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樓梯處,旮旯那裏是大夥包下的大通鋪屋子,屋子窗戶對著後院。


    二百多人住的屋子,此時屋裏竟然沒有異味,是清香的蘑菇味。


    隻看窗台裏麵和窗外平台上,曬得全是昨個采摘的蘑菇。


    宋茯苓爬進炕裏,跪坐在窗台邊先嗅了嗅鼻子,順著味道翻找出昨個四壯給她的蘑菇,就是四壯給的這些散發的味兒。


    不過這裏麵有些已經是曬幹的,不能動。


    因為曬幹能放的住,眼下得挑新鮮放不住的吃。


    可宋茯苓奇怪的發現,新鮮的蘑菇裏竟然有兩瓣、三瓣甚至四瓣的,好好的一個蘑菇像被人掰過了似的。


    宋茯苓哪知道是小鬆鼠爪子太小,給蘑菇舉高高太費勁,就隻能掰掉,一半一半搬到樹上曬的原因。


    她媽說認不出此類蘑是什麽,奶說連見都沒見過。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確實沒毒,能吃,因為四壯吃了。


    四壯雖然不會說話,但是表達的意思很清楚,在好幾個樹梢那見到這種正被曬的蘑菇,大概是太好奇,為人又很生猛,然後就直接咬了一口。


    對,是的,是直接咬的。


    咬完昨個後半夜回來,別人質疑這種香蘑菇別是有毒的,這也太香,四壯又再次生猛的哐哐一頓捶胸口,意思是,他活的好好的,啥事沒有。


    宋茯苓心想:她也沒吃過,味道又這麽清香,不舍得吃鬆茸,還不舍得吃它嗎?她也要嚐嚐,就用這個燉**。


    用衣裳兜住,撿了些蘑菇出了房間,直奔後灶。


    後灶裏的姑娘們此刻是汗流浹背,大鍋始終沒熄滅,她們又是抱柴火、又是打井水泡鬆子,又是蒸又得炒,來回送,忙的那叫一個腳打後腦勺。


    尤其是聽說胖丫妹子和白掌櫃已經賣好多,她們連喝口水的時間也不舍得浪費,一直在忙活。


    桃花用衣裳袖子蹭了把沾臉上的頭發,臉上都是汗,頭發也一綹一綹的,聽宋茯苓說要吃幹飯還要燉雞吃,瞪圓了眼睛:“咱們怎麽配吃肉?”


    “這話說的,怎麽吃肉還配不配呢,咱們怎麽就不配。”


    “可是?”


    “別可是了,快跟我去些人,拽袋子送貨,那麵等著呐,把炒熟的全帶上。


    桃花姐,你就留下吧,你另有任務。一會兒掌櫃的送殺好的雞你給燉上,記得別像往常那樣小雞燉蘑菇,咱就一隻雞不夠吃,要多添些湯,夠咱們這些人湯泡飯。


    然後鍋邊你再給貼些餅子,燉雞得等會兒吃,眼下沒那個功夫大吃二喝,先賣鬆子。


    過會兒,餅子也進味兒了,我就先給弟弟妹妹們叫回來,讓他們吃些蘸菜湯的貼鍋餅子墊吧墊吧。


    你們是不知道。”


    宋茯苓說到這,舀口水喝掉,用手背一抹嘴才繼續道:


    “他們很懂事兒,在人家客棧裏賣鬆子,看見別人吃飯緊著咽口水,忍餓也不伸手要,而且很聽話,記得我的囑咐,特意看地麵不瞅桌子。”


    大丫沒聽進去弟妹們懂不懂事,她一心惦記燉雞的銀錢。這不胡鬧嗎?都要飯了,他們哪能為貪嘴禍害錢:“胖丫,你聽我說,咱們?”


    二丫搶話:“咱們就為口吃的花那麽多銀錢,不得挨揍啊?”


