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正領中軍趕來關下,忽然探馬來報,鄧忠追著星軺驛守將跑進山穀去了,大叫一聲不好,催馬緊急趕來。


    句扶言道:“若小將軍再斬了星軺驛守將,豈不又是一件大功?將軍何以如此緊張?”


    鄧艾歎道:“前番魏軍失守關隘,就是因孔琪貿然出戰所致,如今我大軍趁勝而來,魏軍本該緊閉關門,嚴防死守,今反來出戰,其中必定有詐。”


    句扶將信將疑,二人打馬來至關下,隻見羅憲正焦急不安,正準備集合兵力強攻星軺驛,關下已有許多倒下的士兵。


    見到鄧艾前來,趕忙上前稟告:“鄧將軍,明漢追敵殺到那關隘後麵去了,士兵衝突不過,隻恐有了危險。”


    “唉,果然不出我所料,忠兒必定是中計了!”


    鄧艾一聲歎息,皺眉望著關隘旁那一道狹窄的山穀,臉色凝重,要想從那裏強行衝過去,必定會遭到箭雨滾石的襲擊,和攻打關隘的難度差不了多少。


    句扶也著急了,催促道:“將軍,快想法救人吧!”


    鄧艾卻不急於下令,言道:“此乃誘敵之計,忠兒此番追敵,必為其所擒,救之徒損兵力罷了。”


    羅憲垂首道:“都怪末將糊塗,沒有及時阻止明漢,反被敵人算計。”


    “這也怪不得你!”鄧艾搖頭道,“昨日連勝,忠兒便有些驕躁,吾昨夜已經警示於他,卻還是如此大意,這也是他咎由自取!”


    知子莫若父,鄧艾知道必定是鄧忠又貿然私自出戰,這件事與羅憲的關係不大,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魏軍用鄧忠的性命來做要挾,讓他退兵。


    就在此時,忽然前軍一陣騷動,士兵喧嘩起來,探馬來報:“將軍,關上守將抓了鄧將軍,正在關頭叫戰。”


    鄧艾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臉色愈發難看,默然打馬上前,句扶和羅憲趕忙跟上,鄧忠被俘,這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來至一箭地之外,鄧艾勒住馬頭,抬頭看著關上被五花大綁的鄧忠,眼眸深處痛惜之色隱現,將手中大刀橫於雕鞍之上,整個人卻淵渟嶽峙般冷峻。


    “哈哈哈,你便是鄧艾鄧士載吧?”


    秦坦看到陣中走出一員金盔大將,氣度不凡,就猜到必定是鄧艾,得意大笑道:“鄧艾,我限你明日一早全軍退出太行道,否則便取了你兒子的性命。”


    “啊?”句扶聞言大驚,“這,好卑鄙的手段。”


    羅憲黯然一歎,看著關上的鄧忠,又看看鄧艾:“將軍,要不讓末將去交涉,隻要能救回明漢,撤兵也……”


    “放肆!”鄧艾一聲冷喝打斷了羅憲,沉聲道,“兩軍陣前,豈容兒戲?如今兵至關下,乘勝而來,卻未戰而退,錯失良機,天下焉有如此用兵之人?”


    羅憲震驚道:“可是明漢被俘,若不退兵,隻怕性命難保。”


    “若今日退兵,以後再來奪關,要折損多少兵馬?那些將士,他們就沒有父母妻兒麽?”


    鄧艾雙目一陣收縮,緩緩道,“將軍難免陣頭亡,男兒大丈夫,為國效命,得死於兩軍陣前,幸耳!”


    “將軍?”句扶和羅憲大吃一驚,想不到鄧艾會做出這等決定,在陣前要舍棄親生之子的性命。


    “哈哈哈,爹爹,孩兒不怕死!”


    就在此時,關上被綁著的鄧忠卻仰天大笑起來,大聲道,“孩兒受父親教誨,更不忘趙將軍的訓導,早將生死忘卻,父親千萬不能因我一人而退兵啊!”


    秦坦正等著鄧艾回話,沒想到鄧忠卻如此慷慨激昂,嚇了一跳,趕忙命人將鄧忠押下關去,再被他說幾句話,鄧艾就算有心要救這個兒子,在兩軍陣前也無法徇私了。


    “父親,養育之恩,待孩兒來生再報了……”


    鄧忠的大叫聲從關上傳來,回蕩在山穀之中,令人動容。


    “傳令三軍,安營紮寨,準備軍器!”


    鄧艾最後瞟了一眼星軺驛的關頭,調轉馬頭回到本陣,對左右冷聲下令。


    三軍將士無不震驚,看鄧艾這意思,是鐵了心要放棄鄧忠了,此時連句扶和羅憲也不知該如何勸說了,真是進退兩難。


    鄧艾默然退到後軍,坐在一塊岩石上怔然不動,親兵也不敢去打擾,誰都知道他做出這樣決定,雖然鄧忠言辭豪壯,但他心中必定十分痛苦。鄧忠被俘,鄧艾壯士斷腕,士兵們雖然被他們父子的氣度所震動,但這股悲壯無疑讓士氣正盛的漢軍大受打擊,將士們默然在關下準備著,卻顯得十分壓抑,等待他們的


    ,唯有接下來攻城之時的爆發。


    三軍沉默之時,在遠處觀望的孔琪猶豫再三,忽然一咬牙來到鄧艾麵前,抱拳道:“將軍,屬下有一計可救賢侄。”


    鄧艾緩緩抬起頭來,眼中的悲傷很快隱沒,強笑道:“你有何計?”


    孔琪言道:“將軍可還記得劉邑?”


    “劉邑?”鄧艾皺起眉頭,想了一陣才問道,“可是當年營中那位兵長?”


    “正是他!”孔琪點頭道,“此人現為這星軺驛的副將,若是能說動他歸順,便可裏應外合救出賢侄。”


    “唉,近十年不曾聯絡,當年情義也隻是了了,隻恐無濟於事!”鄧艾無奈歎息,苦笑道,“就算能勸得動劉邑,何人能入關去說服他?”


    孔琪抱拳道:“士載,你若是信得過我,我甘願今夜混入關去,救出賢侄。”


    “你親自去?”鄧艾有些意外,看著孔琪,歎道,“非是我信不過你,隻是此事十分冒險,魏軍已知你投降我軍,一旦被發現,豈不危矣?”“唉,實不相瞞,此次再見將軍,才讓我如夢方醒,這十多年來真是白混了,”孔琪一聲歎息,“如今魏國上下爭權奪利,軍中今日追隨曹爽,明日又投靠司馬,盤根錯節,


    賞罰不明,吾等兵卒根本無見天日之時,唯有在漢軍之中,方能一展宏圖,建功立業。”


    鄧艾沉吟片刻,有些意動:“你真願意前去?”孔琪忽然笑了起來:“昔日你我常說,富貴險中求,此番一來為報將軍知遇之恩,二來也是為了再立功勞。就請將軍寫一封書信於我,勸說劉邑來降,我自有辦法混日關中


    去。”鄧艾起身躬身行禮道:“若能救出犬子,活命之恩,我父子定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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