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徹底黑了,宋寧蹲在焦黑的屍體前,疲憊地發呆。


    她好累。


    胳膊和腿都燒傷了。


    連頭發都燎著火了。


    好痛啊。


    其實她進去的時候沒有多想,但回頭和沈聞餘說話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趙熠,才有了這個計劃。


    希望真的能金蟬脫殼,讓趙熠相信“宋寧”真的死了。


    將來等我手握重權,左右生死時,再來和你解釋今天這一切吧。


    “宋大人。”孫維力悠悠轉醒,激動地望著宋寧,“救、救我的那位姑娘,是你妹妹?”


    宋寧柔聲道:“她生的偉大,救死扶傷舍己救人是一生追求,你切不可有壓力。”


    “不是啊,宋大人。”孫維力指著地上的屍體,“我、我剛才想……想起來,這屍體是……”


    宋寧輕輕拍著他:“您記錯了,我已經驗過了屍了,確實是我妹妹。”


    “休息吧,快睡。”


    孫維力身上也多處燒傷灼傷了,又是緊張了一天一夜,現在放鬆下來,被宋寧這麽一寬慰,徹底暈了。


    宋元時望著宋寧:“大人一路勞頓,休息一會兒吧,這裏交給我們。”


    宋寧應是,去和鄭紅申打了招呼。


    鄭紅申正準備走,反正他人來過了,齊王也走了,這裏他沒必要待。


    看到宋寧他微微頷首,道:“你妹妹的事,本官會為他請功的。”


    “她為人不拘小節不怕生死,大人不用請功。”


    鄭紅申求之不得省去麻煩和給宋寧貼金的機會:“你也早些回去吧。”


    就騎馬走了。


    宋寧找了個地方休息。晚上他們將孫維力送回濟南,他們則留宿在山上,住在最後一間沒有燒掉的房間裏。


    宋元時下山買了燒傷的藥。


    挽起袖子,她手臂上一處灼傷的火泡,圓溜溜的泛著亮光。


    “昨天嫌棄自己水泡小,王爺小題大做,今天如你所願了。”宋元時將水泡挑破,給她上藥。


    宋寧噝噝吸著冷氣:“輕點輕點。”


    “這就是你不和我們商量,自信滿滿的辦法嗎?”宋元時語氣平淡,但話說的一點不客氣。


    沈聞餘也耷拉著臉,遞了杯茶給她:“也真是夠意思,進去的時候才衝著我喊了一聲。”


    “怕是不打招呼,我就真的在火裏扒了。”


    他當時嚇的魂飛魄散。


    他以為宋寧真的燒死了。


    直到看到了她帶著喬四過來才鬆了口氣。


    “二位爺息怒,小人錯了。”宋寧道,“雖然魯莽了些,但不可否認,我很急智啊。”


    宋元時不想理她,將她胳膊放下來,問道:“腿上呢?”


    “有有。”宋寧挽起褲腿,宋元時想把她腦袋敲碎了。


    左邊腳踝和小腿上,兩塊皮紅通通的,因為被褲子磨著,皮都要掉了。


    “不疼嗎?”喬四問道,“你都沒吱聲。”


    宋寧回道:“不敢。”


    喬四歎氣:“我去找點吃的。”


    房間裏沒聲音。


    晚上她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起來略微有些低燒,宋元時和沈聞餘找地方將那具屍體埋了,三個人下山。


    他們一下山,就看到西峽山腳下的,站著許多的百姓。


    “謝謝幾位大人。”領頭的百姓給他們,“這裏的山鬼逼迫我們幾年了,若非各位大人來,我們還不知道哪天是頭。”


    “種子都拿到了嗎?”


    “拿到了拿到了。”領頭的百姓道,“我們今天就開始泡上,不耽誤今年的春播。”


    宋寧鬆了口氣。


    在陽信休息了一天,吃了藥又換了藥,由張誌峰請吃了一頓飯,宋寧才回濟南。


    一回家白嬌嬌就急急忙忙上前來,道:“夫君,王爺生病了。”


    “啊?”宋寧驚了一下,“你去看過了?大夫怎麽說?”


    白嬌嬌搖頭:“沒讓我進去看,反正就是病著了。”


    “府裏的太醫問也問不出來,其他就更加守口如瓶了。”


    宋寧看向魯苗苗。


    魯苗苗眨巴眨巴眼睛。


    “我先處理事情,等會兒去隔壁。”宋寧要走,白嬌嬌又低聲道,“還有,太後娘娘給我寫信,讓我監視王爺,把他生活的一點一滴都要告訴她。”


    宋寧道:“這事兒你自己看著辦,摘選了說。”


    白嬌嬌哦了一聲,很苦惱。


    宋寧和大家一起去了外院,魯苗苗將門關起來,和大家道:“我哥說,那天王爺在外院下馬,直接栽在地上了。”


    房間裏的氣息一窒。


    趙熠的性格雖有些乖張,但不是不沉穩的,他和別人相處時,隻有怒會外放,其他的情緒都不會輕易讓人看見。


    看來,宋寧的死對他的打擊確實很大。


    “然後呢?”宋寧顫巍巍地問道。


    “說……說他又害死了親近的人。”


    宋寧露出驚恐之色:“什麽意思?”


