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長平四年,北晉攝政王拓跋羅命大將軍伯翕與齊王拓跋讚再度率領南下進攻青州等地。神佑公主與駙馬及時趕回,率領與之在青州寧州等地大戰。戰事持續了將近兩年有餘,大小戰事不下數百起。六年秋,齊王拓跋讚被神佑公主用計圍困與寧州小陽關。拓跋讚率兵抵抗將近半月終究不能脫身。


    “阿讚。”楚淩站在山坡上,望著山坡下身披戰袍一聲狼狽的拓跋讚道。


    幾年過去,拓跋讚已經從當年那個桀驁自卑又自負的少年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將領了。隻是事到如今,即便是他在如何努力也依然無力回天。拓跋讚回頭看了一眼來路,身後早已經沒有了貊族將士,他們都已經被戰死了於他身後十裏外的戰場了。


    拓跋讚看了看眼前的楚淩和站在她身後一身肅殺之氣的祝搖紅,抬手將手中染血的長劍插進了跟前地上,血水順著劍身地落到地上沁入了泥土中。


    “師姐,我還是輸了。”拓跋讚歎息道。


    即便是在上京那兩年,拓跋讚也沒有老老實實地叫過楚淩幾聲師姐。如今其實他們已經沒有多大關係了,反倒是心平氣和下來了。


    楚淩道:“你已經盡力了。”


    “盡力有什麽用?”拓跋讚苦笑道,“還是敗了,這一戰之後…北晉……”拓跋讚心裏清楚,這一戰之後北晉絕對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一蹶不振。前幾年為了備戰,大哥幾乎已經抽調了所以能抽調出來的貊族青壯,這場大敗之後,貊族短時間內再也無法恢複元氣了。


    楚淩道:“阿讚,你已經盡力了。不要在抵抗了,我不想殺你。”


    拓跋讚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是百裏輕鴻麽?我們貊族男兒絕不會做苟且偷生之事。四哥是,我拓跋讚也同樣是。天啟神佑公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身邊祝搖紅上前,卻被楚淩抬手攔住了。


    “公主?”祝搖紅有些疑惑,低聲道。拓跋讚的實力確實不弱,但以他現在的情況,祝搖紅認為無需公主出手。


    楚淩搖搖頭,上前一步道:“你決定了?”


    拓跋讚抬眼望著她沉默不語,眼神中卻寫滿了堅定。


    楚淩足下一點掠下了山坡,站在拓跋讚跟前幾步遠道:“既然如此,北晉齊王,請。”拓跋讚深深地望了楚淩一眼,伸手抽出了跟前地上插著的劍,道:“神佑公主,多謝。”


    話音落,拓跋讚提劍朝著楚淩刺了過去。楚淩手中銀光乍現,流月刀劃出了一個炫目的銀色弧度朝著拓跋讚襲去。拓跋讚側身避開,手中長劍毫不留情再一劍劈了過去。這些年拓跋讚確實長進了很多,但卻依然不是楚淩的對手。不僅是因為本身實力,此時疲憊不堪身受重傷也大大限製了拓跋讚的實力發揮。兩人交手不過六七十招,終於楚淩一隻手捏住了拓跋讚刺過來的長劍,另一隻手中的流月刀送入了拓跋讚的腹部。


    “咳咳……”鮮血源源不斷地從拓跋讚的口中溢出,拓跋讚望著楚淩點了點頭道:“多謝。”楚淩沉默地望著自己染血的流月刀,再看看後退了兩步依靠在山坡下的拓跋讚竟隱隱覺得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拓跋胤。


    拓跋讚臉色慘白,無力地靠著山坡望著楚淩道:“師姐,你說…如果我們不是敵人,如果…沒有當初那些事情,會怎麽樣?”


    楚淩垂眸,片刻後方才道:“我不知道。”


    拓跋讚笑了笑道:“也對…如果我不是北晉皇子,以我的資質師父怎麽會答應收我為徒呢?可惜…我當初一時被衝昏了頭腦,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麽、荒謬的事情。師父、師父…大概也不肯認我這個不孝徒弟了。”楚淩心中輕歎了一聲,蹲下身望著他道:“師父會為你驕傲的。”


    拓跋讚扯了扯唇角,低聲道:“師姐,笙笙…大哥,我、我真的盡力了。可惜…我資質有限,如果四哥還在就好了……我、我好累……”


    楚淩隻覺得心中酸楚無比,伸手覆上了他的眼睛,低聲道:“沒事了,阿讚。”


    “笙笙……”


    “嗯。”楚淩輕聲應道,拓跋讚卻再也沒有出聲。片刻後,楚淩放開手拓跋讚已經閉上了雙眸沒有了呼吸,他唇邊還掛著血跡,神色卻顯得格外平靜。


    “阿讚。”良久,楚淩的聲音方才響起。


    祝搖紅站在一邊望著這一幕半晌無話。她對拓跋讚也算得上是熟悉,那些年在明王府沒少聽到拓跋梁對拓跋讚的嘲諷和不屑。然而,曾經的明王在得到皇位之後死於臥榻之上。這個曾經被所有人不看好,甚至是嘲弄的年輕人卻為了北晉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戰死在了沙場了。“公主。”不知過了多久,祝搖紅方才低聲提醒道,“我們該去和大軍匯合了。”


    楚淩站起身來,點了點頭道:“讓人來為他收殮,找個地方葬了吧。”下一步,他們便要劍指上京了。拓跋羅想必也沒有功夫管他的身後事了。


    天啟長平七年夏,天啟、西秦、塞外素和部三路兵馬逼近上京,北晉兵馬大將軍伯翕戰死殉國,攝政王拓跋羅帶著尚且是稚童的小皇帝退回關外。


    次年春,被拓跋羅帶出關外的小皇帝病逝,六月,拓跋羅病逝,北晉滅亡。


    九年秋,楚昭率領天啟君臣軍民北上返回上京。時隔將近三十年,天啟皇室和朝臣們終於再一次回到了曾經的都城。曾經跟隨永嘉帝南遷還活著的朝臣大多已經垂垂老矣,看到上京巍峨的皇城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年輕一些的人們雖然沒有那麽深刻地感觸,卻也忍不住激動的紅了眼睛。


    “恭迎陛下!”


