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妙一番毫不留情的打擊,讓秦顯感覺尊嚴受到了踐踏和侮辱,卻是怒指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一張臉上青白交織。


    被罵的雖然是秦顯,但武安伯夫人深深覺得丟臉,怒喝著讓人把秦顯拖下去。


    知道薑妙是個說一不二的,撬不動,便隻得看向姚氏,“親家太太,關於柔娘葬哪的問題,您看能否再商量商量,畢竟已經是伯府兒媳婦了,而且還懷過身子,現在人都沒了,自然是入土為安要緊,什麽休夫不休夫的,有些過了。”


    姚氏聞言,捏著帕子抹了淚,站直身子,臉色微冷,“葬進你們家祖墳也成,停靈這七日內,你想法子證明她的清白,讓她幹幹淨淨地走,那我這個當娘的就沒什麽可說的。”


    “這……”這不是成心難為人麽?


    武安伯夫人糾著眉。


    小薑氏間接害死宣哥兒是事實,而且現在小薑氏都死了,死無對證,還怎麽證明清白?


    “證明不了,還是不想證明?”薑妙瞧著她搖擺不定的模樣,唇角嘲弄更甚,“伯夫人縱橫後宅這麽多年,卻治不住區區一個窯姐兒,連答應好給我的交代,都隻是把人趕走準備半道上暗殺這麽無腦。也難怪,一個連自己兒子都教不好的人,還能指望她在旁的事兒上有什麽作為?”


    武安伯夫人被罵得臉色青黑。


    “督主夫人。”秦曼看不下去,皺著眉出聲道:“小嫂嫂的死是她自個兒想不開,跟旁人無關,您自己也看到了,又何必這般出口傷人,怎麽說,我娘也是長輩。”


    “長輩?”薑妙笑了下,看向姚氏,“娘,既然有人仗著輩分壓我一頭,那您自個兒來吧!”


    姚氏冷冷盯了秦曼一眼,“我閨女怎麽死的,昨兒個晚上是你守的夜,你最清楚。”


    “我……”秦曼咬著唇,委屈地攥著帕子。


    姚氏不再搭理她,目光挪向武安伯夫人,冷氣森森,“咱們有一說一,當初你們家求娶,嘴上說的好聽是看中柔娘這好那好,但她一過門,你這當婆婆的就把外室子抱到她院兒裏來讓她當了現成的娘,這是成心膈應人!


    我閨女沒跟你鬧,沒跟你計較,那是她大度,但這份大度,卻成了你的理所當然,以至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兒子得寸進尺,在外頭跟個窯姐兒胡來也便罷了,回家還對明媒正娶的妻子大打出手。


    老話說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才會歪。但凡是個有教養有擔當的男人,都做不出這麽畜生不如的事兒,而他之所以沒教養沒擔當,全都是你這個當娘的沒教好。


    出嫁前,我教我女兒要孝敬公婆侍奉夫君,你呢?你教你兒子不要對女人動手了嗎?你有沒有告訴過他,這天下不是你們家的,王法還在,做錯了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姚氏並未咄咄逼人,然而每一句話都戳在武安伯夫人的脊梁骨上,以至於她被堵得一個字都反駁不回來,隻攥著帕子青著臉,眼底神色複雜。


    姚氏閉了閉眼,“和離吧,人我們會帶走,打今兒起,薑家和你們秦家,再無任何瓜葛。”


    武安伯夫人臉色又是一變。


    然而尚未等她開口,薑妙就冷冷道,“不和離,直接休夫。”


    秦曼大驚,本來薑柔一死,她的側妃就徹底沒戲了,若是兄長再讓女方家給休了,那她這個當妹妹的名聲也會被波及到,今後還有誰家敢上門求娶?


    “親家太太都說了和離,督主夫人又何必非要執著於什麽‘休夫’,自古隻有男人休了女人的,哪有女人休男人,這也太……”


    “大逆不道是麽?”薑妙望著她,“假如有一天秦姑娘在夫家被打到流產,最終想不開上吊身亡了,你覺得你娘是願意讓你待在夫家入土為安,還是想就此息事寧人替你做主跟夫家和離,又或者,想為你討個公道?”


    秦曼小臉一白。


    她從小就嬌弱,又是伯府貴女,不管嫁到哪都是注定要當主母的,一直憧憬的都是相夫教子,亦或者入東宮做人上人,怎麽可能會……


    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她也被打到流產,最後絕望上吊……


    臉色越來越白,秦曼已經不敢繼續往下想。


    武安伯夫人更是死死咬著唇,片刻後,表情麻木道:“既然你們心意已決,那休夫便休夫吧!”


    “娘……”秦曼大驚。


    一旦休夫,不止她要完,整個秦家都完了!


