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擺在西陵宗家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


    一條,是老老實實按照西陵辰安排的道路走,也許今後他們將會吃穿不愁,接訂單接到手軟,但實際上,卻也代表著一輩子做他的傀儡。


    另一條,是將國外這些攀關係的生意全部拒接,但這樣一來,不識抬舉的形象也就在國際上形成了,恐怕從今往後,他們都再也接不到任何生意了。


    除此之外,西陵辰更是豪放出手,給皇室及本國一應重量級勢力,都注入了一定的發展資金。請*府將“分家英烈”的事跡廣泛傳揚,時不時向百姓普及他們的光輝曆史,要做到巷尾皆知。


    既然要將分家死者作為正麵形象宣傳,那與之相對的反麵形象,不消說,自然就是他們西陵宗家了。


    這樣一來,恐怕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宗家是何等封建迂腐,怎樣壓迫著分家族群。平民對富商的怨恨,也可以借著這個由頭一舉傾瀉,誰還理會他們是否當真無辜,隻要有這麽一塊靶子,供他們去攻擊,去*鬥,那不就足夠了麽?


    掌握了資本,果然就是好啊……有了錢財,就可以操縱輿論,顛倒黑白,將他們這個有著數百年曆史的大家族,徹底打得萬劫不複……!


    而西陵辰,他是“不計前嫌”的選擇了接濟宗家。他們能感恩戴德也就罷了,若是稍有不滿,這全國上下都是收了西陵辰好處的人,不用他多說,他們自然會代他來收拾自己!


    包括他首次捐款,便是給分家修建祠堂一事,也是他為了開設“兩湖商會分號”,專程埋下的炒作手段。由這個舉動所能吸引到的關注,在將來能夠為他帶來的收益,也絕對是遠遠勝過了他此次的支出!作為一位精明的商人,這一點,他是算計得很清楚的。


    當所有人都認為,西陵宗家是兩湖商會的附庸時,就算隻有他們自己堅持說不是,那又有什麽用?


    時代的車輪,會將錯的碾壓成對的,也會將假的碾壓成真的。這是獨屬於勝利者的洪流,無人可逆。


    這個時候,西陵傑才第一次感到,當初自己信誓旦旦的說著“不承認他”,有多麽卑微可笑。


    你不承認?無所謂啊。反正我現在的地位遠遠比你高,隻有我承不承認你,沒有你承不承認我。


    聽了西陵傑如此直白的說詞,西陵辰雙眼略微一眯,同時在他眸底,已是風雲變幻。


    嗬……西陵宗家,我並不是那麽賤,不是你們把我掃地出門,我卻還是要上趕著巴結你們。


    至今為止,我會依然承認著西陵氏的姓氏,不是因為你們,而是為我分家的先輩!我身上流著的,是他們的血液,也是你們眼裏,低賤的血液……但卻是他們,寧可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我今天不會拋棄這個姓氏,就像是不會拋棄他們的存在……!


    原本,我是很想像你們一樣,把宗家一脈趕盡殺絕,但是漸漸的,我改變主意了。


    戲台搭起來了,也需要有人來看。有了勝利者,卻沒有人在台下喝彩,豈不也是很枯燥無趣的麽?


    “對,我的確是在報複……因為我找到了一種更有趣的報複方式。我以德報怨,在我發達之後接濟你們宗家。你們宗家今後的子子孫孫,都是靠我養活著的,我就是你們的衣食父母……是你們的天!”


    “我分家先輩,是否會以我為榮我是不知道,但我相信,我一定會是你們宗家永遠的陰影。”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是誰比較強,誰就是正統。


    以自己今天的身份地位,西陵氏因他而揚名天下,他與西陵宗家,在世人眼中又將是誰尊誰卑呢?


