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更可疑的是你吧?”宮天影上前一步,擋在了葉朔身前,“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何況閣下若是行得端,坐得正,為何又要藏頭露尾?你敢不敢讓我們見一見你的真麵目?”


    那陌生人似是欲言又止,苦笑了一下,終是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可以。但我隻想請你們知道,我並不是你們的敵人。”


    三人目光相對,眼中流轉的是各異的情緒。


    “好,那我就暫時相信你。”先開口的是葉朔。說出這一句話,他就直接背轉過身,不再朝那陌生人多看一眼,大踏步的走上了斷橋。


    “但是綠野平原,我非去不可!誰阻礙我得到魔器,誰就是我的敵人!”


    ***


    另一邊,葬魂淵。


    這裏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黑暗森林,一行人心驚膽戰的穿梭在樹叢間。四野昏暗,沿途的植物在這樣的環境下,色調似乎是顯得過於豔麗了一些。甚至,豔麗得有些妖異。


    短短的一段路,他們已經不知道遭遇了多少次忽然張開的空間裂縫,毒煙瘴氣更是無處不在,雖然眾人各有驅毒法寶,但經過這幾輪連番轟炸,大部分人仍是叫苦不迭。


    穿過一條濃蔭遮蔽的小徑,雜草掩映中,一根足有一人來高的花莖忽然一陣蠕動,形似日輪的大紅色花瓣放肆舒張,正中裂開一道呈正圓形的缺口,如同張開了一張大嘴。而那花莖也如長蛇般猛一俯衝,花朵中露出森森利齒,一口就咬住了隊伍最後一人的腦袋。


    那人哼也沒來得及哼一聲,就直挺挺的僵在了當地。經花心幾次吞咽,那人的雙腳漸漸離開了地麵,整個人都被完全吞進了花瓣中。整個過程竟不過片刻間事!


    雜草的異常響動,引起了隊伍中不少人的警覺。等他們意識到隊伍中少了一個人時,陡然加劇的恐懼,開始像無處不在的病菌般,在人群中迅速的蔓延開來。


    正值一片慌亂之際,不遠處一棵老樹的枝幹又悄然鑽出了泥土,在暗影中一路遊動,探出土坡,牢牢卷住一人的褲腿,將他拖進了草叢。等同伴追進草叢深處察看時,地麵上已經隻剩下了一副骨架。


    連續出現了兩個犧牲者,剩下的人此時都不敢亂走了,隊伍不斷朝正中收縮。人人手按兵器,警惕的打量著四周,即使是一株最尋常的植物都不敢輕忽。殺機,可能隱藏在任何一個角落!


    在眾人的高度戒備中,周圍的草木開始出現了詭異的蠕動。高大的樹幹略微收縮,食人的花朵則是迅速舒張;茂密的草叢紮堆起伏,雜亂的草莖化為了皮毛;就連平地上的泥土都直立而起,抖落下了一地的土塊。


    短短數息,整片森林的植物,竟是都異化成了一群群類人形的魔物!


    “人類,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


    所有的魔物同時開口,桀桀怪笑,眼中閃爍著一種饑餓已久的綠光,仿佛看到的是一群美味的食物。


    包圍圈中的眾人一言不發,各自將腰間的兵器按得更緊了些。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個五短身材的樹人。頭頂是一叢暗綠色的亂發,從外形勉強還能看出是由樹冠化形而成。居高臨下的打量著眾人,接連怪笑了幾聲,道:“這整座山穀都是我們的地盤,想在這裏跟我們動手,你們是沒有勝算的。”


    另一名泥土人甕聲甕氣的接過了話,喝道:“識相的少說廢話,快把骨片交出來!”


