刀朝著拓跋讚座下駿馬的脖子劃了過去,馬兒被驚到嘶鳴一聲人立而起險些將拓跋讚給甩下了馬背。拓跋讚大驚,連忙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卻不想楚淩那一刀並沒有真的劈向哪兒,反而是在他躍起的同時身形一閃自己落到了馬背上。


    不過一瞬間的交手,別說是勝過對方就連自己的戰馬都落到了對方的手中,拓跋讚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那馬兒或許是怕了方才楚淩那一刀,竟然也乖順地任由她坐在自己背上,比方才馱著拓跋讚的時候看起來還要溫馴。


    紫荊關上響起一陣歡呼,城樓上的神佑軍家自家公主得勝,紛紛高聲歡呼。


    楚淩笑道:“還打嗎?”


    拓跋讚冷哼一聲,也不顧自己落了下方,毫不猶豫地提刀揮了過來。楚淩催動馬兒上,兩人再一次打在了一起。


    拓跋讚跟著拓跋興業學了兩年多的武功,之後又有堅昆指點,單論身手的話還是很夠看的。雖然跟楚淩比起來還有些距離,卻也未必就從小被馮錚教導的馮思北差多少。如此算來,拓跋讚的資質其實也還是很不錯的。隻可惜他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機會,先後受教於北晉最厲害的兩個絕頂高手,成功卻依然有些差強人意。以至於總讓外人意外比起天賦卓絕的神佑公主,拓跋讚是個資質平庸之輩。


    拓跋讚的資質跟楚淩君無歡南宮禦月這樣的妖孽比自然是平庸的,但是卻也還是比馮思北桓毓這些人要好一些的。但是楚淩可以斷言,如果拓跋讚自己想不明白的話,他這輩子的成就絕對不如馮思北。


    兩人交手不過一刻來鍾,結果毫無意外地以拓跋讚被流月刀的刀柄拍飛而高中。楚淩並沒有帶著自己的戰利品,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在城牆上輕點了幾下便飛身掠上了城樓。


    站在城樓上,看著紫荊關下剛剛被人扶起來地拓跋讚,楚淩不由得莞爾一笑。


    “我還是不懂,你這麽跟他單槍匹馬的打一場有什麽意義?”段雲神色淡然地問道,對於楚淩孤身冒險的事情段公子顯然不是十分高興。楚淩笑道:“今天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被我打得這慘,你說他會怎麽樣?”段雲思索了一下道:“以拓跋讚的性格…他會死纏著你,知道打敗你一雪前恥。”話音剛落,段雲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


    “是呀。”楚淩笑眯眯地道,低頭越過了不近的一段距離與拓跋讚遙遙相望一眼,果然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的怒火。


    段雲搖了搖頭道:“北晉齊王,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拓跋讚果然現實在紫荊關紮了根一般的盤踞了下來,不管麾下將領如何勸諫都不管不顧,一心一意要跟楚淩死磕。偏偏神佑公主似乎半點也不著急一般,整日守在紫荊關卻並不主動出戰。若不是偶爾會在紫荊關上露個麵惹得拓跋讚越發的氣急敗壞,幾乎都要讓人懷疑她到底還在不在紫荊關了。


    消息自然很快傳到了素和明光耳中,素和明光嗤笑了一聲隨手將信箋拋開對身邊的人道:“你看,我說他是為了私人恩怨吧,他還不肯承認。”站在素和明光跟前的男子恭敬地道:“狼主說的是,男主,齊王被擋在紫荊關,咱們要不要去幫忙?”


    素和明光嗤笑一聲道:“幫什麽忙?我們去幫忙拓跋讚可未必會領情。”


    “那……咱們就這麽看著?”雖然說他們不是北晉人,但現在畢竟名義上還是挺北晉的。如今帶著的又是北晉兵馬,就這麽袖手旁觀是不是不太好啊?


    素和明光地手指在桌上的地形圖上劃過,悠然道:“我們不打紫荊關。”


    “那咱們繞道北上?”


    素和明光笑道:“南下。”


    “南下?潤州…滄雲城?!”男子大驚失色,定了定神方才問道,“狼主打算趁著滄雲城防守無力,偷襲滄雲城?”


    素和明光抬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似笑非笑地看了屬下一眼道:“傳令下去便是,問那麽多做什麽?”男子自然明白自家狼主的脾氣,當下也不敢多問轉身傳令去了。素和明光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地形圖上,唇邊勾起一抹極淡地笑意,他低聲道:“若是滄雲城遇襲,神佑公主…你救是不救呢?”