    “西陵族長,我信任你們,不必將每一筆訂單都交給我過目。不過每個月的收益,記得按時繳納,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收款賬戶。”


    說到這裏,他刻意拖長了語調,“這筆錢你們要是遲交或者少交的話,可是會背上一個‘拖欠工程款’的惡名。你應該也很清楚吧?在商場上,人無信不立,千萬不要毀了西陵家族的百年清譽哪——”


    “對了,過幾天記得派個人過來,咱們好好交接一下洛家的生意。祝我們……”他再次挑釁的伸出一隻手,“合作愉快。”


    西陵傑看著他惡魔般的笑容,隻感到腦中一陣陣的眩暈。正午陽光直射,在他而言,卻隻有一片透心的冰涼。


    西陵家族的前途,自己的前途,仿佛都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隨他一起墜落進了無望的漩渦。


    ……


    接下來的幾天,西陵辰都很忙。


    他忙著應付邑西國那些慕名而來的權貴,就連國主,都是主動邀請他進入皇宮一敘。


    能和這位世界知名商人打好關係,對本國的經濟利益,絕對能帶來一個跨越式的增長。而且,剛好他正是出身邑西國,要說服他多捐出一點錢,支援故鄉建設,也就變得有理有據。


    至於西陵宗家,國主原本看好他們是洛家的接班人,如今知道西陵辰和他們還有著這樣一層關係,那自然是處處以他為主。隻要他稍稍透出一點端倪,對宗家是捧是貶,那今後整個邑西國上下,絕對就都會按照他的眼色行事。


    在皇宮遊覽的一路,隨行官員都是滿臉堆歡,沒有任何統治階層的架子。平時是怎麽奉承國主,這時便是怎麽奉承西陵辰。畢竟國家能否一飛衝天,落到他們腰包裏的油水是否會更加充足,可就全指著這位主兒的一句話了。


    以往,就算是接待異國來賓,他們也從未花過這麽大的心思。但在他們假笑逢迎的背後,內心卻是一個比一個敞亮。在他們的自我認知中,這就是在為國家爭取利益,為基層民眾爭取利益,從本質上,依然是在“為人民服務”。


    權勢與財富,往往都是相對的。權勢可以製約財富,但在財富達到一定階段後,同樣可以反過來左右權勢。


    就連那些修靈強者也是一樣,他們看似可以暫時淩駕於權錢之上,但能夠真正無欲無求的人卻是很少的。既然已經擁有了無以匹敵的實力,自然會想通過這份實力,真正去掌握一些什麽。


    有了欲望,也就代表著有了弱點。因此也曾有許多成名強者,囿於權欲漩渦,終究還是卷入世俗,淪為了*客的傀儡。


    沾了西陵辰的光,柳茉還是第一次來到異國皇宮做客。她的美貌和身份,也讓她在一眾皇子官員中大受歡迎。為了表示友好,就連國主,都親自送了她一枚足有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戒指。


    在皇城之外,排著隊趕來巴結的富豪,也包括了祈嵐的父親祈方。


    他原本是想帶著兒子一起來接受教育,讓他看看“你的同齡人是什麽樣,你又是什麽樣”,但祈嵐一聽父親稍露口風,就連夜收拾行李,第二天就跑去定天派住了。這也讓祈方氣得大翹胡子,連聲感歎:“逆子啊,逆子!”


    短短幾天,邑西國有數的富豪及名門宗主,基本上都來給西陵辰送過禮了。隻除了一個偏遠的勢力。


    那就是定天山脈的定天派。


    據說,定天派掌門司徒煜城為人正直,不喜巴結。對於兩湖商會“金錢至上”的作風,也一直是抱持著批判態度。他們隻想在穩定中走出自己的道路,不需要討好任何人,也不需要求著他注資。


    對此,西陵辰並沒有發表意見。隻是在心底,他曾暗自感歎過一句,“難怪是能孕育出葉朔那種迂腐子弟的土壤,一個個都沉迷在狹隘的個人英雄主義中,一點都不懂得隨勢而為。”


    大人物就該有大人物的心胸,他自然不會為了這一點事,就暗示國主去打壓他們。隻不過,想做硬骨頭,就要有做硬骨頭的準備。他們這種兩袖清風,不求外界支援的發展道路,在這個風雲變幻的時局中,究竟又能走出多遠呢?他拭目以待。


    除了應付這些小卒——對他們,他是連“同行”都不屑稱一句的——還有一部分時間,西陵辰也應邀來到了致遠學院,為學員們做商業講座。


    會議大廳幾乎是場場爆滿,這些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學員們,都用崇拜而熱切的目光望著他。場內更是不斷有人舉手提問,充滿熱情的與這位大名人互動。


