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雅婷緩緩的直起身子,豐滿的身材在緊身長袍的包裹下更顯凹凸有致。麵上同樣化著豔麗的妝容,但卻是明顯比唐寧欣多了幾分成熟,幾分嫵媚。舉手投足間,無不醞釀著獨特的風情。竟連那接待員一時都看直了眼。


    唐寧欣同樣看得目不轉睛。當初沈雅婷在整個定天山脈,就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女,一年不見,她更是已經美得令人窒息。而且,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裏……之前就聽人說過,阮石師兄和雅婷師姐正在交往,那個時候她還固執的不肯相信,現在看來,的確都是真的……


    驚豔和嫉妒,兩種感情同時在唐寧欣的眼中閃爍。而沈雅婷好似並未察覺到她的異樣,輕扭著腰肢,緩步走到了櫃台前,塗滿大紅蔻丹的手指在丹藥中逐一翻找,最後緩緩的拈起一隻小瓷瓶,遞到了唐寧欣麵前。


    “就這一瓶吧。這是七星海棠,隻要一小滴,就可以讓他七竅流血,死得慘不可言。我想,對你是最合適的。”


    唐寧欣嚇了一跳,慌不迭的擺手:“不……我絕對不會傷害阮石師兄的!我……”在沈雅婷嘲諷的注視下,不知怎的忽然心頭一亮:“對啊!不傷害阮石師兄,但是我可以殺掉這個女人啊!隻要她死了,就沒有人再跟我搶阮石師兄了……”


    多年的花癡生涯,也令唐寧欣擁有了一顆極其善妒的心。她嫉妒著那些可以站在自己的偶像身邊,和偶像說笑的女弟子們。但以往還僅止於暗地詛咒,然而今日,在沈雅婷以這樣一副顛覆性的美貌,和一瓶致命的毒藥一起出現在她麵前時,忽然就將唐寧欣內心的陰暗麵激發到了最大化。她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毒死她吧!毒死這個情敵!


    一旁那接待員見唐寧欣久不開腔,有些不耐的追問道:“姑娘,這七星海棠你到底買不買啊?”


    仿佛是添了最後的一把火,唐寧欣立刻一口答道:“買!”鬼使神差的,她接過了眼前的小瓷瓶。而沈雅婷的嘴角,也緩緩掀起了一絲殘酷的冷笑。


    “走吧,我現在就帶你去那個負心漢的房間。”待唐寧欣付過錢,依照慣例做過登記後,沈雅婷主動牽起她的手,拉著她拐進了洛家的長廊。


    一路上,唐寧欣都在仔細打量四周的景色,幻想著阮石在這裏生活的點點滴滴。如此未過多久,沈雅婷推開了一間下人房,引著她走了進去。


    房內環境簡陋,不過打掃得倒是很幹淨。沈雅婷輕車熟路的在櫥櫃間翻找一番,取出了一隻紫砂壺。在雙手間來回翻轉著,似笑非笑的介紹道:“這是他最喜歡的茶壺,隻要將毒藥塗抹在壺底,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唐寧欣並未留意到沈雅婷眼底的恨意,此時她心中的嫉妒之火正在不斷攀升:“這個女人……她竟然這麽了解阮石師兄的喜好……可恨!”


    下意識的接過茶壺,唐寧欣稍一猶豫就有了主意,麵上仍是堆起一副溫良的笑容,認真的道:“雅婷師姐,我想了一下,我想先見一見阮伯父。如果可以取得他的支持的話……畢竟我隻是想和阮石師兄在一起,並不想傷害他啊!你可不可以幫我約一下阮伯父?我去幫你們泡茶。”


    沈雅婷眸中劃過了一絲玩味的笑意,眼珠略微一轉,同樣也是一派親和的應道:“當然可以。”


    稍後,在另一間下人房中,阮威和沈雅婷坐在臨時支起的矮桌前,唐寧欣則是留在阮石的房間中準備茶點。一場簡易的茶話會,似乎就這樣確定了下來。


    不過對於阮威而言,唐寧欣在與不在,他根本就無所謂。今天最令他高興的,還是沈雅婷這主動約自己喝茶的舉動。


    當初阮石強要了沈雅婷的手段,阮威也是略知一二。從那以後,她雖然限於靈魂契約,無法反抗,卻一直視自己父子為仇人,便是見麵心平氣和的說上幾句話,都是極為難得。


    這一次的茶話會,不管是不是由那個遠道而來的潛夜派女弟子發起的,他都願意將這看做是與沈雅婷緩解關係的契機。


    在等待唐寧欣泡茶的過程中,阮威幹咳一聲,就主動的開口了:


    “雅婷啊,從前在碎星派,你就是最出色的,那個時候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哪家的孩子這麽有福氣,能娶到你這樣的妻子。沒想到,緣分會把你送進我們家……”


    歎了一口氣,小心的觀察著她的臉色,“這麽長時間了,雖然你跟阿石的關係一直不太好,但是在我心裏,早就把你當成自己的媳婦看了。今天你請我喝這頓茶,是否就是願意接受阿石,以後跟他好好過日子了?”


