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會是她阿娘的名字吧?


    俞婉內心是拒絕的,她那麽柔弱的阿娘,怎麽可能起這麽狂霸的名字?


    “你沒記錯嗎?”俞婉問。


    燕九朝冷聲道:“本王還不至於連你的名字都不記得!”


    真是薑霸天啊……


    俞婉心裏苦。


    不過轉念一想,在鄉下的孩子為了好養活都會取賤名,狗蛋、牛蛋、鐵蛋,保不齊阿娘也是為了好養活才取了這麽個威風八麵的名字。


    俞婉不糾結了,折騰了一整日,她犯困了。


    她打了個嗬欠,對燕九朝道:“能睡了嗎?沒別的事我先眯一會兒了,熱水好了叫我。”


    說罷,倒頭便躺在榻上呼呼大睡了。


    小黑蛋們見娘親睡了,便不在床鋪上蹦來蹦去了,三人走到爹爹麵前,將滿頭大汗的小腦袋遞過去,示意爹爹擦汗。


    恰巧此時,兩名侍女捧著幾套喜服與嫁衣前來覲見,甫一抬眸,看見那個冰冷孤絕的王像一個慈祥的父親一樣,拿著巾子給幾個小家夥細細地擦汗,他的麵上閃過一絲少有的溫柔。


    侍女們看呆了,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們王的手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疼人的。


    幾個小黑蛋擦幹淨了,肚肚餓,跳下床來找吃的。


    桌上有現成的瓜果與點心,燕九朝把他們抱到椅子上,耐心地剝了橘子皮,剔了橘絡,一個兒子一個。


    三人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是錯覺還是什麽,侍女們忽然覺著王與從前不大一樣了,這座宮殿也是,從前總是陰森森的,而今卻仿佛有了幾絲活人的氣息。


    三人是誰,侍女們不敢過問。


    鬼族是一個以實力為尊的地方,鬼王又暴戾殘暴,壞處是他總孤家寡人一個,好處卻也顯而易見,沒人敢當麵質疑他。


    燕九朝看到了二人手中的喜服與嫁衣,淡淡地說道:“拿過來。”


    “是。”二人恭恭敬敬地走過去,跪在燕九朝的腳邊,將托盤舉過頭頂。


    圓臉的侍女叫芳菲,瓜子臉的侍女叫芳容。


    芳菲壯著膽子道:“回王的話,能找到的喜服與嫁衣都在這裏了,請王過目。”


    嫁衣與喜服可不是隨隨便便的衣裳,就這些都是打封存了十多年的庫房裏翻出來的,那會兒王與夫人大婚,定製了好幾套喜服嫁衣,本以為這輩子都用不上了,哪知——


    燕九朝與鬼王身形相似,倒還算合身,俞婉懷孕後人圓了一圈,嫁衣略瘦了些,但改改也能穿。


    這些都是沒有燕九朝的目測,兩個侍女簡直不知王是如何測出來的,不是十多年沒見了,怎麽像是朝夕相對,所以才對夫人每根頭發絲都了如指掌的樣子?


    芳菲與芳容將嫁衣的腰肢改大了一個尺寸。


    芳菲道:“奴婢替夫人寬衣。”


    燕九朝眉頭一皺:“不用,本王來,你們退下。”


    王竟然要親自為夫人寬衣嗎?王怎麽能放下身段做這種事?


    “還有事?”燕九朝冷冷地問。


    “沒了,奴婢告退。”芳菲說罷,拉著芳容退下了。


    迷迷糊糊中,俞婉感覺有什麽人在解自己的衣裳,她掀開眼皮子看了一眼,是燕九朝,她又閉上眼,沒心沒肺地睡了。


    燕九朝見她這副對自己毫無戒備的樣子,鼻子一哼,臉色不那麽臭了。


    俞婉困得厲害,被拽起來拜堂時眼睛都是閉著的。


    拜完堂,俞婉被燕九朝抱回了婚房。


    三個小家夥已經送去阿畏的屋裏了,擁有鬼王記憶的燕九朝並不認識阿畏,卻又記得這個年輕人是三個兒子的師父,新婚之夜是屬於他與新婚妻子的夜晚,他雖疼愛兒子,卻不會允許他們在今晚壞了他的好事。


    燕九朝看著懷中昏昏欲睡的某人,冷冷一哼:“女人,你逃了十八年,是時候把欠本王的統統還給本王了。”


    言罷,他把人放在了床沿上。


    俞婉困得直打瞌睡。


    她折騰了一整天啊一整天,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地睡個覺了?