    真磨嘰,宋茯苓一擺手:“現在我是頭,你們都得聽我的,挨揍也是我先上,跟我混,我必須讓你們吃好喝好。”


    說完,點兵點將,點了幾個姑娘利落的就出了後灶,去拽鬆子袋子。


    這趟宋金寶跟著,把吃奶勁兒都使上了,咬牙幫忙拽麻袋。沒聽胖丫姐說嘛,幹完這票就開飯吃肉。


    本不會這麽費力,一個個卻累得呼哧帶喘。


    是因為宋茯苓說了,別走客棧前庭,人家有客人正在吃飯,咱們拽麻袋呼嚕嚕過去,一層灰起來,人家還怎麽吃?再說看著也不好看,白掌櫃那人心善,又得過來幫忙,咱不必要的就別麻煩人家,從後院進牲口的門那裏出去。


    從後院門出去意味著得繞一大圈,繞過整個客棧才能上官道。


    姑娘們外加小小男子漢宋金寶很能幹,胳膊手都沒勁了,速度竟然還很快。


    桃花感覺隻一個錯眼間,再去尋宋茯苓就沒了人影,她跺了跺腳,怎麽辦?


    她是會做飯,可她沒燉過雞。別說她,就是她娘一年到頭也燉不上一回,家裏養的雞都得留著下蛋或者送去鎮上賣。讓她做,是不是有些太糟踐好東西?她都不敢下手做。


    桃花期期艾艾的和送雞的夥計商量,能不能給找師傅幫忙做?


    後廚大師傅過來幫忙時,將泡洗的蘑菇拿起來聞了聞:“哪來的?”


    “昨個林子裏撿的。”


    “撿?”


    “是撿的。”


    大師傅翻著眼皮回憶,這蘑菇味道在哪聞過來著?一時怎麽也想不起。畢竟他這一生顛沛流離,給好多家打過工,人到老年才尋了目前的鐵飯碗。


    “你確定要用這個燉雞?”


    桃花微愣:“怎的了?”


    師傅搖了搖頭,或許不是在富貴人家見的呢,反正他又說不清,算了,“沒什麽,我這就給燉上,早就餓了吧,你們呀,太不易,剛我們幾個夥計還在聊你們,沒家沒地了,太難。”


    與此同時,宋茯苓這麵已經開始結賬了。


    廣源店掌櫃的,將他代賣的鬆子銀錢一一交給宋茯苓,又將店裏的訂購的300斤鬆子銀錢21兩銀遞了過去。


    宋茯苓帶著這些孩子,給掌櫃的、還有那些甭管買沒買她鬆子的客人們,都一人又抓了一把炒熟的放在桌邊。


    在離開廣源店時,又特意衝桌邊坐著的那些客人感謝。她心裏明白:九十文,沒人講價,大夥你三斤我五斤的買,有的顧客其實是可買可不買,這東西又不是必需品,這是在變相地幫他們。


    錢米壽也戀戀不舍的和他的貴人揮手,姐姐說,不能在這賣了,能買的已經都買了。


    吉順店。


    這個店由於招待過好幾撥棗紅牌隊伍,包括大紅牌隊伍,無論是掌櫃的還是客人,也就不那麽熱情。


    主要是,見著第一批難民主動幫忙,見著第二批幫,第三第四,有討要的多了就給同情心磨沒了,當然了,最主要的也是幫不起。


    雖然這些個娃子們和那些主動過來討要的不太一樣。


    聽聽,小娃子們嘴裏一溜詞,聽著都新鮮。


    “天下鬆子難磕,我家鬆子用手剝。”


    “健腦補腦,延年益壽。”


    “食健身心,這叫食療。”


    蒜苗子補充:“九十文買了不吃虧,買了保你身體棒棒。”


    吉順店的掌櫃的歎了口氣。


    宋茯苓也讓弟弟妹妹們別喊廣告了,沒療效。


    對門口看守麻袋的郭家姐姐使了眼色,幹脆讓郭姐姐給娃子們帶走,回去吃餅子。大家從早上到現在就沒吃,要不是有銀錢在當精神食糧,別說孩子們,她都得餓癱。


    “看在老白的麵兒上,我就留五十斤吧,給貴客預備著。就隻能這些。你們也別在店裏賣了,我這裏人多眼雜。”


