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好似認出了自己, 顏懷卿心裏很是激動, 掩映在袍子之下的手都在微微的顫動著,幾乎不能發出聲音來!他假裝皺了皺眉, 隨即略帶遲疑的問道:“你……認識我?我們……見過?”


    孟璿見他沒認出自己,不由得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來。又想那日天色暗淡, 自己又沒露麵,他沒認出自己來也很正常, 孟璿笑著點了點頭, “那晚仆人趕車趕得太急差點衝撞了公子, 公子可還有印象?”


    顏懷卿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啊,當日也是我這家仆太趕時間, 沒嚇著你吧?”


    孟璿搖了搖頭, 她到底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見過多男性並不多, 這會兒見他言笑晏晏的, 麵上也有些熱, 想到自己跟一個外男如此說話, 孟璿又覺得有些不妥當。她道:“公子,有位陸夫人扭了腳, 我的婢女正照顧著,你看……”


    顏懷卿知道眼下不是好說話的時候,既然搭上了這條線, 以後在慢慢圖之,不急這一時半刻!顏懷卿麵色沉重,邊走邊問道:“可是傷到哪兒了?這叫我回頭如何跟陸兄交代?”


    說著麵上一陣自責,孟璿道:“依我看,應當不是太嚴重,不過還是找個大夫來看看比較好。”


    三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了,孟璿走在前頭帶路,顏懷卿落後她兩步遠的距離。看著她的背影,顏懷卿心裏仍然有些幾分不踏實,她就這樣站在他麵前,還同他如此客氣的說話?她笑起來臉上有個小小的酒窩,還有一對尖尖的虎牙,怎麽看都好看,加上年紀尚小,難得的還有幾分女兒家的天真。同上輩子的孟璿又有幾分不同,她嫁給他的時候,年歲已經不小,她似乎是對自己的後半生沒有任何的奢望了,麵對他的時候,她守著禮節,從來沒有對他笑過,很是冷淡!


    顏懷卿的心像是被針尖紮了一下,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下定決心,這輩子一定要給她最好的,他會像陸湛一樣,隻對一個女人好。


    杜三娘先前為了效果逼真,也是真的讓自己扭了腳,並不是作假,疼了那一下之後,腳其實已經不太疼了,她看著迎麵走過來的兩個人,不得不說,還真的很登對。隻是那姑娘年紀還小,但也不難看出,往後定然也是個美嬌娘!再看顏懷卿假裝同人不熟的樣子,卻又忍不住眼神飄向她,杜三娘就覺得有些想笑,顏懷卿也是個挺逗的人!


    “陸夫人,你要找的公子可是他?”孟璿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對方。


    杜三娘點了點頭,拍了拍孟璿的手,“謝謝姑娘,這是我夫君的朋友,顏公子。”


    璿見沒找錯人,心裏總算是踏實了。她沒想到自己今日出門,竟然能幫上忙,這種感覺讓孟璿很受用,她很高興。


    “陸家嫂子……”顏懷卿嘴裏喊著,“不若去廟裏看看,我讓齊琯去找大夫。你可還能走?”


    杜三娘被他這一聲陸家嫂子給雷得不輕,這小子也太會做戲了吧!杜三娘看了他一眼,心說自己隻是使個苦肉計,讓你和人搭上話而已,又不是真的,何苦還要她繼續裝病!


    “先前不小心扭了腳,剛才是很疼,歇了一會兒,現在覺得又沒什麽事兒了。”說著杜三娘站起身來,她還作勢提起腳來又轉了轉腳脖子,力證自己沒事兒了。


    顏懷卿道:“雖是如此,還是找個大夫看看比較好,倘若真的沒事兒最好,可萬一,這讓我回頭如何同陸兄一個交代!”


    杜三娘嘴角忍不住一抽:這丫的還真的演戲演上癮了,瞧著說話說得多理直氣壯!


