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家妯娌在齊王府上用過午膳,依舊說說笑笑。


    伴著午後的一絲暖風,殷勳自外麵款步而來,一襲月白色常服,領邊袖口處紋了幾枝淡淡墨梅,許是因了心中順暢,峻冷的麵容上透著幾分暖意。


    眾人見過禮,意瀾便笑道,“我們幾個前來叨擾,可是讓五弟妹受累了,五弟不會怪我們吧。”


    “皇嫂賞光蒞臨,小弟高興還來不及。”殷勳微微一笑。


    “那改日我在東宮設宴,五弟和弟妹都要賞光哦。”意瀾笑得優雅,殷勳自也是滿口應下,餘蓁和可人也在一旁附和了幾句,接著眾人便起身告辭。


    畢竟都是聰明的,這大半天的下來,著實費心費力,也得讓玲瓏歇歇了。


    說雖如此,玲瓏卻不得不客氣地挽留了幾句,意瀾幾個少不得推說回去還有不少事,執意不再多留。


    當下夫妻二人便一起送了她們往二門過去。


    見玲瓏神色微微有些困倦,殷勳伸出手臂,將她輕輕環入臂彎,擁著她向前走去。


    玲瓏抬起頭,覷得他眼中的溫柔,心中不禁一蕩。


    自剛才開始,他的目光就幾乎沒有在餘蓁身上停留過,這是不是在無聲地告訴她,他已經放下過去的事情,隻想和她好好走下去。


    想到這一點,玲瓏隻覺胸中雀躍,原本的疲乏一掃而空。


    而這一番舉動,看在餘蓁眼中,卻像是有一隻野獸的利爪,狠狠在心頭抓上一把。


    她側過臉去,不敢再看那一派刺眼的伉儷情儂,而入目卻是齊王府園中百花競放的春景。


    一瞬間,錐心刺骨的痛苦再次襲來。


    這府邸的女主人,本該是她;今日在此招呼別人的,也該是她,和那白衣卓然的男子相依相偎的人,也隻有她;能夠為他懷著孩子的人,除卻她又還能有誰!


    別人都隻知他禦前求娶燕玲瓏,稱頌他放棄大好機會,隻為信守諾言的義氣。可他們不知道的卻是,當年他在禦書房外麵足足跪了一天一夜,並不是自請前往北疆,而是祈求皇上,不要發出那一道賜婚的詔書。


    那時候的他,也真夠天真的……


    可是為什麽,他回來之後,或者說,是在他娶了那個女人之後,一切都變了,他的心不再隻屬於自己,他的眼中也再尋不到自己的影子。


    一片癡心碎落,淒涼滿襟。餘蓁隻覺眼底喉頭一片澀痛,幾乎落下淚來。


    懷裏的那個東西,又像烙鐵一般,開始灼燙著她的胸口。


    狠狠壓下翻江倒海一般的恨意,餘蓁竭力換上一臉溫婉笑容,柔柔地朝著殷勳和玲瓏看去,眼中漾著春風般的和煦。


    “五弟可要好生照看了弟妹,待孩子出世,大嫂我還要來討杯酒吃的。”她關切地說,目光裏看不出一絲陰霾。


    眼前的俊挺麵容,眼眸深邃黑亮,隻是不知何時,竟變得這樣遠,這樣遙不可及。那曾在無數個令人難熬的夜晚裏,如幽深漆黑中的星子般,給自己帶來一點微弱支持的光芒,仿佛在這一刻終於被無情地狠狠掐滅,悲喜糾葛也皆成灰燼。


    不甘和澀痛再次洶湧而上,幾乎令餘蓁失聲而變色。


    “多謝大嫂關心。”餘蓁不知道自己的話語,卻在此刻令男子的心上漾起一片暖意。


    五弟,大嫂……或許是看出了自己的有意疏離,才用這樣的稱謂,來打消自己和玲瓏的顧慮


    蓁兒,還是那麽善解人意……


    幾個人道別登車,餘蓁卻說,剛才聽小丫頭說起白姑姑近來身上有些不大好,臨走之前想去探視一下。


    玲瓏知道她們以前就相熟親厚,自然應允,當下便要陪餘蓁過去。


    “弟妹你還是回去歇著吧,都累了大半天的,我這個做嫂嫂的看著都心疼得緊呢。”餘蓁笑若春風,“若是再勞動弟妹,可真就過意不去了,你使個丫鬟帶路便可,嫂嫂就此別過。”


    於是玲瓏便吩咐暮雨替自己陪了餘蓁過去。


    餘蓁隨了丫鬟行出幾步,忍不住又回過頭望去,便見那儷影翩翩正往幽徑深處而去,一個俊朗卓然,一個淡雅清傲,忽然隻覺說不出地和諧相襯,真真是璧人一雙,恍如謫仙。刹那的恍惚之後,自己的心頭卻又是空落落淒涼萬分,慘然不已。


    為什麽,被棄之不顧,孤零零孑然一身的人,是自己!