    五十斤就很好了,本以為掌櫃的不會留,宋茯苓笑容滿麵點頭。


    宋茯苓自個兒將一百多斤的鬆子袋子背去吉順店後院。


    沒人幫她了,娃子們和郭家姐姐走了,另幾個姐姐和宋金寶送完貨就得回去。


    那頭一堆活,宋金寶眼下不僅得看車,小小年紀得費勁給客棧劈柴,柴火用的太狠,能劈一些是一些。


    姐姐們也是如此,即便不炒鬆子,給人大缸水用沒,也得回去打水挑水,給大缸水填滿,別影響客棧使用。而小武早在午食就趕回了店裏幹活。


    宋茯苓倒出一半鬆子,自個又用秤量,是今兒現學會的看秤,可以這麽說,今兒也是極其鍛煉她。


    將鬆子按照夥計吩咐,擺好放好,背起剩下的半袋子又趕回前庭。


    掌櫃的扒拉算盤,宋茯苓笑著說:“承您惠顧,也多謝您照顧,共三兩半銀錢,我給您後院袋子裏有多放二斤,能力有限,又得依靠這吃食賺錢,總之,掌櫃的,謝謝了。”


    掌櫃抬頭,第一次正眼打量宋茯苓。


    難民他這店裏見多了,基本上從幽州城往外倒動的難民,有一半要經過他這,是必經路。


    可老白給介紹的難民,你還別說,挺懂事兒。一個女娃娃不僅會算賬,而且還知道盡量不讓老白搭人情。


    與此同時,跟郭姐姐回去的娃子們已經開造上。


    餅子蘸著湯,香,真香。


    一個個狼吞虎咽餓壞了。


    有的娃吃的急,嗆住了,給嘴裏的餅子嗆了出來掉在衣襟上,他再撿回去重新往嘴裏塞。


    有的小娃吃的直噎,噎的大丫她們這些當姐姐的緊著給喂水:“慢點慢點。”


    錢米壽也噎的小身體一挺一挺的,吃的很急卻推開遞過來的水,抄起一個餅子就要往外跑。


    桃花眼疾手快一把給他脖領子拽住:“幹麽去?”


    “給我姐送餅子去,嗝,”打個嗝,錢米壽掙紮起來,讓桃花鬆手:“我姐還沒吃呢。”


    “你吃你的,等會兒我送。”


    錢米壽不聽,憑什麽等會兒。抱著餅子非要去,他的姐姐有他,不指望別人送。


    錢米壽這話,算是提醒了一眾抱著餅子啃得歡的娃子們。


    宋裏正的小曾孫女奶聲奶氣道:“對啊,胖丫姐姐還沒吃哪。”


    高屠戶的雙胞胎孫子跟著嚷嚷:“我們一起去給胖丫姐姐送吃食。”


    蒜苗子用小髒手拿起一個餅舉起來道:“給胖丫姐姐吃倆。”


    “不不吃倆,給吃仨。”這是個餅子塞滿嘴,一邊往外噴餅子渣一邊急著提意見的娃。


    就在後灶房裏正嘰嘰喳喳時,宋茯苓已經背著剩下的半袋子鬆子,從後門走了進來,正好和逃離桃花魔爪的米壽撞個滿懷。


    “姐?”錢米壽一愣,隨後也不管姐姐怎就回來了,將手裏熱乎乎的餅急急遞到宋茯苓嘴邊:“你吃,快吃。”


    姐姐很沒正溜,笑得眼睛彎彎躲開道:“我才不吃呢,我要吃雞大腿、雞湯泡大米飯。”


    “孩子們,開飯啦!”


    ”孩子們,少些啃餅子,姐姐再給你們加個菜!”


    宋茯苓親自下廚,揮舞著鏟刀炒鬆仁玉米。


    桃花在旁邊急道:“鬆子還得賣,你怎就做上了?”


    “賣什麽賣,不賣了,收工。”


    郭家姐姐急道:“怎能不賣呢,院裏還剩一袋子。”


    宋茯苓在煙熏火燎中,邊炒菜邊傲嬌道:“不行,不能賣了,裝銀錢的兜子快要給我脖子壓彎,錢太多,沒地放。”


    姐姐們:“……”


    今個光顧忙活了,那咱到底賣了多少斤,賣了多少銀錢啊?