    看著旁邊正看著他們倆人的小娘子,杜三娘秉著送佛送上西,當個紅娘就要稱職,說道:“那……那好吧。”


    杜三娘試著走了兩步,眉頭皺了皺。


    顏懷卿麵露擔憂,“你先坐著,我去找人來!”


    他是個男人,總不可能伸手去扶著杜三娘,再說了,他心裏明白對方是在做戲,總要給點反應不是!


    孟璿道:“陸夫人,我和彩屏扶你過去吧。你看你能不能走,要是能走,我們就扶你過去,要是不能走……”


    顏懷卿馬上接口說道:“ 這怎麽好意思?還是我去叫人來,抬陸夫人下去。”


    杜三娘麵色微變,她連忙擺手說道:“這不成,這不成,我可不坐那個,怪嚇人的!也沒太嚴重,還能走兩步。“


    孟璿和彩屏兩人扶著她,杜三娘覺得這姑娘心眼兒真的是太好的,自己這麽哄騙她,還真有些過意不去,不由邊走邊道:“真是對不住,給姑娘添麻煩了。”


    孟璿笑了笑,“沒事兒,出門在外,總有不方便的時候,能幫就幫一把,再說我們也沒什麽事兒,沒添麻煩。”


    杜三娘對她印象很好,這姑娘看穿戴,並不是小戶人家的女子,轉而一想這姑娘後來嫁給了顏懷卿,可見出身也不低,像這樣的嬌娘子,難得沒有大小姐的脾氣,也難怪顏懷卿哪怕重生了,還能對她念念不忘。


    顏懷卿要是知道杜三娘心裏的所想,隻怕是要麵容扭曲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在杜三娘心裏,顏懷卿是一個年輕有為的青年,難得的是還保存著一顆真摯的心,在杜三娘看來,顏懷卿畢竟是重生過的人,他若是有心,完全有能力攀上更好的人家,找個更能提攜他的嶽家,前頭他在京城呆了這麽久,完全有機會找個貴族出身的娘子。但顏懷卿沒有這麽做,說著這個人心眼實在,對妻子嗬護,這不過短短的的功夫,杜三娘對顏懷卿的印象是越來越好了。


    孟璿年紀小,身量還未長成,而且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難免有些不穩當,她步伐有些淩亂,杜三娘看著這小姑娘認認真真的,額頭上的汗水都出來了,心裏極其不好意思,看了顏懷卿一眼,若不是看他是個癡漢,在哪兒瞎折騰也沒讓姑娘知道他的存在,她才懶得出麵呢。當然最主要的是,顏懷卿這個人的人品杜三娘覺得還不錯,她才願意冒險一次,替他牽線搭橋。


    到了廟裏,孟璿也累了,杜三娘道:“真是對不住姑娘,姑娘家住在哪兒?回頭我定然上門親自拜謝。”


    顏懷卿雙眼一亮,看著杜三娘,對她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女人果然是厲害,這豈不是說明,回頭他還能在杜三娘的幫助下,再見到孟璿!


    孟璿到底是個涉世未深的姑娘家,哪裏知道眼前這兩個人是做好的圈套,這位夫人又不是壞人,而且這位顏公子當初非但沒有責怪他們還讓她們先走,都是好人,孟璿道:“我家不在這裏,我是來我姨母家裏小住,過些日子就會回去……”


    “這樣啊,但不管怎麽說,小娘子的大恩大德,小婦人也當謹記。你說你住在你姨母家中,你姨母家住哪兒,回頭我定登門道謝。”


    孟璿見她堅持,她擺了擺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夫人多慮了,我就隻是幫了個小忙而已……”


    對上她那雙真誠的眼睛,孟璿又道:“那好吧,我姨母住在城北,我姨丈姓韓,城北的韓家是我住的地方。”


    杜三娘點了點頭,她又看了顏懷卿一眼,見他笑得傻乎乎的,心裏不由吐槽道:都說戀愛中的女人傻氣,這暗戀別人的男人才是更傻氣的!


