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圭首次領兵,奉命押送軍糧,奈何天公不作美,車馬在函穀關被大雨阻隔,整整三日,泥濘難走的山路,也讓行程更加緩慢,等糧草送到的時候,延誤了整整十日。


    雖然大雨非人力所能改變,但總歸沒有按時完成任務,總覺得心中愧疚,要知道運送兵糧的士兵也是要吃喝的,這十天的消耗,可是不小。


    交割兵糧之後,於圭稍微鬆了一口氣,卻並沒有半分喜悅,還想著是不是要找劉封去解釋一番,又覺得徐陵已經清點過糧草,再去找劉封,又有些不合適。


    正猶豫之時,忽然士兵來傳令,中軍升帳,於圭趕緊收拾一下,來不及休息就匆匆趕去議事。


    中軍帳中,文武並列兩旁,帥位之上,劉封端然而坐,除了徐陵之外,發現薑維也在帳中,不知道他何時從南陽趕到了洛陽來。


    “於圭,你可知罪?”於圭才進賬,劉封就緩緩開口了,神色淡漠。


    於圭心中一沉,看了一眼徐陵,忙單膝跪地,抱拳道:“末將知罪。”


    “哼!”劉封微哼一聲,沉聲道,“吾軍中早有規定,專以軍糧為大事,延誤三日,便該處斬,你如今誤了十日,有何理說?”


    於圭低著頭,深吸一口氣,還是說道:“回殿下,隻因天降大雨,道路積水……”


    “住口!”劉封斷喝一聲,打斷了於圭,冷聲道,“我來問你,吾行軍軍規中,第一條規定為何?”


    “絕對服從!”


    “第五條呢?”


    “……”於圭沉默片刻,才低聲道,“無有托詞!”


    “什麽?吾未聽清!”


    於圭一咬牙,大聲到:“無有托詞!”


    “哼!”劉封再次冷哼,緩緩下令道:“來人,將於圭推出轅門外問斬!”


    於圭大吃一驚,頓時冷汗涔涔,他雖然心有愧疚,但從未想過會如此嚴重,都說劉封善解人意,治軍雖嚴,卻是非分明,為何這一次偏偏針對自己?


    這幾日的情況,不管換做誰來運糧,都會延誤時間,這一聲令下,讓於圭徹底發懵了。


    “殿下,且慢!”徐陵忙站出來,說道:“於將軍運糧延誤,乃是天災,非人力所能改變,還請從輕發落。”


    張苞也看不下去,抱拳道:“大哥,於將軍並非故意拖延日期,雖有延誤,也情有可原,不至於殺頭吧?”


    “殿下!”薑維也坐不住了,起身求情道,“於將軍之過,非有意而為,若是因此將他斬首,恐今後無人敢送糧也。”


    “請殿下開恩,從輕發落!”


    魏延等人都紛紛起身,為於圭求情,雖然他們和於圭從未謀麵,但此刻看到劉封如此嚴苛,也覺得的確有些過了,設身處地,都為於圭求情。


    “既然眾將都為你求情,也實有暴雨降下,但若不懲罰於你,何以正吾軍法?”劉封掃視眾將,沉吟片刻,言道,“死罪既免,活罪難逃,杖責五十,以儆效尤。”


    “謝殿下不殺之恩!”於圭叩謝,但語氣卻顯得有些蕭索,頗有幾分失望。


    “大哥,你平日裏最講道理,於將軍的確事出有因,罰些俸祿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杖責?”


    於圭被士兵帶走之後,張苞實在看不下去,再次求情。


    “軍法便是軍法,不容任何人違反,以後各自都要小心遵守,都退下吧!”劉封這一次卻沒有給張苞麵子,揮揮手,示意眾人退出帳外。


    趙廣見張苞都被轟趕,不敢自討無趣,拉著張苞推出了中軍大帳。


    “子益,你這該不會是苦肉計吧?”薑維在一旁思索片刻,便察覺了不對勁。


    劉封輕歎一聲,點頭道:“夏侯楙龜縮不出,前番用激將之法,這次用苦肉計,也隻好委屈於將軍了。”


    魏延一拍腦袋,終於鬆了一口氣,笑道:“嘿嘿,我就知道子益絕不會如此昏聵,原來早有了計較,我這就將消息放出。”


    劉封又對徐陵吩咐道:“此事先不必告知於圭,消息傳出,樂綝必定會來信詢問,且看於圭如何應對。”


    徐陵微微點頭:“明白。”


    劉封此舉,可謂一舉兩得,一來可以試探於圭的忠心,二來設計將魏軍引出來。


    如果於圭因此懷恨在心,定然憤而背叛,告知樂綝屯糧之地,給魏軍可乘之機。


    如果於圭衷心無二,也可以叫他故意透露出屯糧之地,就要看樂綝信中說些什麽了。


    蜀軍糧草囤積在北邙山東南方的魚尾坡中,於圭受了五十軍杖,皮開肉綻,已經無法走路,被親兵抬回帳中,趴在床上,麵沉似水。張燈十分,親兵端了飯菜和湯藥進來,見於圭神情委頓,低聲道:“將軍,俺等一路勞累,冒雨而行,不知比平日裏艱難多少倍,好不容易軍糧送到,卻遭此大罪,隻恐燕


    王因你我是魏軍出身,故意為難。”


    於圭顏色淩厲,沉聲道:“住嘴,此等不忠之言,以後休要再提半句。”


    這親兵是他於家的家臣,滿腹牢騷,於圭知道他心中委屈,倒也沒有過分責罵,這等話要是傳出去,那可是要招來沙頭之禍的。


    “哼,若是他蜀軍將領運糧,定然不會問罪,我看,他就是……”


    “住口!”於圭沉喝一聲,將桌上的飯碗推開,低聲言道,“正因你我身份如此,更要小心翼翼,家父之言,你要切忌在心,莫非忘了不成?”


    那人神色一變,低頭言道:“家主之言,從不敢忘!”於禁兵敗,被關羽俘虜投降之後,導致晚節不保,魏國五子良將,唯獨於禁成為最大的汙點,但他歸順漢室,還能勉強解釋,隻要興漢大業完成,世人隻會記得他迷途知


    返,但如果再三心二意,便成了徹底的喪家之犬,過節之鼠,要遺臭萬年了。


    於圭看親兵雖然勉強答應,還是不能釋懷,隻好耐心勸道:“燕王懲罰於我,乃是軍法不可違,以次震懾全軍,區區五十杖而已,還能比得上刀劍之傷麽?”


    那人也是從小和於圭一起長大,知道他的苦心,點頭道:“隻要將軍安然無恙,小的誓死追隨左右!”於圭這才放心,雙目微縮,緩緩道:“莫忘了燕王金句: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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