    沈雅婷譏嘲的抿了抿嘴唇,輕輕將一縷垂到眼角的發絲撩到耳後,厚重的妝容遮掩了她所有的情緒:“我隻是覺得,以大家現在的處境,想奢談把日子過好,根本就是沒有意義的。隻不過今時今日,我的敵人不應該是你們,而是洛家。”扯起一副應景的笑容轉向了阮威,“所以,我願意一試。”


    阮威感動得連連點頭:“好,好,好,這真是我這些日子聽過最好的消息了!”


    這時,唐寧欣剛好端著滿盤的茶點走了進來。先小心翼翼的將托盤擺在方桌一角,再將幾碟糕點逐一分置。由於是第一次做服侍人的活,她的動作顯得很有些笨手笨腳。


    沈雅婷適時的站起身:“我幫你。”她的動作遠比唐寧欣麻利得多,其中卻也同樣不失優雅,看得阮威連連點頭。終於有一天,他也可以像一位普通的公公一樣,享受媳婦的孝敬了。


    沈雅婷正神色如常的擺放著糕點,就在整個托盤即將清空時,她忽然抬起頭瞪視著門外,驚呼道:“什麽人!”


    她這一叫,阮威和唐寧欣都下意識的望向門口。趁著這空當,沈雅婷多留了一個心眼,飛快的將阮威麵前的茶杯,和自己的那一杯調換了一下。


    在一瞬間完成了這個小動作後,麵對重新回過頭,一臉困惑的阮威和唐寧欣,沈雅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抱歉,寄人籬下,總覺得哪裏會有洛家的耳目,是我嚇到你們了。”


    阮威全未留心到這個微小細節,爽朗的笑了笑,一麵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心情正佳之下自是極為健談:“沒事,沒事。雅婷啊,你知道,我就隻有阿石這麽一個兒子……”


    ……


    半個時辰後。


    阮石和顏雪影同行在曲折的回廊間。這段時間,兩人一直在為尋找洛家的犯罪證據而苦苦奔波。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們終於找到了一本記載著諸多黑料的賬本。同時,上天仿佛終於開眼了一次,就在他們煩惱著該如何將賬本運送出去時,就接到了一個到鄰城送貨的任務,半個月後就出發。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代洛家執行這樣的機密任務。也不知究竟是洛沉星終於開始信任他們,願意將他們視作家族的核心成員了,還是僅僅隻是一次考驗。但無論如何,這都是兩人一次難得的重獲自由的機會,就算是陷阱,他們也別無選擇了。


    至於在離開洛家途中,萬一事況有變,該如何應對一節,在阮石提起時,顏雪影直言稱,她已經和楚天遙談妥了條件,到時候,他自會出手相助。


    早在定天山脈的時候,阮石和楚天遙的關係實在算不上好。雖然近期他稍有耳聞,楚天遙對洛家的不滿也不比自己淺。


    一方麵是禁咒的誘惑,而另一方麵,以洛沉星那副“要麽合作,要麽毀滅”的脾氣,在楚天遙藏身邑西國期間,就沒少被他使過絆子。他的目的,自然是先將楚天遙在國內追逼得走投無路,隻能乖乖的歸順洛家。隻不過時至今日,這收服計劃都還沒有多少進展而已。


    明知道雙方有著共同的敵人,但每次想到要和楚天遙聯手合作,阮石心裏就是一陣陣的不舒服。也不知為何,顏雪影似乎對他極為信任。方才兩人避開洛家的耳目,便是在具體商議這一次的出逃計劃,盡管阮石費盡口舌,勸說她另尋合作者,最終卻仍是成效低微。


    此時行走在長廊間,兩人的爭議仍在繼續。


    “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跟他合作?”阮石克製著心中的煩躁,勉強壓低聲音,“別說我沒告訴過你,楚天遙陰險狡詐,出爾反爾,那就是出了名的!他為的隻不過是洛家的禁咒,順便再利用著我們給他當槍使。就算暫時聯手,事後也一定是過河拆橋!”