    顏懷卿很快就請了大夫過來,那老大夫隻是捏了捏杜三娘的腳踝,說了句無事,顏懷卿又問可要開藥,那老大夫心裏氣惱得很,看他穿戴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老大夫刷刷提筆寫了方子,顏懷卿忙讓齊琯給了銀錢。


    杜三娘知道自己其實屁事兒沒有,她看那老大夫還開了藥,很想說什麽,但一想到這本就是她和顏懷卿做的一處戲,就是要哄騙人家小姑娘,杜三娘又按捺住了,最多她不用這藥便是。


    鬧了這麽一出,杜三娘也累了,她看著顏懷卿說道:“我得家去了,顏公子回頭得空來我家坐坐,夫君可常常念叨你呢。”


    顏懷卿忙雙手作揖應諾。


    杜三娘走了幾步,轉頭看著孟璿道:“我還忘了問姑娘姓名,回頭我定上門來拜訪、”


    孟璿笑了笑,說道:“我姓孟,在族中排七……”


    因著當著陌生男子的麵,孟璿也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名字。


    杜三娘點了點頭,和他們道別之後,便去尋娘親和四娘了。


    顏懷卿想回頭他可得好生謝謝杜三娘才行。


    “孟姑娘,剛才聽你說城東的韓家是你姨丈,不知姑娘可認識韓東亭?”顏懷卿笑著問道。


    孟璿眨了眨眼睛,點頭道:“韓東亭是我表哥。”


    說到韓東亭,孟璿有些別扭,她就是因為東亭表哥那些話,才上山來躲他的,過了這麽久,也不知道東亭表哥怎麽樣了。


    顏懷卿笑起來,“東亭是你表哥,原來你就是東亭口中的孟璿表妹?”


    孟璿見他都知道自己名字了,心裏有些異樣,少不得有些埋怨韓東亭把自己的名字隨處說。


    看孟璿紅著臉,顏懷卿也有幾分尷尬,他剛才確實有些大意了,一個剛認識的姑娘,大刺刺的就把人家的名字說了出來。顏懷卿道:“孟姑娘對不住,是顏某孟浪了。顏某向姑娘賠不是。”


    孟璿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兒。你就是東亭表哥說的新認識的朋友?”


    她先前並沒有把眼前這位顏公子同韓東亭所說的那位顏公子等同起來,畢竟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在少數,這會兒知道這位顏公子就是東亭表哥口中那位博學多才的才子,孟璿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顏懷卿點了點頭,笑著道:“是,我是顏懷卿。東亭近來在做什麽?我已好些時候沒見他了,這些日子我都在大佛寺,也該下山回去看看了。”


    孟璿眨了眨眼睛,麵色有幾分古怪,難不成近來在山上念書的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顏公子?這也太巧了吧。


    “顏公子可是近來常常在山頂的草堂裏讀書?”孟璿忍不住問道。


    那個人常常在那裏,害得她每次上山都隻能回去,來了這裏這麽久,連一副畫都沒畫過!想起來孟璿心裏就生氣,她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山上,總要下山的,總不能一直拿替亡故的母親抄佛經做借口,住了這麽長一段時間,也過了一段清幽雅致的日子,也該下去看看了。可沒在大佛寺畫上一幅畫,這讓她很挫敗,難得這裏的景色這麽優美,讓她手癢癢。


    顏懷卿沒想到她這麽聰明,這樣子就能想到自己就是在山上念書的人。可見她對自己還是有印象的,顏懷卿心裏又沒那麽苦澀了,可轉而又想她既然知道他在山上念書,可每次她眼見著都要到山頂了,卻都折返回去,顏懷卿心裏又氣惱得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生哪門子氣,又或者是在生誰的氣。


    “對,我常常去那草堂看書,這裏環境清幽,站在山頂還能俯瞰這個大佛寺的美景,美不勝收!顏某很是喜歡那裏。”


    孟璿小聲嘟囔道:“還真是你……”


    要早知道是顏懷卿,是東亭表哥的朋友,她也不用這麽怕了,那幅畫恐怕是早早的就畫完了,她也不用去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孟姑娘知道是我?”顏懷卿問道。


    孟璿沒想到自己小聲的嘀咕被對方聽見了,她有些尷尬,同時心頭又有幾分生氣,若不是他一直霸占著那地方,她也不會每次都隻能回來!


