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許昕怡從上海的達菲製藥中國區上海分公司辦公室裏打來的。她開門見山的說:“下周我會與公司的同事一起過去,你給我準備的聖誕節禮物還在嗎?”李睿又驚又喜,腦海裏立時浮現出她那具有新時代女性的美女範兒來,問道:“你是來看我的嗎?”許昕怡俏皮的說:“表麵上不是。”李睿笑問道:“表麵上是什麽?”許昕怡道:“是陪有關部門領導前往即將開建的青陽製藥廠考察與工期有關的各項事宜。”李睿說:“來幾天?”許昕怡道:“兩到三天。”


    李睿笑著笑著,臉上笑容忽然全部凝固了,因為他才醒悟過來,自己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孑然一身的自己的了,之前,自己想怎麽陪許昕怡就怎麽陪,可是現在,家裏多了一個嬌妻青曼,自己本來就不寬裕的時間就顯得更加不寬裕了,最起碼,是不可能在外過夜了,光這一點,就會令許昕怡失望之極吧,小聲道:“我盡量陪你。”許昕怡不置可否,隻說:“那一天你不用去靖南接機,我們會直接趕過去,到了以後我會給你打電話。”李睿深情地說:“我要看看你是瘦了還是胖了。”許昕怡笑了笑,道:“見麵再說吧。”


    這個電話掛掉之後,李睿內心充滿了興奮,這種興奮並非源自於可以跟許昕怡這個老朋友再續前緣,而是渴望見到老友的一種感覺,想到她的輕嗔薄怒,想到她的靚麗風姿,想到她對自己的好,心裏甜絲絲的,如同即將與十幾年不見的初戀晴人見麵似的,可是一想到每天晚上隻有一點點的時間陪她,那股子甜蜜心情立時被無奈與苦悶所取代。唉,希望她到時候不會介意。


    他回到辦公室裏以後,意外發現,小徒兒金蕊正端坐在待客沙發上,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的靜坐不語,猶如入定的妙齡女尼一般,隻看得又是驚奇又是納悶,她這是幹什麽來了?找自己來了嗎?那為什麽不先打個電話說下呢,也省得在這裏苦等自己吧,忙上前跟她說話。


    金蕊見他回來,忙站起身來。李睿不願意她太客氣,忙出手按在她的肩頭,把她按坐回去。這個動作本來很普通,但也要看用在誰身上,如果用在一個男同事身上,一點問題都沒有,可若是用在眼前的美女小秘書金蕊身上,就有點太過親熱甚至稍嫌暖昧了。盡管兩人之間確實存在暖昧情,但暖昧也不是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能展現出來的。


    金蕊臉孔紅了一下,偷眼看看門外無人,這才鬆了口氣。李睿也覺得自己動作不太妥當,忙縮回手來。


    二人定了定神,金蕊這才小聲說道:“我老板來找宋書記談那個文化博覽會的事情。”


    這句話一共才十幾個字,也隻說明了一件事體,但李睿卻覺得,這裏麵隱含的信息量實在不少。以往,副市長李婧想見宋朝陽了,都會通過金蕊來詢問自己,看老板他有沒有時間,確認有時間了,才會過來相見。今次卻大大不同了,根本就沒有通過自己,而是直接大喇喇的來了,並且一來就能見到老板。更重要的是,此時原本是老板午休的時間啊,概不見客的。這裏麵的深意,若不琢磨,也就罷了;若是細細琢磨,則會悚然大驚。


    李睿一瞬間想到一種可能,隻嚇得自己肝顫萬分,情不自禁地就皺緊了眉頭,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金蕊凝眸看著他,見他臉色難看,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哪兒不舒服?”李睿低聲問道:“你們這趟過來之前,誰聯係的宋書記?”金蕊搖頭道:“反正我沒聯係,估計是……”


    作為李婧的秘書,如果金蕊沒有聯係宋朝陽,那就肯定是李婧自己親自聯係了唄。話說回來,一個副市長給市委書記打電話,親自聯係約見事宜,在本質上並不算出格,也沒有違規,相反還很正常。但李睿覺得這件事裏不正常的是,李婧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長相身材都很不差的美女,在這種前提之下,她主動親自聯係老板並且約見,就顯得動機不純了……當然,不是“顯得”動機不純,而是李睿“覺得”她動機不純。任何官麵上的事情,一個美女下屬與一個男領導牽扯到一塊,往往也都是好說不好聽的。何況,李婧這個女人本來就是那種可以為了往上爬而不擇手段的厚黑官員,小徒兒金蕊就差點被她犧牲。