    宋茯苓組織姐姐妹妹、弟弟們,一定要像大人一樣坐在餐桌前吃飯,不準蹲著吃,手邊還一人擺個茶杯,以防待會吃噎住沒形象四處要水喝。


    組織完,才回答半個小時前被問到的問題:


    “廣源店,大豐收。掌櫃的按70文一斤,三百斤。一客商咱米壽搭上的,九十文,200斤,所以我才分給米壽一隻雞大腿。你們以後誰表現好,也他那個待遇。另外零賣的,95斤。至於好心的咱自家掌櫃、白掌櫃。”


    白掌櫃聽到那頭提到他了,從帳台前抬起眼,看到那夥孩子們像模像樣的坐在桌前,還一副商量大事的樣子,他就想笑,也是從心裏往外的開心,主動道:“丫頭,咱這是一百一十斤。”


    宋茯苓點頭:“對,這裏是一百一十斤,吉順店五十斤,都聽懂了嗎?”


    能聽懂就怪了,扒拉手指頭,再搭上腳趾頭,也沒算清楚那到底是多少。


    宋茯苓心想:既然你們算不懂,幹脆就不告訴你們了,怕你們承受不了。五十八兩多銀子近五十九兩。


    另外,這裏頭她中間商賺差價,差價是近六千銀錢,合六兩銀。


    六兩,她們吃頓小雞燉蘑菇白米飯,鬆仁炒玉米,不要剩太多好的吧?晚上還能給大人們來頓好的。


    宋茯苓招呼夥計:“上幹飯。”


    招呼姐姐妹妹弟弟們:“吃,吃飽飽的,分到肉的好好吃,沒分到的多用湯泡飯,我宣布,開動。”


    宋金寶吃的滿嘴油,呼嚕呼嚕往嘴裏扒飯,就這樣還能倒出嘴來誇道:“胖丫姐,你說話算話,往後金寶我,你指東我絕不往西,我也說到做到。”


    小孩子們那就更是了,胖丫姐永遠活在他們心中。本來是頂頂好的姐姐,現在是第一好,天下第一好姐姐,親姐姐哥哥也比不得。


    大姐姐們,雖然一個個覺得離挨揍不遠了,等大人們回來她們很可能沒好果子吃,但是,恩,這麽香?蘑菇燉小雞怎麽這麽香,香的人想吞掉舌頭,吃飽飽的才能有力氣頂住挨罵挨揍不是?


    小武又給端來四碟醬菜。


    這次白掌櫃安排他打醬菜,小武是一點兒沒在心裏吐槽,且極其心甘情願。因為宋茯苓教了白掌櫃怎麽做鬆仁玉米。


    ……


    天黑了。


    隨著時間推移,客棧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小武坐在前庭的椅子上打著盹。


    白掌櫃披著衣裳在門口望了又望,心裏略顯不安,那夥大人怎麽還沒回來。


    可得回來啊,要是真像傳說的那些人似的走丟了,這些孩子們可怎麽辦,怎麽活啊。


    不會的,應該不會走丟,他們昨個都能走出來,今個兒差點啥,憑啥走不出林子。


    時間越往後推,白掌櫃越有點焦灼。


    此時,宋福生他們在星宿趕路。


    還別說,之前,確實走了些彎路。


    不過還好,有驚無險,隻是多走了一段路而已。


    這要感謝宋福生心眼子多。


    來時的路上,宋福生尋思又尋思,總覺得閨女那個小導航不在身邊,得弄個雙重保險。


    他就讓王婆子小兒媳脫衣服。


    王婆子小兒媳剛聽說時,瞪圓了眼睛捂著心口:你這是要幹啥?


    宋福生:“麻溜滴。”


    王婆子小兒媳的衣服,是從貴人那討來的紅棉襖,紅色的。


    他安排人手給棉襖外麵的那層紅罩子剪成了一個個布條。


    宋裏正問宋福生:“為麽?”


    “咱們走個幾裏地,就留個紅布條,進林子也是,穿過幾棵樹,以防迷路也給樹係上。”


    “有啥說道啊?要是沒說道,別給人衣裳都剪了,咱大夥一人給你倆袖子還不夠嗎?她一個女的,那邊走邊掉棉花,又沒帶衣裳出來,這一路下來咋整。”


    “不行,就得她那件紅的。你看,廟會啊那些地方,人家供香下麵壓的都是紅布條,樹上許願也綁的紅色條,咱也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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