    “原來是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孟璿才不會說自己上山幾次,看見有人就走了,這說出來多沒麵子,她看著顏懷卿又道:“我隻是聽人說,山上有個讀書人,日日都在那裏念書。”


    顏懷卿笑了笑,他哪裏是日日都在上頭念書,還不是因為聽說她要上山,他才去的,就算是在上頭看書,也隻是做做樣子罷了,每次看她走了,他也就沒了興致,跟著下了山。


    孟璿隻當他是謙虛,聽東亭表哥說過顏大公子很是博學多才,這樣一個喜歡讀書的人,難得的是沒有讀書人的清高,對才華並不出眾的東亭表哥也能交好,這個人心腸真真的好。


    彩屏看自家姑娘同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這裏說了這麽久的話,她覺得有些不妥當,就算對方長得好看,看起來是個正人君子,可這兩個人剛認識,就這麽熱絡的說話,還是有些不好。彩屏拉了拉孟璿,插嘴說道:“姑娘,我們出來時間也不早了,也該回了。”


    孟璿點了點頭,朝顏懷卿笑了笑,“顏公子,那我就回去了。”


    顏懷卿還有些不舍得,但他又沒有理由讓對方留下來,隻好說道:“我讓齊琯送你回去,這山上人山人海的,唯恐衝撞了姑娘。”


    孟璿覺得他實在是太小心了些,不過心裏也很感激,她搖了搖頭,說道:“不用這麽麻煩,我在山上也住了一段時間了,不會有事兒的。”


    她走了,顏懷卿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齊琯道:“大公子,您看這不是就和孟家娘子說上話了嘛。”


    還是陸夫人厲害,比他家公子厲害多了,他家大公子折騰半天,就是瞎折騰,別說說話了,就是見一麵都沒見到過。


    孟璿帶著彩屏往回走,她還想著剛才的事情,不由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沒想到碰見的人竟然是顏公子,東亭表哥的朋友,等回去之後說給東亭表哥聽,他一定也很驚訝。轉念一想東亭表哥對自己的心思,孟璿又歎了口氣,還是不說了吧。


    彩屏一邊走一邊說道:“姑娘也太心善了,這下子姑娘的事情也沒做了。”


    孟璿卻並不這麽想,“也沒什麽,我覺得很有意義。”


    “可是……可是大佛寺的姻緣樹很是靈驗,姑娘雖然還未及笄,可也沒差多少時間了,若是那姻緣樹能給姑娘找個如意郎君,夫人泉下有知,也一定會替姑娘高興的!”彩屏還是覺得有些遺憾,這大佛寺的姻緣樹很是有名,聽聞促成了許多美滿姻緣,自家姑娘雖然出身孟家,可自打夫人過世,那新夫人進門,姑娘的日子可比不得以前了。


    “彩屏,我真的沒什麽,我年紀還小,離及笄還有兩年時間,你急什麽。”


    “怎麽能不急,姑娘,夫人對你即便麵上好,可哪裏會好好替你打算,說不得……”彩屏咬著牙,跺了跺腳,“姑娘,要不我們再去姻緣樹下看看。”


    孟璿一早就聽說了大佛寺裏的姻緣樹很是出名,隻是姻緣樹並不是天天都開放的,隻有特定的日子才會開放,今日恰巧是觀音菩薩生日,來的人多,又開了一日。孟璿先前執筆所寫的紙條,都不知道丟哪兒去了,這會兒再讓她去,孟璿卻不願了,姻緣姻緣,這都是天意,哪裏是她能奢望的。


    孟璿歎了口氣,說道:“好了,彩屏,我們走吧。”


    彩屏長長的歎了口氣,“姑娘,我們都上山這麽久了,夫人早就催您回去,您總不能一直呆著山上吧。”