    燕九朝用玉如意挑開了她的蓋頭,蓋頭下是一張貌美傾城的臉。


    這麽多年了,這個女人的樣子竟是半點兒也沒變。


    他卻變了。


    變得更年輕俊美了。


    他想起了這個女人的過往,她原不姓薑,而是姓南宮,是南詔皇族送到鬼族的棄嬰,鬼族為何收留她,他也不知道,他隻比他大一歲,收下他的是他父親,前一任鬼王。


    她起先是住在最偏僻的村落裏,可她將每個村子都禍禍得雞犬不寧,她年紀不大,卻搬了十多次家,最後全族沒有村子敢收留她了,不得已她才搬來了王宮。


    自己就是那時見到她的。


    那會兒他已經八歲了。


    他看見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著白色衣裙,紮著漂亮的發髻,衝他嫣然一笑,宛若壁畫上的小仙女。


    他怔怔地走過去,正要告訴他,自己是鬼族的少主,就被她一拳頭揍趴下了……


    自此,他的噩夢開始了。


    他無數次想要把這個野丫頭趕出去,野丫頭卻不知怎的俘獲了他父親的疼惜,他父親疼她比疼自己這個親兒子更多,就連武功也盡數教給了她。


    父親不允許他碰禁地的武功,卻帶著她去禁地任意挑選。


    他不服氣,憑什麽一個丫頭也能騎到自己頭上去?


    與他的親事是父親臨終前定下的,她是南詔皇族,她的親事父親做不了主,但父親可以做他的主,父親逼她發誓,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都一定要娶到她。


    而這……竟然是他坐上王座的條件。


    他很疑惑,他問父親她究竟是何來曆,父親卻什麽也不肯說,隻逼他應下,否則父親死不瞑目。


    他不得不應下,他向南詔皇族求娶她,南詔帝姬獅子大開口,向他索取聖物,想到父親臨終前的遺言,他忍痛割愛,把聖物當作聘禮送了出去。


    他都做到這個份兒上,哪知大婚前一夜,這個女人竟然逃婚了!


    這些年,為了找尋她的蹤跡,他沒少派出鬼族的高手,可那些高手全都有去無回,他也很心累。


    回憶完腦子裏的心路曆程,燕九朝長長地歎了口氣。


    好在一切結束了,這個女人最終還是回到他身邊了。


    讓那個中原小白臉見鬼去吧!從今往後,她是屬於他的!


    俞婉打了個嗬欠,小眼神睨了燕九朝一眼,神叨叨的,又瞎想什麽了?


    “好困啊……”俞婉眼皮子都要抬不起來了。


    燕九朝將蓋頭與玉如意放在一旁,端起桌上的合巹酒,遞了一杯給俞婉:“喝了它。”


    “不喝。”俞婉嫌棄地撇過臉,她懷孕了,不能喝酒。


    燕九朝霸道地說道:“你不喝,本王多的是法子讓你喝!”


    俞婉深吸一口氣,看在他腦子壞掉的份兒上,不與他計較!


    俞婉忍住困意,笑了笑,說道:“回王的話,妾身不愛喝酒,也不能喝酒。”


    燕九朝眉頭皺了皺,沒說這是合巹酒必須喝了它之類的話,而是把酒倒了,換了一杯水來:“現在可以喝了?”


    俞婉敗給他了,乖乖地接過杯子與他喝了,隨後問道:“現在可以睡了嗎?”


    燕九朝危險地眯了眯眼,扣住她手腕道:“如此猴急,是不是想迷暈本王,再一次從族裏逃出去?”


    “你愛睡不睡!”俞婉抽回手,躺下來,背過身子,甩給他一個大屁股!


    燕九朝氣場全開,殿內的溫度都仿佛降了下來,他眼神冰冷,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來:“給本王甩臉子,你活膩了是不是?!相信我,你不會想要見識本王折磨人的手段……”


    俞婉:“熄燈!!!”


    “……”燕九朝乖乖地熄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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