    李睿沒有問金蕊太多,一來她隻是一個秘書,估計也不會知道太多;二來,自己這個辦公室人來人往,而且來往的都是大領導,若是被人看到自己跟一個女幹部舉止親密暖昧,可就要傳出流言蜚語了,咳嗽一聲,問道:“喝水不?”金蕊搖頭道:“你別忙了,我剛吃完飯沒多久,還不渴。”李睿說:“那你自己先坐會兒,我回去忙一陣。”金蕊嗯了一聲,目送他坐回到位子上。


    李睿假模假樣的忙碌一陣,餘光多次瞥見,身後的金蕊正望著自己,卻也不好跟她私聊,想跟她私聊的話,大可以等下班後再聊,沒必要在辦公室裏冒著政治風險大聊特聊。


    李睿很快欣喜的發現,自己的小心幫自己脫離了一次危機,因為秘書長大人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了門口,假若此時自己正在陪著金蕊閑聊的話,落在他的眼裏,會怎麽看自己?


    他站起身,小聲說道:“秘書長,李婧市長在裏麵。”杜民生看了沙發上的金蕊一眼,問道:“多久了?”李睿說:“有一會兒了。”杜民生點頭道:“好吧,我過會兒再來。”李睿說:“過會兒我去叫您。”杜民生說:“打個電話就行了。”說完轉身走了。


    他走後沒一會兒,宋朝陽辦公室的門就開了,一身深灰色西裝、脖子裏繞著一條粉紅色圍巾的李婧走了出來。李睿看過去,正好跟她對了個眼,忙站起身來。李婧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好像從來不認識他這個人似的,對身後送出來的宋朝陽道謝,之後便邁著淑女的步子往外走去。金蕊忙跟了上去。


    李睿本來要陪宋朝陽一快出去送她主仆二人的,可是見老板並沒有出屋,就也跟著沒動,等二人走後,對宋朝陽說道:“秘書長有事找您。”宋朝陽道:“好,讓他過來吧。”李睿便邁步往杜民生的辦公室走去。


    剛才杜民生說得已經很明白了,不用李睿特意跑過去叫他一趟,隻需打個電話即可,但李睿還是決定親自走一趟。打個電話是簡單,但豈有從電話裏喊頂頭上司過來的道理?親自跑一趟既不費多少時間,也不費什麽體力,還能表現出自己對他的敬重,更重要的是表現出一種主動積極、事必躬親的態度,何樂而不為?身為秘書,需要時刻表現出這一點來,否則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秘書。當然了,不是為了表現而表現,而是要讓領導看到自己的態度,讓他們對自己更放心更信任。


    一分鍾後,杜民生看到李睿親自來叫,果然很欣慰,嘴上卻道:“不是讓你打個電話就得了嗎?”李睿陪笑道:“我反正也沒什麽事,就過來了,當鍛煉身體了。”杜民生起身往外走去,隨口問道:“青曼什麽時候上班?”李睿跟在他身後,道:“下周一來組織部報到……”


    傍晚快下班的時候,李睿接到了大徒弟江薇打來的電話。


    江薇顯然已經被頂頭上司、市水利局辦公室主任石大林虐待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在電話裏對李睿再一次訴說石大林對自己的種種折磨虐待,想求師傅幫忙把自己救出他的魔爪。


    李睿聽得忿忿不平,心說水利局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江薇是我李睿的徒弟了,就算不爭相跟她交好,也沒有誰敢欺負她,怎麽你石大林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她折磨她?你這到底是衝她去的,還是衝我李睿來的?難道你以為我真的對付不了你嗎?


    他有心給水利局長張建設掛個電話,讓他狠狠的批評石大林一番,讓姓石的遠離江薇,可又一想,這樣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啊。按著石大林這種睚眥必報的脾氣,一旦在張建設那裏受了委屈,肯定會回過頭來在江薇身上找平的,那自己就不是幫了大徒兒,而是又一次變相的害了她。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隻有兩種方式:一是把江薇徹底的調離水利局辦公室,可那樣就等於是向石大林示弱了,這是絕對不能答應的;第二種,就是把石大林調出辦公室,既能拯救江薇,還能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這兩個方式,顯然隻有後者可取。


    目的有了,可是為了實現這個目的,該如何采取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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