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無痕自己都有些解釋不了了,他是法醫,對痕跡有天生的敏感,凶器上有夏侯天的指紋,但剛剛夏侯天的反應又跟這個不一致。


    當然這把凶器應該是用來分屍的,因為死者的致命傷應該是胸腹上的三刀,而這把刀顯然是分屍的時候用來把腿砍斷的。如果要用來殺人,一般是不會用刀砍斷大腿的,並且還用砍成三截的方式來殺人。而會直接用菜刀對著腦袋脖子之類的要害就解決問題了,因此菜刀最大可能隻是用於分屍而不是殺人凶器。


    但不管怎麽樣,都應該證明夏侯天與這件案子有關,畢竟分屍的凶器上有他的指紋。


    秋無痕觀察著夏侯天,看他的反應。


    夏侯天當然對指紋這種說法是沒有感覺的,因為明朝破案指紋並不是證據,口供才是關鍵。


    夏侯天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錢金芝突然插話了,說道:“菜刀既然是你們家鐵鋪的,你會不會去過鐵鋪觸碰過?”


    夏侯天搖頭說道:“我很少去鐵器鋪,即使去了我也不會觸碰任何東西,一般我就隨便問問帳之類的就走了,我印象中我沒有拿出刀看什麽的,沒必要,我也沒有這個印象。而且我去的很少,一年也難得去一次,畢竟有管家賬房先生,賬目都很清楚。”


    秋無痕說道:“你好好回憶一下,有沒有可能你在什麽地方接觸過你們家的刀,比如廚房之類的。”


    事實上這種問話已經帶有誘供性質了,秋無痕想用這個方法來測試一下對方是否會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來找一個脫罪或者免除懷疑的機會,從而發現他到底是不是在說謊。


    可是夏侯天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他借機脫罪的借口,他老老實實的搖頭說道:“沒有,我從來不進廚房,我也沒有觸碰過菜刀。別說菜刀了,連水果刀我都不會碰的。我是做生意的,和氣生財,刀子這種凶器並不適合我,就算擺在麵前我也不會去碰。”


    這個解釋很有說服力,從夏侯天的回答秋無痕找不到他說謊的任何跡象。


    秋無痕道:“那個叫謝誌高的書生,你覺得有什麽辦法可以找到他?”


    夏侯天搖搖頭,痛苦異常:“我現在腦袋很亂,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幫你。我隻想著該怎麽給殷紅料理後事,她死得太慘了。”


    說著,又慢慢的望著秋無痕:“殷紅的屍骨能不能交給我?我想給她辦喪事。我相信就算我家娘子也會同意的,也許活著的時候會吃醋,但人都死了還吃什麽醋呢?”


    秋無痕說道:“沒問題,夏侯老爺打算怎麽給她辦喪事?”


    “我想給她找一個上好的墓地,再買一個上好的棺材,再請幾個大師給她超度。”


    “老爺準備辦一場喪事還是悄悄地把她埋了?”


    “當然想大辦喪事,”夏侯天明顯有些猶豫,“可是,畢竟她還沒有到我夏侯家,我怎麽給她辦喪事呀?”


    “你這話就不對了,她跟著你時間不短了吧,而且你金屋藏嬌把她放在你們家外,這本身就是不合適的。你既然這麽喜歡她,甚至聽到她死訊都能夠傷心過度昏厥過去,可見你們感情很深。你卻不願意給她操辦一場轟轟烈烈的喪事,這恐怕她在天之靈也會不高興的,也會對你造成一輩子的心理負擔吧?”


    夏侯天有些疑惑:“百戶大人的意思是……?”


    秋無痕眉頭一皺:“我說過,不許暴露我的身份!”


    夏侯天惶恐不安趕緊賠罪:“對不起,小人說錯了。公子,哦不,先生,先生您的意思是,讓我給她風風光光辦一場喪事嗎?”


    “當然,你不願意那也沒辦法,但是在我看來,隻有這樣才能夠對得起她跟你一場。她如今慘死了一年多你甚至都不知道,你不覺得愧對於她嗎?辦場喪事,設上靈堂讓大家來吊唁,寄托你的哀思,這是對逝者基本的尊重,更何況她還是你最愛的一個人。正如你剛才所說,你們家夫人應該不會吃醋的,她都去世了,跟死人有什麽吃醋的呢。”


    錢金芝瞧了秋無痕好幾眼,欲言又止。


    夏侯天咬咬牙,說道:“好,既然先生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按照先生的意思辦。好好的給她設靈堂辦喪事,按照我的姨娘的規格來辦,辦得熱熱鬧鬧的,讓她在天之靈也得到安慰。”


    “喪事你可以正常辦,但是骨骸可能還暫時不能給你,我可能還需要查案用。”


    夏侯天愣了愣,又不敢反駁,隻能弱弱的小心翼翼的說道:“那能不能把她放在棺材裏頭,不要放在布裏包著了,好可憐,這樣她會很不舒服的。”


    “……”


    後脊梁冒冷氣。


    秋無痕說:“行吧,但棺材要放在我能看見的地方,比如放在院子裏頭。”


    夏侯天又唉聲說道:“這個不太好吧,院子裏還有好多家人,殷紅會害羞的。”


    “……”


    秋無痕被他說得心頭發毛,很有些氣惱,斜眼看著他,冷聲道:“要不,放在你屋裏得了!”


    “這個……如果先生堅持,那也無妨。”


    聽不出反正話?


    秋無痕隻好一瞪眼:“我都說了,棺材要放在我能控製的地方,你的屋裏不能放,放我的屋裏,反正是你家裏。”


    夏侯天苦著臉隻好答應。


    夏侯天把自己夫人叫了去,把這件事說了,夏夫人也抽抽咽咽的哭了起來,說道:“老爺這麽重情重義,妾身如何會跟一個死去的女子爭寵呢?妾身一定會把她風光大葬的,就按照小妾的身份來做吧。”


    當下吩咐管家趕緊去置辦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送到秋無痕的屋裏,秋無痕將殷紅的屍骨放了進去,棺蓋放上去,卻不釘釘子。


    秋無痕感歎,這夏侯老爺還真是舍得花血本,花錢買下這麽好的棺材來給一個青樓女子收殮屍骨,何況這個女子跟他甚至還沒有實實在在的名分。


    錢金芝對秋無痕說道:“現在好像線索斷了,怎麽辦?”


    秋無痕說道:“不會呀,如果我猜想不錯,這喪事辦下來,那個叫謝誌高的應該會出現的,如果他還在雲端縣的話。”


    錢金芝一聽,興奮的點頭說道:“對呀對呀,我怎麽沒想到這一招呢,他既然從江南追殷紅追到了雲端縣,而如今如果他知道了殷紅已經死了辦喪事,他一定會來吊唁,如果他真的是重情義的話。原來你剛才一直鼓搗夏侯老爺操辦喪事,卻是想引蛇出洞,真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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