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碎星派的一間選手宿舍之中,此時卻仍是燈火通明。


    阮石靜靜的盤膝坐在床上,戒指中散發出一層層光華,不斷的洗滌著他的周身。


    這戒指的療傷能力,遠比定天山脈的許多醫療手段更好。他下午在醫療室中待了幾個時辰,也僅僅是勉強的處理好了皮外傷,現在通過晚間自療,他就連內傷都已經好了大半。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驅除淤積在體內的那些毒素。


    由於耽擱太久,毒素早已經進入血管,和血液融合在了一起,再想不留後遺症的徹底驅除,也就更加不易了。不過,這些事還不需要他操心,憑這個戒指,就算是再頑固的傷都能治好,隻是耗費的時間,需要更長一些而已。


    最早恢複的應該是阮石的臉。此時在燭火的映照下,床頭少年的麵龐仍是一如往常般陰冷俊俏。隻是在這張俊朗的臉孔上,此時布滿的盡是恐懼。


    傷勢,的確不需要擔心。他真正擔心的,是現在戒指已經暴露了,裏麵的功能也不知道暴露了多少,林嘉祥的死因,那些長老順藤摸瓜,是不是遲早都能查到自己身上來?


    在戒指仍在緩慢的過濾著體內的毒素時,阮石的思緒也漸漸回到了競技賽中的那一天……


    剛剛與破月派決裂,經驗值被一掃而空後,碎星派全員在艱難的狩獵過幾隻巨魔後,就來到了一處小山洞生火做飯。阮石正在幫忙撿著柴禾,腦中忽然響起了一道傳音,是林嘉祥約他“出來談談”。


    “這個戒指,代表著你現在為黑市做事。”這是林嘉祥一見了他,就傳音過來的第一句話。


    阮石整個人都是一僵。林嘉祥他……真的看出來了?!難怪這一路上他對自己都是陰陽怪氣,視線尤其總盯著自己的戒指打轉……


    必須得說點什麽,如果就這樣一聲不吭,他一定會認為我默認了……阮石正在腦中慌亂的編造著借口,林嘉祥忽然淡淡一笑,繼續傳音道:“不用編借口編得那麽辛苦了,你看你腦門上汗都出來了。


    怎麽了,很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麽?因為我曾經被人買凶暗殺過。當時我去住客棧的時候,店老板手上就戴著這樣的戒指,結果他給我安排的房間裏有機關;給我送茶的小二也戴著這樣的戒指,結果他送來的茶裏有毒;幾個據說是跑錯了房間的普通客人,手上也戴著這樣的戒指,到最後他們忽然抽出兵器對我動手……


    我被他們一路追殺到了荒郊野外,身負重傷,隻能以龜息之術裝死。好在,那些人大概是求勝心切,就這麽輕易的被我騙過,用玉簡刻錄下了我的‘死狀’後,就回去複命了。


    我回到碎星派之後,向掌門稟報了我遭遇暗殺之事。掌門很重視,根據我所提供的情況,詳細排查了在我身邊,曾經跟我結過仇怨的人。最後就查到了那位破月派的師弟。他也承認是他不滿兩派的處理方式,就私下裏買凶殺我。然後他就以涉嫌謀殺精英弟子的罪名,被逐出了定天山脈。


    我追下山幹掉他之後,就開始考慮起了另一個問題,那些人手上的戒指……他們雖然實力也不弱,但是混戰起來完全是各打各的,沒有任何配合,這不像是黑市那些訓練有素的殺手。


    而且我悄悄溜回那家客棧看過,店老板依然在算賬,小二依然在端茶,連續幾天都是如此,這也就是說,他們並不是臨時喬裝改扮來暗殺我的,而是本身就的確是那家客棧中的老板和小二。黑市的任務發布之後,因為我剛好踏進了他們的地盤,所以他們就想要搶下這一樁功勞。


    那麽,戒指代表著什麽呢,是黑市不為人知的一條暗線麽?為了驗證我的推測,我又專門去黑市打探過,果然,那個戒指屬於‘非賣品’。


    黑市除了養在地下的殺手,還專門培養了這麽一股力量。表麵上,他們仍然各有各的身份,可能是一家客棧的老板,可能是匍匐在路邊的乞丐,也可能……是定天山脈的一名普通弟子!”