    顏雪影目不斜視,麵上仍是沉澱著冰雪般的冷意:“但是,我們需要他的力量。而且,我也相信他。”


    阮石皺了皺眉,不耐煩的道:“我跟你說,你不要看他長得好一點……”此時兩人剛好路過阮威房前,阮石無意識的側目一瞥,忽然就雙眼發直,整個人都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


    矮桌前,已經隻剩下了阮威一人。但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喜色,頭頸僵硬的抵在桌前,嘴角漏出一縷黑色的血跡。麵容鐵青,早已死去多時。而在桌上,還放著幾碟沒有吃完的糕點,以及一隻打翻的茶杯。


    阮石的瞳孔不斷擴大,在片刻的失神後,幾乎是一頭栽進了房間,瘋狂的搖晃著阮威的肩頭,連聲喚道:“父親?父親!”但他手上力道剛鬆,阮威的身子就朝著一旁歪倒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地麵上。


    阮石全身都在發抖,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無盡的冰冷令他有如身在地獄。口中發出了斷斷續續的低呼,終於發展成了抱頭慘叫,叫聲絕望而淒厲。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顏雪影同樣為這突發的一幕而震驚,但她終究比阮石冷靜得多,走上前試探了一下阮威的鼻息,又橫過手指輕貼在他的頸側動脈,終是衝阮石搖了搖頭:“已經沒救了。”


    而這句話,換來的就是阮石一聲更為淒厲的慘叫。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中,阮石在她麵前展現了所有極致的悲痛。絕望哭嚎、以頭搶地、扶著阮威的身子瘋狂搖晃。他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還身在洛家,忘記了在敵人的地盤上,一言一行都必須克製,他哭得就像是一個崩潰的小孩。這撕心裂肺的絕望,竟然令顏雪影向來冰冷的目光中,都閃過了一絲輕微的波動。


    好一陣子,阮石才瞪著血紅的雙眼轉過頭,拿起桌上翻倒的茶杯,對著杯底的殘渣瞪視片刻,在他依舊充斥著悲傷的周身,驟然散發開了一層衝天的殺意。


    “這是……七星海棠……”阮石的瞳孔忽聚忽散,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跌跌撞撞的撐起身,就朝屋外急奔。


    獨自留在了房間中,顏雪影的情緒也漸漸起伏得更加劇烈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阮石一直都很依賴他的父親。盡管他的性子比阮威來得果斷,也在諸般磨練中,慢慢擁有了獨當一麵的能力,但隻要在父親麵前,他就始終都還是一個小孩子。當初在碎星派一手篡位,最終卻仍是將掌門大位讓給了父親。對他來說,父親大概就是他的天,是他人生的全部了。


    顏雪影並沒有體驗過這種感情,在她的人生中,沒有任何人值得她依賴。天霄閣的家人,對她而言一直是她痛苦的根源,是她所要報複的對象。她不知道親情應該是什麽樣子的,但是在阮石剛才所爆發出的極致痛苦下,在她心底,似乎有一根隱藏的弦,被悄然的觸動了。


    他是那麽絕望,可自己又如何呢?不管家人對自己有多少不公,可至少,他們還健在。難道她真的還要繼續那一廂情願的報複,去傷害自己的親人麽?難道她真的想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麽?


    強烈的衝擊,令顏雪影佇立房中,久久失神。而此時的阮石,已經攜帶著滔天殺意,徑直衝入了洛家的接待大廳。


    “今天的交易記錄冊……給我!給我!!”


    接待員被阮石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按照規矩,對方僅僅是洛家的下人,對於這些核心賬目,他是沒有資格接觸的。但他總覺得,如果從自己口中敢說出一個“不”字,對方就會立刻掐斷自己的脖子……


    在這樣的恐懼下,那接待員隻能顫抖著捧上了記錄冊。阮石劈手奪過,由於極致的痛苦和憤怒,他的視線已經發花,哆嗦著在賬目上查看許久,才找到了他需要的信息。


    “交易物品:七星海棠。購買人:唐寧欣。”


    “……是她?!”阮石直直的瞪著這個名字,半晌,他眸中的血紅陡然大盛,周身炸開了一層火紅色氣浪,隱然已有自行妖化之勢。能量之烈,將櫃台前堆放的賬本齊齊掀上半空,橫格間的丹藥瓶都是一陣劇烈搖晃。


    而阮石的身形,也就在那接待員驚駭的目光中,卷起一陣滅世般的殺意,朝著門外疾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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