    最後的一絲癡念,也在那一刻被全部抽走,她抬起頭,秋水般的雙瞳裏已是堅硬如鐵,寒冷似冰。


    “早先的事,是我多疑了。”進得內室後,玲瓏垂下頭低低地說,臉上愧色難掩。


    “如何?”殷勳有些不解,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


    “就是上元那夜,我隻道她藏奸,原來她卻是……真的關心我。”玲瓏說道,視線依舊垂落,瞅著自己裙裾的花紋,“今日若非她提醒,我差點就要誤食了荔枝。”


    接著便把適才席間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殷勳聽了,低頭不語,許久方開口,“我早說過,她不是那樣的人。”


    玲瓏忽然淡淡笑了,“我也覺得,你心儀過的女子,不會那般的。”


    語中雖有一絲欣慰,到底還是免不了透出幾分酸意,“隻不過,你們打小就相識,而我那個時候……”


    彼時,她在侯府的深深庭院裏,孤獨地長大。


    殷勳聞言怔了怔,繼而有點哭笑不得,“燕玲瓏,你幾歲啊?”


    “我?十八啊……”玲瓏回答得著實有點茫然。


    “那我呢?”殷勳又問,語氣裏饒有興味。


    “二十二。”玲瓏更加不解,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卻見他正似笑非笑地瞅著自己,旋即明白過來,一下便紅了臉。


    殷勳伸手攬住她,語聲輕柔,“我們還有的是日子,不是嗎?”


    他很少用這般魅惑的口氣說話,玲瓏隻覺有一道甘甜,浸潤心頭。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側,當下臉上便有些發燙起來。


    “今天累了嗎?”殷勳笑問道,卻見玲瓏星眼朦朧,正如癡如醉地看著自己,雖是清淨的素顏,此刻卻霞飛雙頤,唇若塗丹。一絲暗香幽幽如縷,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翼。


    一瞬間,便覺有些口幹舌燥起來,壓抑多日的火苗立時自深處燃起,猛地一下吻住這誘人的紅櫻。


    幾乎是狂熱的,尋找著彼此柔軟的纏綿,呼吸溫熱糾纏在一起,深深探入心腑。玲瓏緊閉了雙眼,身邊耳畔盡是他的氣息。那心跳便隨著他急促而輕微的呼吸聲越跳越快,仿佛被下了蠱咒,再不能自已。


    身子猛地一個懸空,便被打橫抱了起來。


    “燕子,我想你了。”男子的聲音裏透著一絲壓抑的暗啞,這聲音令懷裏的女子身子立時一軟。玲瓏的心像是在難以抑製地呼應著他,可殘餘的一點清醒卻令她的雙手一下撫上腹部,“這……這樣……不好吧。”


    “太醫說,過了三個月,便沒事的。”殷勳低低地說,眼中幽火更甚,又似竭力克製著說道,“若是你身子不適,我便忍了。”


    他的神情,像是一個盯著糖果的小孩,明明渴望地要死,拚命吞著口水,卻又不得不看大人的臉色。


    玲瓏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哪裏還舍得拒他。隻低下眉,嫵媚地淺淺一笑,伸手撫過男子的胸膛,依依勾住他的脖頸。


    身上的衣衫被一件件地褪去,玲瓏歪在床榻上,媚眼如絲,殷勳小心翼翼將她抱到自己的身上,雙手撫摸著女子豐盈婀娜的嬌軀。


    仿佛背後是一塊滾燙的石壁,能將人炙烤一般。不過這灼熱卻並不叫人害怕,隻有沉淪和依戀。


    當那雙手撫過她隆起的小腹時,玲瓏不由自主般轉過頭,吻上那正印在香肩上的唇。


    仿佛天地輕轉,水乳交融,一切陷入幽沉迷離的夢中。


    再沒有試探,沒有猜測,沒有痛楚,沒有嫉疑。有的隻是彼此之間最深的依賴。洶湧的激流,即使被壓抑成涓涓小溪,依舊將情引到最深最濃之處。


    軟帳輕煙,春色旖旎。


    纏綿過後,殷勳閉目靠在榻上,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玲瓏光潔柔軟的後背,驀地說了句,“果然還是胖一點的好。”


    玲瓏身上蓋了薄衾,慵懶地枕在他的腰上,一動不動像隻疲倦的小貓,雙目並未睜開,麵頰上帶著一抹激情過後的桃紅,“這麽吃再不胖的話,真是對不起這肚子了。”


    “這段時日,本王可是夜夜守身如玉。”殷勳擁了佳人,語氣竟似帶了幾分得意。


    玲瓏聞言,睜眼微微一揚眉,無聲地笑了,微微側過身,攬住他的健壯的腰肢,使勁抱了一抱,許久才低低地說,“其實……你也不是沒有側妃和侍妾。”


    “若她們安分還好,倘若……我是不會心軟的。”殷勳淡淡地說,“我寧可冷著她們,也不想令她們有了希望,做出些見不得人的事。”


    “你這樣想……是不是因為母妃?”雖然殷勳極少提及那些傷心事,但玲瓏或多或少還是知道一點的。


    “總之,你放心便是。”殷勳寵溺地在她的肩膀上捏了一把,語聲溫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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