    說到這裏,猛地朝阮石逼近了一大步,看著他被自己嚇得連連後退的樣子,得意的哈哈一笑:“這些人,自然都是黑市為了達成某種目的才豢養的。比如說,客棧老板是因為他人脈廣,消息快,又方便暗殺主動撞進他店裏的目標。至於在七大門派之內招收眼線,則是因為,他們對我定天山脈居心不良!


    而這些人共同的特征,就是手上都佩戴著這一隻黑市統一發放的戒指,我猜想,它一方麵是聯絡的道具,另一方麵,或許也是黑市拿來控製你們這些小卒子的吧?


    你剛剛回到碎星派之後不久,有一天我剛好從你房門前經過,我隱隱約約聽到你說:‘少爺,我已經取得參加七大門派比試會的資格了,您放心,我一定會讓這場比賽非常精彩的!’”捏著嗓子將阮石的話學了一遍後,笑道:“那還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向‘灑脫不羈’的阮石師弟,用這麽忠犬的語氣跟別人說話哪。


    當時我就納著悶了,你這到底是在跟誰傳訊啊?因為你當時的聲音,實在是太——令人回味了,我就順手打開傳音玉簡,把它給錄下來了。


    這件事在我看來,也就是一個小插曲,我也沒怎麽放在心上。但是後來我們一起進入了賽場,在盤絲洞打八腳狼蛛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這隻戒指了。畢竟它對我來說,就等於是‘危險的信號’,我自然會特別敏感一些。


    再想想你當時的那通傳訊,估計就是傳給你黑市的主子吧?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啊,現在我身邊也多出了一顆定時炸彈哪!”


    雖然林嘉祥說了一大串話,但由於是傳音交流,他隻需要向阮石腦中傳達一個念頭,花費的時間也是相當短暫。阮石的臉色,也就在這段時間內,從極度慘白到死灰複燃走了一個來回。


    在林嘉祥停止了敘述,並以一聲怪腔怪調的感歎作為結尾後,阮石漸漸的重新挺直了腰板,同樣傳音道:“嘉祥師兄,如果你真的認為這是一件大事的話,剛才的那段話,你就不會是直接對我說了吧?那麽,不知師弟什麽地方‘有幸’,可以為師兄效勞的呢?”


    林嘉祥聞言哈哈大笑:“不愧是阮石師弟!不愧被稱為我們碎星派的智多星!對,沒錯,那些什麽宗派大義的,離我們這些人太遠了,我也懶得去操那份閑心。定天山脈是什麽人當家做主,老實說跟我也沒什麽關係。我隻要有一塊地方,能給我專心修煉就行了。


    所以阮石師弟,隻要你夠懂事的話,我也不會費那個工夫去揭發你的。就隻是……做師兄的這幾日手頭有點緊,你先借一點靈石花花啊?”


    阮石皺了皺眉。勒索,今天竟然給自己碰上勒索了!勒索者的貪心往往無窮無盡,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還會有更多次,他們每一次趕上“手頭緊”,絕對都會第一時間想到自己……


    他今日還僅僅是要些靈石……不,就算他每次都要靈石,長年累月,自己又如何供得起他?更別提給他掌握了這個把柄,以後就可能提出更多的無理要求,還不知有多少千難萬難、不仁不義的事將要推給自己去做。這樣下去是永無止境的!這個林嘉祥……已經不能再留了!


    大多數人遭遇勒索,前幾次往往還會想著破財免災,直到勒索次數增加,受害者也看清了前方是個無底黑洞,才會憤而滅口。但阮石卻是在這第一次,就準確的看清了將來的隱患,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動了殺心!


    “嘉祥師兄,這件事你還跟其他人說過麽?”阮石一隻手揣進衣袋,裝出掏摸儲物戒指的動作,表麵上故作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林嘉祥不屑的一擺手:“跟其他人說?等著多幾個人來分我的靈石麽?我才沒有那麽蠢!”