    都說這個時代,群眾的記憶是非常短暫的。


    他們可以輕易為一個熱點事件熱血沸騰,也可以在幾天之後,就投入到另一個熱點的追逐中。


    就在上個月底,西陵辰還曾是醜聞纏身,被公眾視為“挑起惡性商業競爭,逼死賈大富”,這才不到半個月,他就已經可以重新作為世界知名商人,來為學員們演講,講述自己的經商經驗了。


    這樣看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把賈大富的死當回事,也著實是因為他摸透了輿論的本質。他知道,自己是必然可以東山再起的。


    又一場講座結束後,院長南宮菲親自陪同他參觀校園。


    西陵辰偶爾會對幾處景觀表示稱讚,南宮菲也每每微笑回應。盡管雙方都知道,他說出來的話,不會比銷售人員稱呼的“帥哥美女”更真誠多少,但這場表麵的戲碼,卻還是不得不做下去的。


    逛到圖書室的時候,西陵辰才像是真的來了幾分興趣。


    他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商業書籍,似笑非笑的翻動著。


    “南宮院長,也喜歡看這些經商理論?”看到這裏竟然有整整一個大分類的商業書籍,也是令他對南宮菲有了一定的重新認識。


    這個時代,喜歡經商的女人不多,有能力經商的女人就更少。而喜歡經商且有能力經商的美女,就更是少之又少。


    對致遠學院的變遷史,他也多少算是了解一些。自從南宮菲上任院長後,學院的發展,確實就是一天天的在朝著國際接軌。去年更是成功與天聖學院建立了交換教學,將部分優秀學員,送去了世界第一大國,接受更加高等的教育。這可是曆代院長都沒能做到的事。


    由此看來,這個女人,應該就可以屬於那鳳毛麟角的一型。


    南宮菲對此隻是抿唇一笑:“業餘愛好而已。因為家父,也是一位與西陵會長一樣,‘以誠待人’的商人呢。”


    西陵辰聽得出她是有意譏諷,幹笑了一下,也就自然的繞過了這個話題。


    “算算時間,又該到了致遠學院選拔新一批交換生的時候了吧?進展如何了?”


    南宮菲隨他漫步前行,隨口答道:“名單我都已經擬好了,還要再最後組織一場資格考。接下來隻要等天聖那邊把名單傳過來,就可以開始辦理手續了。”


    西陵辰停頓了一下,“前一批學員,學成之後是會歸國發展,還是留在天聖就業?”


    南宮菲雖不知他為何如此關心交換生一事,還是耐心答道:“這個就要看個人的選擇了。從我個人而言,如果學員選擇留在更加發達的國家就業,享受更好的待遇,我自然是支持他們的。”


    “從目前的意向調查來看,我們致遠學院的交換生,的確有不少希望留在天聖國發展,但也有人想要學成歸國,通過學來的知識,建設祖國。而來自天聖的交換生,則是恰恰相反,大部分都希望學成後回國發展,但也有少數人,想要留在我們國家鍛煉自己。每個人性格不同,所以選擇也不同吧。”


    在院長位子上坐得久了,南宮菲對這些學員是越來越有感情,在說起教育問題時,也是難得的滔滔不絕。


    的確,現在的邑西國還不夠強大,當國外交換生看中的,僅僅是你這裏的“艱苦環境”時,也實在是沒有什麽值得驕傲。


    但南宮菲卻始終相信,這個國家雖然小,但各行各業的人們都一起在努力,隻要每個人都在發展道路上添一塊磚,加一塊瓦,也一定能夠讓這個暫時落後的小國,在國際舞台上越來越好。


    這也是她甘願留在這裏的原因。


    留在這裏,建設著這個國家,等待著那個遙遠的未歸人。


    西陵辰明顯是敷衍的點頭:“挺好,挺好,人各有誌。”


    鋪墊到了這一步,他也終於是用狀若無意的態度,提出了他真正想說的問題。


    “前一批交換生的名單,應該還在吧?能給我看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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