    已經及冠的楚昭已經從有些消瘦的少年長成了一個俊秀挺拔的青年,看到並肩出城來迎接他們的楚淩和君無歡,楚昭連忙快步上前扶住了楚淩,“辛苦皇姐和姐夫了。”


    “叩見神佑公主,叩見駙馬!”楚昭身後,群臣齊聲拜道。這一次卻沒有任何人心有不甘,神佑公主和駙馬如此功績,無論怎麽叩拜都不為過。


    楚淩示意眾人齊聲,含笑對楚昭道:“陛下一路辛苦了,宮中一切都準備妥當,不如先回宮休息?”


    楚昭點頭道:“辛苦阿淩姐姐了。”


    楚淩笑道:“陛下這幾年也做得很好。”


    楚昭笑得有些靦腆,“沒有讓阿淩姐姐失望就好。”


    長平九年九月初三,長平帝楚昭敬告天地,天啟恢複舊都,大封群臣。從此,原本的平京成為天啟陪都,天啟朝廷完全搬回了曾經的故都。


    長平帝冊封神佑公主為“鎮國神佑長公主”,冊封駙馬君無歡為靖王。


    西秦平王向天啟稱臣,從此成為天啟臣屬。


    長平十年春,神佑公主攜駙馬與麾下心腹離開上京不知所蹤。


    長平十三年,有書信自海外來,長平帝覽信後黯然神傷。同年,昭告天下,神佑公主病逝,追封為“靖國長公主”。


    海外某處海島之上,楚淩坐在海邊的岩石上望著遠處海天相接的盡頭出神。身邊是一封打開過的厚厚的書信,忍不住輕歎了口氣唇邊勾起了幾分欠錢的笑意。


    “阿淩。”君無歡漫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地上的誰信道:“怎麽?出什麽事了?”


    楚淩將信地給她笑道:“沒有,嫣兒說長生已經有了小皇子了。“


    在她身邊坐下來,君無歡不以為然地道:“身為皇帝,他早該成婚了。”曆朝曆代皇室子弟多數早婚,畢竟家裏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的。但是楚昭卻一直拖著,拖過了及冠直到他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成婚。如今成了婚有了皇子不是正好,“你也不是他親娘,何必為他操心?”


    楚淩笑道:“我倒不是操心他,隻是這麽一說罷了。另外…南宮禦月好像在找咱們。”君無歡微微挑眉,“他想做什麽?”離開中原對君無歡來說最滿意的事情之一就是終於甩掉了南宮禦月那個不靠譜的師弟。


    楚淩靠著他的箭頭低聲笑道:“素和金蓮給他生了個兒子,他好像不想認被素和明光派人追得到處跑?”


    君無歡翻了個白眼,“他如果真的不在乎,素和明光的人哪裏能找得到他?”更不用說追著到處跑了,除非素和明光親自出馬。但是素和明光身為一族首領,又哪裏有空整天追著南宮禦月那個蛇精病跑?


    君無歡看看楚淩,突然笑道:“阿淩可是覺得無聊了?正好這兩年阿淩的身體也好了許多,阿淩若是想念他們了,咱們就回中原瞧瞧?”阿淩從小在浣衣苑長大,之後又總是受傷早幾年身體也並不太好。出海這幾年無憂無慮用心調理才終於完全恢複了過來。


    楚淩有些意外地看著他,“我以為你不想回中原?”


    君無歡道:“隻要阿淩喜歡,有什麽不可以的?就咱們倆,當初說好了所有事情都結束了,阿淩想去哪兒我就陪你去哪兒的。”


    “就我們倆?”楚淩驚訝地道:“可是…阿夜和洛洛……”


    君無歡道:“他們有的是人照顧,阿淩擔心什麽呢?”


    楚淩想了想,終於點點頭道:“那好吧,正好秦殊說想要來看看咱們,不如到時候我們坐他們的船一起回中原?”


    聞言,據我能換臉色微變,拉著楚淩起身道:“阿淩,我覺得長生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我們應該去祝賀他。不如明天就走吧?說不定還能趕上孩子的周歲宴?”說罷,拉著楚淩轉身往回走去。


    “爹爹,娘親!”不遠處的樹林中,兩個手牽手的小娃娃歡快地朝著兩人奔來。兩個侍衛緊隨其後,生怕兩個小家夥不小心摔著了。


    楚淩回頭不遠莞爾一笑,望著陽光下飛快的奔過來撲過來摟著自己雙腿的兩個小家夥笑容溫柔。


    “娘親,娘親!雲叔叔說你和爹爹要去中原,阿夜也要去!”


    “洛洛!洛洛也要!”


    楚淩抬頭看向君無歡,君無歡望著兩個長得精致可愛的小娃娃輕歎了口氣。俯身抱起小女孩,“行,爹爹帶洛洛去。”


    小娃娃摟著爹爹的脖子,“爹爹真好!”


    “爹爹,阿夜也要去!”


    君無歡低頭看著扯著自己衣擺的兒子,咬牙,“一起去!”


    陽光下,楚淩含笑看著被一雙兒女纏著不得脫身的君無歡,唇邊的笑容越發濃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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