    孟璿抿了抿嘴,“我心裏有數。”


    她是該回去看看姨母了,她也知道不能一直待在這裏,隻是韓東亭,孟璿還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麵對他。若是韓東亭能想通還好,若是他想不通,孟璿覺得自己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那頭顏懷卿等她走了,也漫無目的的四處走,走著走著,他又走到了姻緣樹下,這會兒這裏人已經少了很多,姻緣樹底下掛滿了各色各樣的掛件,他邁步往前走著,這個地方,前世今生,他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姻緣樹,他以前是不相信的,可是現在,他願意相信!


    地上是一片狼藉,顏懷卿看著這姻緣樹,長長的歎了口氣,什麽時候,他的姻緣才會開花結果?他不由得想得癡了,呆呆的望著姻緣樹發呆。


    一陣風吹過,將姻緣樹吹得搖曳生姿,一張原本飄落在角落裏的紙片隨著風翩翩而起,最後打著旋兒落在了顏懷卿的腳邊。顏懷卿彎下腰,將其撿了起來,隻見上頭是是秀麗的小楷“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孟”。


    落款是孟,看得出來第二個字還沒寫上,隻寫了一筆,顏懷卿頓時來了精神,他想起孟璿先前就在那兒寫字,難道這是她寫的?顏懷卿有些激動,他直覺的就認定這是孟璿些的。這蠅頭小楷寫得還欠幾分火候,看筆跡應該是女人的字,顏懷卿臉上笑開了花兒,這肯定是孟璿的寫的,千真萬確!如今他洗心革麵了,就連老天爺都在幫他,顏懷卿笑眯眯的走到一邊,拿起筆,將孟璿沒有寫完的字寫上,又在旁邊加上了他顏懷卿的大名,最後鄭重的取下腰間的荷包,將其放進去,他沒有掛在姻緣樹上,反而是戴在了身上。


    往後,倘若他真的同孟璿成了一家人,他會帶著她再次來到姻緣樹下,兩人親手將它掛上去。


    顏懷卿傻笑著,這些天來的鬱悶一掃而空,不管以前怎麽樣,今天都是個好的開端!孟璿認識自己,她知道他!顏懷卿無比慶幸自己當日沒有發火,讓孟璿她們的車先走了,否者自己在孟璿的心裏,肯定是沒個好印象的。


    韓東亭,韓東亭,想到他,顏懷卿摸了摸下巴,總得讓這小子請他去府上坐坐,在來次偶遇。不對,得先去謝謝杜三娘,今日若不是她,自己哪能和她說上話來。


    顏懷卿心裏自然是有了盤算,如今同她說上了話,她對自己的印象想來應該不差的,孟璿出生書香門第的孟家,說起來骨子裏也有幾分高傲的,上輩子她從不曾正眼瞧過自己,她看不起他,顏懷卿一直都知道,這也是讓顏懷卿一直耿耿於懷的地方,他在她麵前沒有一點男人的尊嚴,她的話,做得事兒,他當初就像一個傻子,許多並不明白。他認為人這一輩子就是應該享受,有錢就得花,所謂及時行樂,她不讚同他的生活方式,所以上輩子他們兩個人栓在一起,互相看不順眼,又怎會幸福。


    顏懷卿甩了甩頭,這一輩子,已經不是上輩子了,他改變了自己,如今先一步接近她,也改變了她對自己的印象,他們之間的結局,這輩子一定能夠改寫。


    孟璿第二日就收到了姨母的信,是姨母身邊的人親自送上門的,信上言之確確的說要讓她家去,又說昨晚上夢見了她的母親,孟璿想了想,確實是該回去了,隻是還有一事兒還未完成,要是不做,她心頭終究是不甘心的。


    孟璿讓人回了話,言道她明日在回去。等人走了,孟璿收拾好自己的畫筆,帶著彩屏上了後山。再次上來,山頂上沒有人,那位顏公子沒在這裏,孟璿想可能是昨日她說了,他今日便沒有來。孟璿心裏挺感激他的,東亭表哥能和他結交,實在是東亭表哥的幸運,人這一輩子,難得能結交到幾個能交心的好友!