    其他也是慢慢驚訝。


    魯苗苗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常公公哭的撕心裂肺。還說著幾天了,王爺一睡覺就做噩夢,除非昏迷否則就是失眠。”


    這麽嚴重?


    宋寧尷尬地搓了搓手手,道:“我、我去看看王爺。”


    她去了隔壁,剛過了垂花門,就被常公公碰見了。


    直接勸退:“王爺說不想見您。宋大人,您可別再說不得體的話,讓我們王爺難過了。”


    “奴婢的心,真真兒是疼的稀碎。”


    宋寧訕訕然退了回來。


    又覺得無所事事就去了衙門,在衙門也無所事事就去茶館和別人侃大山。


    晚上回家,又沒進得成王府。


    她睡了一覺,去了衙門,中午的時候宋元時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決定找點事情給她做。


    “那把鑰匙,我覺得有點蹊蹺。”


    宋寧問道:“怎麽個蹊蹺法?”


    “祝氏的所有人都肯定,祝兆貴和女兒一起去了新泰,在那邊成親落戶。”宋元時道,“但吳英發說,買房子的時候,分明聽祝兆貴說退婚的事。”


    “於是老童前天去了新泰,查了一整天,根本沒有找到祝兆貴和他的女兒祝琳琅,就連他的女婿鍾青也沒有下落。”


    宋寧凝眉道:“祝兆貴和女兒單獨去的新泰嗎,他家沒有別人了?”


    “有,還有一房妾室一個兒子,外加兩房家奴。”


    這麽多人離開了?宋寧微微頷首:“是有點奇怪,你帶老童拿著鑰匙去把箱子開了,看看裏麵有什麽。”


    或許舉家搬遷去別處了。


    “好。”宋元時看出來她沒什麽心思和他討論案情。


    宋寧喝完了茶盅裏的茶,往外走,宋元時問道:“你出去嗎?”


    “嗯,我再去看看王爺。”宋寧道。


    宋寧從郡主府的側門過去,這次還沒到風亭,就看到亭子裏坐著個人。


    她大喜,立刻小跑著過去:“王爺,您病好了嗎?”


    “感覺怎麽樣?”


    “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啊?畢竟我們是好鄰居啊。”


    進到亭子裏,宋寧看到趙熠側躺在軟榻上,平靜地看著她。


    宋寧一愣。


    趙熠瘦了,臉色透著不自然的蒼白,望著她的眼睛也少了神采。


    透著弱不禁風的俊美。


    這、這麽嚴重?


    她愧疚地站在一側,問道:“王爺,您身體好些了嗎?”


    趙熠看著她的臉,沉沉地問道:“你將她葬在哪裏了?”


    “她夫君將她領回家去了,葬她夫君家祖墳了。”宋寧說著,餘光打量著趙熠。


    趙熠沒什麽表情。


    “對於她來說,她也無所謂葬在哪裏。”趙熠道,“你走吧,本王不想看到你。”


    “那個……”


    “走吧。”


    宋寧抿唇看著他,張了張嘴,還是走了。


    王爺啊,您小痛我是大痛啊……我這麽多人命,您肯定能體諒,對吧。


    再說,我如今背著炸藥,真的有談情說愛的資格嗎?


    宋寧歎了口氣回家去了。


    想了想又盯著廚房熬了一鍋皮蛋瘦肉粥,端著去隔壁,剛走到垂花門,愣住了。


    兩府相通的垂花門,被新磚給封上了。


    宋寧:“……”


    這是真的要絕交了?。


    絕情的鄰居。


    合著和宋寧之間是友情深沉,和我之間就什麽都沒有了。


    說封就封了。


    宋寧又歎了口氣,從圍牆上爬上去,剛露了個腦袋,就看到正盯著她的秋紛紛。


    “嘿,好巧啊。”宋寧道。


    “宋大人想幹什麽?”秋紛紛問道。


    “看我的鄰居齊王爺啊。”宋寧嗬嗬笑著,


    “不用,王爺說以後和您一刀兩斷。”秋紛紛道。


    “不聽我回稟了?”


    秋紛紛搖頭。


    “不給我包紮傷口了?”


    秋紛紛搖頭。


    “不請我吃魚膾給我備海貨了?”


    秋紛紛搖頭。


    “那我請他吃。”宋寧道,“你讓開我,讓我下來,我給王爺頓了粥。”


    秋紛紛徐徐把劍抬起來,衝著宋寧虛晃了兩下:“王爺說和您絕交了。”


    宋寧歎氣:“行吧,替我向王爺傳達誠摯的問候。”


    秋紛紛點頭。


    宋寧從圍牆上跳下來,看著這一牆的新磚,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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