    你就是那麽蠢!阮石的目光冷了下來,其中也多了幾分得意。不過我也要感謝你的愚蠢,正因為你沒有把消息泄露出去,我現在滅口也才能滅得更安心——


    手指上的戒指,和衣袋中的儲物戒指,兩者發生短暫接觸的一瞬間,一滴黑色藥液也悄然從上方的戒指中湧出,無聲的滴落到了儲物戒指表麵。


    暗中布下殺招後,阮石若無其事的掏出那一隻儲物戒指遞了過去,同時裝作膽怯的傳音道:“這是我身上全部的積蓄了……那給了這些靈石之後,你就願意把那隻傳音玉簡交給我,並且以後也一直替我保密麽?”


    林嘉祥接過儲物戒指,在手中來回翻轉了一圈,又當著阮石的麵滴血認主之後,才拍著他的肩笑道:“這件事不急。玉簡就先在我這裏多留一段時間吧,什麽時候刪掉錄音,看我心情。當然更重要的是看你的表現啊,阮石師弟。”


    果然……阮石目光一沉,你根本就沒有誠意。那我設局除你,也除得不冤了。


    阮石剛才在戒指上留下的,是一種慢性毒藥。隻要林嘉祥的手摸到了儲物戒指頂端,他就會中毒。隻不過中毒之後,短期之內仍然毫無異狀,毒性大概要過上個大半天才會發作。


    隻要在他毒發身亡的時候,自己跟他在各幹各的事,完全沒有接觸到他,自然就不會有人來懷疑自己了。


    並且這種毒藥,在接觸到空氣之後,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揮發。到時就算他們從屍體上找到儲物戒指,也絕對檢測不出任何的可疑成分了。


    不過,讓自己免於嫌疑是底線。阮石腦子一轉,竟然又想到了一條一石二鳥之計。


    那種毒藥的特性,尤其在激烈運動之後可以加速發作……如果讓他死在戰鬥中,看起來就像是被敵人打死的,我豈不就有了現成的替死鬼?那個替死鬼……最好就是葉朔!


    想到這裏,阮石一邊在內心中毫無保留的宣泄著對林嘉祥的鄙夷,表麵仍是裝著謹小慎微的道:“嘉祥師兄,其實你也別誤會。定天山脈真亂起來了,對我又有什麽好處呢?我投靠黑市,僅僅是想找到一個更有效的方法去殺葉朔而已……”


    林嘉祥鼻子裏一聲嗤笑:“你也別跟我這兒裝了。我不是都說了,你有什麽目的我不關心麽?不過你這小子倒真的恨極了玄天派那個叫葉朔的啊,他真有你說的那麽厲害麽?”


    阮石當下又是添油加醋的將葉朔的“難纏”描述了一遍,他相信,有了這一通鋪墊,接下來隻要能設法挑動眾人夜劫玄天派,以林嘉祥的自傲和衝動,他很有可能會選擇親自去試試葉朔。


    那麽,隻要他是在和葉朔的戰鬥中死掉,葉朔就會理所當然的成為凶手。說不定,還會因為違背賽場規則,以及殺害精英弟子的雙重罪名,直接被處以極刑!


    隻是,這個一石二鳥的計劃好是好,真正實施起來還是大有難度。畢竟他對林嘉祥的死亡時間雖然有一個大致概念,到底沒辦法精確到每分每秒,能不能剛好讓他在和葉朔的激戰中死亡,還是一個未知之數。因此阮石大部分的期望,還是押在了“至少讓自己擺脫嫌疑”上。


    但是最後計劃竟然進行得那麽順利!剛好就是在他和林嘉祥各自為戰之後,剛好就是在葉朔打出了那一招火浪攻擊之後,林嘉祥就死了……這個時機簡直比自己預計到的最好結果趕得還要巧!阮石也隻能認為是上天在偏幫自己了。


    之後當他的分身離開碎星派之前,自然是先摸進了林嘉祥的房間,翻箱倒櫃的找出了那一隻傳音玉簡,將所有的證據一並抹除——


    本來明明是得天獨厚的計劃,最後到底是怎麽生生的被自己走進這一條死胡同來的呢?阮石現在再回想這整個過程,還是找不出真正導致失敗的究竟是哪一個步驟。


    忽然,阮石緊閉的雙目霍然張開。此時在那一隻戒指上,竟然正在一閃一閃的散發著紅光!這是即時通話的信號啊!而能夠通過這隻戒指聯係自己的就隻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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