    拓跋讚在紫荊關受挫,更加快了他與黃翦聯手的速度。黃翦原本想要擁兵自重要挾楚淩和天啟朝廷接受他們的存在,卻不想神佑公主壓根就不吃他那一套。無奈隻得轉身再投入北晉人的麾下。但是北晉人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出爾反爾的反複小人無論在哪兒都不收歡迎。拓跋讚需要黃翦對梁州的熟悉以及二十萬兵馬以保持對天啟兵馬的絕對壓製。而黃翦等人需要一個可以接受他們既往不咎的人。雙方一拍即合,自然合作的迅捷無比。


    黃翦先一步讓投靠了他諸多悍匪兵分幾路悄然前往紫荊關。自己則帶著麾下的南軍打著相助神佑公主抵擋貊族人的名號後一步趕往紫荊關。


    實際上這些南軍都隻是吸引天啟禁軍視線的棋子而已,真正的南軍精銳同樣摻雜在那些悍匪之中撲向了紫荊關。到時候他們與紫荊關外的拓跋讚裏應外合,紫荊關上隻有神佑公主和神佑軍區區三萬兵馬,就算這神佑公主當真是三頭六臂也是插翅難逃。


    對於自己的計劃,黃翦十分滿意。隻要能夠一舉殲滅神佑公主和神佑軍,他必然會從此名揚天下,到時候還愁什麽高官厚祿麽?


    黃翦是這麽想的,拓跋讚同樣也是這麽想的。


    隻是人生總是不如意的時候居多所以,當拓跋梁收到黃翦的信號躊躇滿誌的準備發兵的時候,卻聽到手下探子來報,有兩路天啟兵馬正從兩個方向朝著他們撲來。


    “怎麽回事?!”拓跋讚忍不住摔倒了桌案上的茶盞,氣急敗壞地道。


    坐在他下首的一個將領沉聲道:“蕭艨和祝搖紅個率領七萬兵馬正朝我們而來。”這也沒什麽難解的,路就在那裏齊王自己不肯走,難道還不準別人走?現在顯然是蕭艨逆著他們原本構想的路線朝著他們殺過來了。拓跋讚臉色鐵青,“黃翦怎麽回事?他不是在牽製蕭艨嗎?蕭艨敢放著二十萬南軍和悍匪不管,跑來這裏?”


    ”顯然,黃翦並沒有他自己吹噓地那麽厲害,他壓根就沒能騙過蕭艨。”說不定反而被蕭艨給蒙騙了。


    “王爺,現在如何是好?”


    拓跋讚咬牙道:“迎戰!”


    一邊起身往外麵走去,拓跋讚一邊在心中將黃翦罵了一百遍。如果黃翦此時在他跟前的話,他說不定會直接一刀劈死這個蠢貨!不過拓跋讚同樣也不知道,在黃翦的眼中他也是個蠢貨。


    “該死的!”黃翦此時正陷入亂軍之中,一邊拚命想要往外衝去,黃翦一邊忍不住咒罵道,“拓跋讚這個白癡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是散三萬兵馬?他不會數數麽?!”他們才剛到紫荊關附近就遇到了伏擊,即便隻是粗略的一眼看過去,黃翦也知道伏擊他們的兵馬至少不下五萬。紫荊關也不可能無人駐守,那麽…神佑公主到底藏了多少兵馬在紫荊關?他們是不是自己一腳踩進了別人的陷阱?“


    黃翦被侍衛護在中間,有些艱難地提著一把刀往前走去。他的身手算不上多好,在這種亂軍之中即便是有人護著也是危險重重的。此時黃翦卻也顧不得其他了,他隻想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畢竟比起自己的性命,什麽都是虛的。一旦命沒了,那就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了。


    “黃大人!”夏七怒氣匆匆地過來,高聲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黃翦臉色鐵青,咬牙道:“被伏擊了,先撤!”


    夏七沒好氣地道:“現在這樣,還能怎麽撤?!”他們在這樣一個山穀中被伏擊,想要撤退隻有兩條路,要麽往前衝,要麽往後退。但是現在看起來,無論哪一條都不是什麽號路。來路早就已經被人切斷了,對方顯然是早就知道他們會經過這裏。


    黃翦完全不給他絮叨的時間,厲聲道:“別廢話,想要活命就立刻撤!”


    夏七愣了愣,終於冷靜過來了,一咬牙轉身快步而去。


    片刻後,山穀中終於想起了撤兵的號聲。


    隻是,這樣一個被完全包抄的處境,本就軍紀渙散的南軍早就已經亂了針腳,哪裏還顧不得上軍令,整個南軍就先亂成了一團。


    一時間,山穀中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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