    在場眾人都有幾分見識,根據他們的判斷,這一群原本應該隻是普通的植物,隻是受到六禦絕境特殊的環境影響,使它們開始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千百年連續不斷的吸收魔氣,更令它們的實力與日俱增,最終占山為王,成為了這裏的本土魔物。


    有關異獸的實力,曾有過一個通俗的說法。實力越強的異獸,外形的類人度也就會越高。等到渡過神劫,更是可以直接化成人形,除了那一身的魔氣,就與普通的人類毫無二致。因此要判斷對方達到了什麽境界,隻要看它的外貌與人類有幾分相似即可。


    眼前的這一群魔物,很顯然是連神劫都還沒渡過。同時它們雖然有了一個粗糙的人類外形,但主體大部分還是保持著植物的樣子,如果換算成人類的修為,大概也就在凝氣級出頭,和在場的眾人差不了多少。


    它們人多勢眾,且占有地利這是不假,但眾人若是全力相拚,勝負難料,也未必便怕了它們。


    但真說要打,眾人也難免存有幾分顧慮。這葬魂淵既是它們的老巢,本身又是六絕景之一,誰知道當真動起手來,它們會不會另有什麽難測的手段?


    一時間眾人思潮起伏,彼此傳音交流,還沒等得出一個共識,洛沉星忽然跨出隊伍,緩步走到了領頭魔物的麵前。


    “各位魔族的朋友,能否聽我說一句?”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時,洛沉星淡淡一笑,繼續說道:“既然大家為的都是魔器,那至少我們的第一個目的還是相同的。既是如此,何不將手中的骨片集合起來,先打開符皇古門,此後的魔器歸屬,再各憑本事呢?”


    停了一停,望著角落裏幾隻魔物已經在暗暗點頭,順勢又加了一句:“何況我們手中就隻有一塊骨片,我想,也沒有讓你們大動幹戈的價值。”


    那樹形魔物起初還在低頭沉思,聽過他這最後一句,忽然麵容一皺:“你們人類都是詭計多端,嘴巴裏沒有一句實話。根據我的感應,你們隊伍裏……最起碼也有兩塊骨片!”


    眾人都是一驚。想到先前在古帝洞府,再加上不歸途,這一行確實是得到過兩塊骨片。但難道它們的感知網布滿整片六禦絕境,連分由其他隊伍攜帶的骨片都能感應得到?


    洛沉星麵上也出現了幾分輕微的不自然,但他的眉峰隻是略微一挑,就將這短暫的局促化為了一個邪異的笑容。


    “這位朋友的感應當真了得。不錯,在此之前,我們確是一共得到過兩塊骨片。不過早前我們兵分兩路,現在另一塊由另一支隊伍攜帶著,他們應該剛剛到了泣血峽一帶。你現在過去,或許還能奪回骨片。”


    眾人聽得出,他這句話裏已是流出了幾分借刀殺人之意。但如果真能騙得這群魔物分出半數趕往泣血峽,那可是為他們分擔了不少的壓力。想來由植物進化出的低等魔怪,智慧應該也不是那麽高。


    卻不想那樹形魔物聞言就是一瞪眼:“還在不老實!就算你不承認,我也能找出骨片在你們當中由誰藏著!”


    “這第一塊麽,”那魔物眼珠四麵一轉,抬起一根幹枯的手指對準了洛沉星,“就在你身上。”


    “至於第二塊,”那魔物的目光掃到了另一個方向,“則應該是在……你……身……上……”


    雖然已經感應到了骨片的氣息,但在循跡追索過去的這一刻,它忽然感到靈魂中升起了一陣恐懼。那是來源於血脈的壓製,是食物鏈底層對高層的絕對危機感,仿佛它現在麵對的,是一隻血統比它純正,境界更是高出了它幾個數量級的大魔獸……


    但即使恐懼得靈魂都在顫栗,它卻無法分辨這種恐懼,究竟是這群人中的哪一個帶給它的。未知的威脅,永遠都是最可怕的,自它修煉成魔後,這種被完全壓製的驚慌,千百年來還從不曾有過。


    同時在這陣恐懼之下,骨片的氣息也被淹沒了。好像它先前所感應到的,隻不過是一種錯覺。


    眾人最初聽它信誓旦旦,都漸漸有幾分回過味了。看來它說的根本就不是由葉朔那一隊所攜帶的骨片,而是他們這支隊伍中,直接就有兩塊骨片!


    但這怎麽可能?撇開那陌生人手中的一塊,剩下的,的的確確就隻有在不歸途中得到的一塊啊!難道還有人先前得到了另一塊骨片,卻秘藏不宣麽?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也很想知道這個私藏骨片的人到底是誰!