    武安伯夫人擺擺手,指揮著下人,“幫著把棺木送出去。”


    “無需你們動手。”薑妙嫌髒,“待會兒肖府自會有人過來。”


    說完,又吩咐青杏,“筆墨伺候!”


    青杏馬上去往書案邊鋪紙研墨。


    薑妙坐過去,沒多會兒就寫好了一封“休夫書”,待墨跡幹後,親手交到武安伯夫人手裏。


    武安伯夫人粗粗看了眼,心下沉涼,沒再多說什麽。


    薑妙讓小安子去肖府叫人,沒多大會兒的工夫,那邊就來了好幾個下人,動作利索地把棺木運出去。


    海棠院還掛著白,秦曼瞧著浩浩蕩蕩離去的那群人,心有不甘,“娘,您怎麽能同意他們家休了大哥?”


    武安伯夫人一把將休夫書捏成團扔在地上,眼神陰冷,“不過是小薑氏吊死,他們家怕外頭傳言更難聽,想給死人找回幾分體麵罷了,等著吧,事兒還沒完呢!”


    秦曼紅著眼眶,低聲罵道:“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殿下要設宴的當口死,她是成心不讓我好過的吧?”


    太子曾說過,會在朝考之後設宴,並親自到場欽點側妃人選。


    然而現在距離設宴,也不過隻差幾天而已。


    但薑柔偏偏在這時候死了!


    越想,秦曼越覺得憋屈。


    果然是個喪門星!


    武安伯夫人拉過她的手,“我們曼姐兒那麽優秀,就算嫁不成太子當不了側妃,將來也會是世家主母,別難過,在親事上,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秦曼這才得了幾分寬慰,抹了抹淚。


    武安伯夫人叫來金媽媽,讓她帶著人把府上的白綢全撤了。


    金媽媽過來後,眼神完全不敢直視武安伯夫人。


    因為,她想起了一個多月前送走麗娘的時候,那賤人曾讓個婆子來傳話,說倘若夫人不在半路設伏安排人對付她,那她走了就走了,往後都不會再回來,倘若夫人有心置她於死地,那不出兩個月,秦家一定大亂,夫人一定會後悔。


    當時那婆子說得慌慌張張,她卻並未當回事兒,隻當是麗娘走投無路想借機恐嚇夫人,得夫人放她一條生路往後好繼續作妖。


    所以,她不僅沒把麗娘的話轉告給夫人,日子一久,她還把那些話給忘了。


    一直到昨天夜裏,曼姐兒被小薑氏上吊嚇到,在海棠院大喊大叫驚動了所有人,她跟著夫人過來一瞧,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壞事兒了。


    但一個多月前她就瞞著沒說,現在事情鬧大,她更不敢說了,便隻按部就班地聽命辦事兒,夫人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武安伯夫人總覺得金媽媽今兒沉默得有些反常,蹙眉看著她,“怎麽了?”


    金媽媽身子一抖,隨即穩住心神,道:“老奴,老奴是被嚇壞了,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


    武安伯夫人冷哼,“跟了我幾十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你還怕這個?”


    金媽媽訕訕笑了笑,早些年夫人為了對付伯爺後宅那些女人使的多少陰招,都是她去執行的,又不是沒見過死人,當然不怕一個小薑氏,


    “可能是年紀大了,禁不住這麽冷不丁的一嚇。”金媽媽解釋說。


    武安伯夫人並未與她計較,擺擺手,“趕緊的讓人把院兒裏收拾了,再去請個大師來做做法,這屋子裏停過棺材,晦氣!”


    “老奴這就去。”


    ……


    外書房裏,秦顯得知薑妙臨走前竟然寫了休夫書,氣得直接摔了一方名貴的硯台,臉色鐵青,“那個賤人!她憑什麽!”


    “現在形勢對我們有利,我兒又何必動此大怒?”武安伯夫人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


    秦顯愣了愣,隨即看向門口,“娘此話怎講?”


    武安伯夫人抬步跨進門檻,嘴角噙著冷笑,“表麵上看,你被個女人休棄成了笑柄,可你知道現在外頭都在說什麽嗎?”


    “說什麽?”秦顯沒出去,完全不知外麵的情況。


    “外頭都在傳,小薑氏害死宣哥兒,嫁禍外室,奸計敗露顏麵盡失,畏罪自殺,娘家仗著東廠權勢逼迫上門,竟然寫下史上第一封‘休夫書’,活脫脫的以權壓人,‘休夫書’引起的轟動可不小,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傳到宮裏……”


    秦顯反應過來,頓時覺得心中大爽,“對對對,陛下本來就不喜東廠,咱們家可給陛下造了一個打壓東廠的絕佳機會,是大功臣!”


    武安伯夫人冷笑,若非薑妙那賤人咄咄逼人不留餘地,她又何至於利用流言把事情鬧大?


    本來能相安無事做一家人的,現在既然做不了了,那就做仇人,拚個你死我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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