    孟璿擺好了畫架,迎麵遠眺,此時太陽已經升起,倘若她來得在早些,是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刻,這裏不知會有多麽美,即便如此,這裏仍然是讓人喜歡的。


    孟璿去了後山采風作畫,顏懷卿得了消息,他微微一愣,本來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山去了,這下子又停下了。他心裏活絡起來,想要去看看,孟璿在孟家也是小有名氣,聽聞自小也是請了名師指導,但顏懷卿從未曾見過她的墨寶,更別說看她畫畫了。她嫁給他時候,從來沒有做過這些,至少他沒看見過,也許是他當初太過忽視對方,那院子他去得很少,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願意進她的門的!


    顏懷卿獨自一人上了山,這短短的一段路,他走的比往日都要急切些,待到要到山頂了,他又有些躊躇了,過了好半晌,他深吸口氣,挺直腰杆繼續往上走。


    他看見她了,她站在那裏,神情嚴肅,全身心的投入了繪畫中。那畫紙上已翩然印下了後山景色,她的婢女在亭子裏都打起了瞌睡,看來她已經來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顏懷卿放輕輕了腳步聲,唯恐自己驚擾了她,他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她就像是林中的仙子,陽光投在她身上,在她身上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當真是美麗極了!顏懷卿心底被深深的震撼了,他覺得心裏像是被人撥動了一根弦,雖然打從他重生開始,就一心洗心革麵,想要重新找到孟璿,重新娶她一次,可要說起來,他對她的愧疚多過其他,他想要彌補前世造的孽。


    可是眼下,顏懷卿發現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他站在後來看了她一會兒,過了好一陣,他才又邁步向前,在她身邊停下來。


    孟璿根本就沒留意到有人上來了,更不知道對方此刻就站在自己身邊,她所有的感官都放在了眼前的繪畫中,再無其他。孟璿就是這樣,一旦她忙活起來,融入了其中,其他的她都能忘卻得一幹二淨。彩屏是知道自家姑娘性子的,她是個坐不住的,對琴棋書畫這些她一個丫頭也不懂得,看著看著她就困了,便趴在草堂的石桌上睡得正香。


    孟璿停下來,她總覺得差了點什麽,看見那草堂裏頭彩屏睡著了,她笑了笑,總算是明白差了什麽了,這裏差了個人!她想將彩屏畫進去,又停住了,彩屏趴在裏頭睡覺,是不是太過草率了?孟璿繼而想起昨日遇見的那顏公子,他常常上來讀書,就應該是這樣。孟璿寥寥幾步勾勒了一個人影在裏頭,手裏捧著一卷書卷讀著。


    顏懷卿呼吸一窒,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著畫上草堂裏的人,雖然隻是簡單的的人影,可顏懷卿沒由來的就是覺得,她畫的是自己!這些日子,來這山上看書的,除了他還真的沒有誰了。


    原來自己在她眼裏,是這樣的形象,她喜歡讀書人,還有這樣一手好畫技,可惜他上輩子就是個草包!顏懷卿的呼吸有些急促,孟璿聽得旁邊好似有人的呼吸聲,頓時一驚,她忙就往後看去,見離自己一丈遠的地方站著顏懷卿,孟璿有些驚慌失措,她都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上來了,又站在這裏看了多久。


    孟璿騰的一聲臉色都紅了起來,她立刻轉身擋在自己的畫作前,看著顏懷卿道:“顏公子,你怎麽上來了?”


    顏懷卿看她花容失色,笑了笑,說道:“剛上來不久,我準備下山了,又想著以後不知什麽時候才會上來,大佛寺裏景色優美,難得來一次,想再看一眼再回去。沒想到看見孟姑娘在這裏繪畫,見你認真,就沒有出言打擾!”