    但那樹形魔獸話說到一半,忽然就像中邪了一般,一隻手在半空中顫抖著指點許久,也沒有正式落到哪一個人身上。最後就連它那隻手也是垂了下去,幹枯的口唇一張一合,不斷噴吐著粗氣。


    沒有人明白它為什麽變成這樣,就連它身後的魔獸群都好奇的詢問道:“老大,你怎麽了?”


    那樹形魔物又喘過幾口粗氣,抹一把頭上的汗水,訕訕道:“沒什麽……可能,是我感應錯了吧。”


    它話音剛落,天際忽然傳來一陣狂笑聲:“哈哈哈,連人家身上有幾塊骨片都感應不清,還想在這裏裝大頭蒜,真是笑死人了!”


    那樹形魔物臉色一變,怒喝道:“誰?!”在它身旁的魔物群也是人人麵有怒色,四麵環視。


    不等它們細尋,四野一陣破風聲響起,魔物群的包圍圈之外,一段片刻前尚還空曠的土坡上,轉眼已經被另一路魔獸群占據。


    這群魔獸多是獸形,不過從類人度看來,還是比那群植物魔獸高出了不少。


    那樹形魔物冷冷的打量著它們,一條手臂迅速擴張,化為了半截龐大的樹根。而它隨後則將樹根調轉,有節奏的敲打著另一條手臂。


    “哼,魔器的消息一經泄露,什麽牛鬼蛇神都跑過來了。看在同是魔族的份上,你們趕緊滾開,我就當沒看見你們。”


    另一群外來魔獸的領頭者冷笑一聲:“不過是一群山野精怪之物,也敢自稱魔族,真是不怕閃了舌頭。”


    那樹形魔獸聞言大怒,在它身旁,一隻刺蝟狀的草形魔物卻是懶洋洋的怪笑道:“以你們這種境界,恐怕連魔族的大本營都進不去,又能比我們高貴到哪兒?”


    “你說什麽!你想打架嗎?”對麵的魔獸群頓時都像被踩了尾巴一般,一身的皮毛都直立了起來。


    此事也確實是它們的忌諱。魔族的大本營,就像是人族中的皇宮,是地位的象征。除非是一些血統高貴的魔獸,一出生就可以在族中修煉長大,而對於那些生活在外界的魔獸,除非渡過神劫,才可以成為被魔族重視的人才,予以吸納,否則都是沒有資格進入其中的。


    不能回歸族群,在魔獸中似乎就永久低人一等。冷不丁被人戳中心頭痛處,這些魔獸自然都是勃然大怒了。


    樹形魔獸另一條手臂也化為了樹根,跨前一步:“那就來啊!看誰怕誰!”


    這兩群魔物話說不了幾句,很快就如同兩波洶湧的潮水,迅速的衝撞在了一起。打得是異乎尋常的激烈。


    圍觀的人群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由又驚又喜,有人提議道:“趁它們打起來,我們趕緊離開吧?”


    眾人大多並無異議,但就是在這一片的附和聲中,忽然響起了一聲輕蔑的冷笑。


    “哼,開什麽玩笑……”


    西陵北緩緩的跨出隊伍,眯起雙眼打量著混戰的魔獸群,麵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然。


    “鷸蚌相爭,當然是漁翁得利了。”在眾人的驚愕中,西陵北冷漠的側過半邊視線,“怎麽,不要告訴我,你們連這一群低等魔物都收拾不下啊?”


    ***


    話分兩頭,此時成功通過泣血峽的葉朔一行人,已經來到了魔龍潭前。


    這裏的氣息還很平穩,不像是有大批人馬身在其中的樣子。看來那另一支隊伍,現在應該還困在葬魂淵。


    多進一處絕景,雖然意味著多經曆一次生死,但凶險與機遇永遠是並重的,能將多一塊骨片掌握在手中總是一件好事,因此葉朔對多走這一趟魔龍潭,倒也沒什麽不滿。


    “聽說魔龍潭的潭水已經被魔氣侵染,潭內到處都漂浮著劇毒。不過它和泣血峽不同,對人體的殺傷性並沒有那麽大。這種程度的魔氣,隻要服用一顆‘避毒丹’,就可以在其中來去自如了。”那陌生人說著,取出三顆丹藥,將其中的兩顆遞給了葉朔和宮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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