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到了休息地點,確定好自己家位置,宋茯苓和她娘就著急把草墊子鋪上。


    草墊子上麵鋪防潮墊,防潮墊上麵鋪條棉被,宋茯苓就往上一攤,一動不動,是事兒不管,睜眼望青天。


    早就累懵的桃花,一臉木呆呆過來說:“胖丫,走,撿幹草去。”


    宋茯苓搖晃了下小手,不去。


    宋金寶過來憋了好一會兒,才恨恨地罵了句:“懶婆娘。”


    也不知這小子是和誰學的。


    其實宋金寶很想罵胖丫姐別的話來著,就像每次他罵親姐姐那樣罵幾句,什麽解恨罵什麽,可是他怕幹飯那事黃了。


    當初在山上,他可是寧可沒搶大丫二丫姐的麻花,就為等大米幹飯。現在,騎虎難下,已經都走到這一步了,徹底得罪胖丫姐犯不上。可是不罵吧,又太嫉妒羨慕。


    他比胖丫姐小那麽多,憑啥她一個臭丫頭總坐車,憑啥到地方了也不幹活,就知道往那一躺。


    宋茯苓歪了歪身子,看眼宋金寶去撿幹草的背影:懶婆娘就懶婆娘吧。


    二伯母朱氏剛才還偷摸瞪她來著,指定心想她一個賠錢貨,然後是一萬句的吐槽,估計早吐槽她一道了。


    瞪就瞪吧,別以為她沒發現。


    馬老太回身見到小孫女這樣,也斥責了好幾句。


    宋茯苓心想:罵去吧,就不起來,當沒聽見。罵一會兒,你自己就得覺得沒勁。


    而且奶啊,你現在罵我,說明還沒給你養成習慣,等我懶習慣了,你也就見慣不慣了。要是哪天我出息一把突然勤快起來,你還得拍巴掌樂道:“哎呀,我小孫女出息啦,棒棒噠。”


    嘻嘻,宋茯苓望天咧了咧嘴。


    就宋茯苓一臉黑泥、微微一笑很牙磣的表情,被趕過來的宋銀鳳正好捕捉到。


    當姑姑的心裏都無奈了,但還是打心眼裏很稀罕小侄女,尤其這小侄女是三弟家生的,就這一個。


    “胖丫啊,那水你不管啦?還綠不綠了?你要是不綠了,我們可就直接往鍋裏倒了。”


    宋茯苓和她姑對視:“髒著喝吧。”剛說完,腦海裏立即浮現大夥往河裏吐口水試驗有毒沒毒的畫麵,急道:“姑母,給水裏點幾滴醋,咱寧可喝酸水。”


    馬老太咬牙切齒道:“竟事兒,竟事兒!”


    你說這一道啊,那臭丫頭就非得要喝開水。都啥情況了?臭講究。


    弄得她就得在騾子車上用小鍋燒水,一燒水就得給車裏人趕下去,沒地方啊。還得小心著,車裏堆的東西多,別著火,別把鍋晃悠掉了,別燙著自己。


    一共在路上燒了三回,那丫頭跟大水牛似的,喝起來就沒完,自個兒喝也就算了,還嚷嚷讓大夥也多喝水,說補補。胖丫那小孩伢子做好人,卻難為死她這個老太婆在騾子上一顛一顛燒水。


    就這,還得虧胖丫睡了一大覺消停不少,唉,要不然,更得瞎折騰。


    你聽聽你聽聽,那些逃荒的就差直接喝生水了,她家這個小丫頭又要點醋。


    宋銀鳳趕緊小聲勸:“娘,您小點嗓門,在山上我三弟特意囑咐您的忘了?胖丫大了,別當旁人麵罵,這一家挨一家的,讓人聽見多沒臉麵。而且點醋給水燒開,小心些,總比那些拉肚子強。又不費什麽。”


    “費醋。”


    “醋又不是鹽醬,這一路有它沒它能怎地,咱喝水幹淨晚拉一天肚比啥不強。再說了,娘,你那點兒醋早讓三弟灑褲腳防蛇蟲了,現在吃的是三弟家帶來的。人胖丫也沒吃你的醋。”


    胖丫:“……”這話怎麽有點別扭呢?


    攤在那的宋茯苓,基本聽清姑姑勸奶的話。


    唉!


    她很想說,她已經很努力的降低要求了好不好?


    她從穿來之後,心理曲線是這樣發展的:


    剛聽說要逃亡,需要坐騾子車出城。騾子,沒坐過,隻開過坐過小汽車。坐騾子車啥感覺呢,坐上去感覺人都要被顛碎了,這是衣食住行的行。


    那時候在騾子車廂裏,她爹娘竟然在如此晃悠的條件下要炸油條做往後的預備口糧,她聽完都驚呆了。那麽狹窄,堆完行禮家夥什後,腿勉強伸直,怎麽可能做到?


    恩,做到了。


    她那時候感覺好苦啊,吃的這都是個啥,比以前坐火車吃盒飯還不如,這是吃。


    住,當時在騾子車上眯一會兒覺,車廂裏又裝行李又裝她們幾口人,外搭一個錢米壽,蜷腿躺車上睡完感覺渾身骨頭節僵硬,這是住。


    衣就不講究了。


    她那時候就覺得,好驕傲啊,她真能忍,真能吃苦。


    後來,隔了一天她就開始住山洞、住山上帳篷,爬山一腳稀泥,時常有不明動物亂叫,嚇得人驚慌失措。喝用炭過濾的溪水,吃幹糧沒肉沒菜,甚至沒鹹菜,嘴裏都沒味道,她認為,她太特麽能吃苦了,真是老宋家頂頂不矯情的娃。


    可今天這一天逃荒下來,沃德天,她想回山洞,那裏的日子好好過啊。


    在那裏吃東西雖然沒味道,但是安安穩穩。


    她中間走不動爬上騾子車時,車裏隻有一塊真就是現代坐墊大小的地方,就那種上學時,上課帶的屁墊大小,再多餘一點空閑位置也沒有,她竟然感覺好幸福,竟然睡得格外香甜。


    綜上所述,第一天穿越而來,那天她明明最嫌棄,感覺幹什麽都很艱苦,要苦死她了。如今回憶,居然是她坐騾子車能躺最大麵積的時刻,吃的也最好,打扮的最體麵。


    那一天對於如今的她來講,是夢想。


    媽呀,如果能重頭再來,她一定好好珍惜。


    而現在,喝河水燒開些、點滴醋,都不知道能堅持到那天。


    “娘,”宋茯苓接過新出鍋的餑餑,一邊狼吞虎咽地咬,一邊含糊道:


    “我現在信你那句話了,就沒有人遭不了的罪,到啥時說啥話。什麽九零後零零後吃不了苦,就看你什麽條件了,比如咱們這樣的,逃荒,一歲娃都能做到吃苦耐勞艱苦樸素。”


    錢佩英沒什麽精神的點點頭:“我也沒想到我這麽能走。走好幾萬步。”


    而宋福生接下來說的話,娘倆差點用大白眼瞪死他,一眼一眼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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