    孟璿咬了咬嘴唇,穩了穩心神,幹巴巴的道:“原來是這樣啊。”


    “你這畫畫得很好!”顏懷卿由衷的誇讚道,“看得出來 ,是得過名師指點的。難得你年紀這麽小,竟如此耐得住性子!”


    孟璿道:“也沒什麽,我就是胡亂畫的。”


    “孟姑娘要是胡亂畫都能畫得這般好,那可是要讓天下男子都要汗顏了!”顏懷卿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他重生之後,君子六藝他都有所涉獵,但對繪畫這門技藝,顏懷卿覺得自己學得不夠好,如今看了孟璿,他才知道他畫畫缺了幾分靈氣,看來這也是要幾分天賦的,他顏懷卿在這上頭沒什麽天賦,再者說他也沒有這麽好的耐心。


    孟璿將目光移到旁的地方,“既然顏公子來了,那小女也該回去了,就此告辭,”


    說著孟璿喊了幾聲彩屏,彩屏睡得熟了,喊了好幾聲才醒過來,她身體一抖,還沒睜眼便道:“娘子可是畫完了?”


    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彩屏睜開眼,看見自家姑娘竟然同顏公子站在一處,她嚇了一跳,瞌睡也完全醒來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她怎麽不知道!


    彩屏覺得自己沒有盡到丫頭的本分,都是她貪睡,這上來的要不是顏公子而是登徒子,自家姑娘豈不是危險了!不得不說,彩屏這小腦袋瓜也是極其會聯想的,在不久的將來,彩屏還當了個神助攻。


    “顏公子,那我們就先走了,不打擾公子了。”孟璿恨不得立刻下山,她暗暗氣惱,要知道顏懷卿要來,她就不會來了,要知道他站在自己後麵看,她才不會自作聰明的在草棚裏頭畫個人,若畫的是彩屏也好過這會兒這麽尷尬。


    顏懷卿點了點頭,她要走,他自不可能攔著,本來也隻是想上來看看她。


    孟璿覺得他的在打量自己的繪畫,連忙讓拿起彩屏拿起自己的畫,她收拾東西,幾乎是落荒而逃。顏懷卿隻當她麵皮薄,暗暗歎了口氣,這姑娘臉皮這麽薄,家風又嚴肅,隻怕往後哪怕他早早的把她定下來,她也不會輕易見自己一麵吧。


    彩屏跟著孟璿下了山,到了半路上,她才低聲問道:“姑娘,顏公子怎麽會上來?”


    孟璿道:“顏公子要下山了,是上來在看看這地方的景色。”


    彩屏哦了一聲,她想著那顏公子的翩翩風采,連韓東亭表少爺都對他讚賞有佳,聽聞他還未定親,這樣的人,以後也不知會娶個什麽樣的娘子!彩屏歎了口氣,又看了看自家姑娘一眼,姑娘雖然還未及笄,可年紀也不小了,家中卻還未替姑娘打算。那繼夫人表麵上對自家姑娘好,說什麽會把姑娘當親生的,可也沒見她替自家姑娘打算,等姑娘出了孝,可就是花嫁之齡了,到時候繼夫人有自己的孩子,哪裏會認真替自家姑娘找人家,偏老爺又不看重這些,自打娶了那個女人,對姑娘的關心都少了,根本就不知道姑娘受了多少委屈!


    彩屏張了張嘴,心裏的話幾次想要說出口,卻都沒能說出來!


    回到庵堂,孟璿也開始收拾東西,看著自己畫的那幅畫,那草堂裏頭的人,孟璿麵紅又有些發燙,還好他沒發現什麽,否者實在是太丟臉了。


    顏懷卿帶著一些自己也說不清楚的遺憾,回城了。齊琯不懂公子出去一趟,明明也是見到了孟姑娘,怎麽回來之後反倒是唉聲歎氣,他哪裏知道顏懷卿這歎息,是在為以前的自己歎息。他就像個瞎子,錯把珍珠當魚目!</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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