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生胡擼口熱飯熱湯,被米壽硬喂了幾口鹹菜條後,喝了半瓢水就叫上大哥二哥,以及另幾個壯勞力,他就開始連夜忙活給閨女倒出空屋子。


    其實這就屬於私活了,這一天的工分活也已經幹完了,但沒一個人這麽想。


    好些個沒被點到名的漢子,也嘴裏嚼著飯,最後一口飯還沒咽下去呢,就站起身,緊了緊身上紮棉褲的麻繩子,也急忙跟了過來。


    幾十個漢子,七手八腳,眨眼間就將原本存炭的房子倒了出來。


    炭放哪呢,本想和堆柴火的破屋子放一起來著。


    但是他們砍柴比較多,守著大山也玩命砍木頭燒碳,炭量也不少,而且仍在繼續儲存中,堆一屋子確實會擠吧。


    李秀抱著她家寶子,忽然衝幹活的人喊道:“將炭放我家偏房吧,那屋也不住人,我看那屋挺大,跟俺們也不走一個門。”


    宋福生看了眼其他那些歪歪扭扭的破房子,放在那幾間房裏,不怕雪蓋在柴火木炭上,怕的是,別哪天誰進去抱柴火,牆再突然塌了給人壓裏麵,確實太高危了,高危房。


    出於這點考慮,聽了李秀的建議,將炭都倒動到了李秀家。


    “爹,這是在幹啥?”宋茯苓在倒出的空房裏,舉著火把給她爹照亮。


    宋福生用高矮適中的長木方在支棚頂,聞言回道:“承重唄,怕牆塌,貼著牆麵打斜支上幾根木頭,牆不就不能往這麵倒了嘛。”


    說的宋茯苓都有點害怕,擔心別哪天正做著蛋糕呢,土牆再嘩啦啦倒下,然後她就暴露在露天裏,然後她手裏再握著個打蛋器出現在天地之間、出現在大夥的視線中。


    估計真出現那一幕,她頭頂都得呼呼刮冷風。


    “支棍子有用嗎?”


    “那誰道有用沒用了,”這話回的多麽不負責任。


    就在爺倆一問一答時,錢佩英抱著米壽也來了。


    “怎不回家歇著?抱孩子來這幹啥。”


    家被占了。


    “恩?”


    沒錯,家此時被占了。


    搞得四壯和牛掌櫃也沒回家。


    因為馬老太正在三兒子家裏,召開第一次老阿姨大會。


    列席會議的有:


    算馬老太在內,算上宋阿爺家的大兒媳在內,反正就是做飯的那夥人,大家夥中,也是年紀最大的八個老太婆,都在宋福生家炕上盤腿坐著呢。


    八個老太婆,有很多共同點:


    一,腦子單純,認準目標就會一根筋,別跟她們講道理,沒用。


    二,已經窮掉底了,都白手起家了,自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三,家裏人也不敢怎麽管她們,她們本就當家說的算。


    另外,最主要的共同點就是:缺錢,急需掙錢,活著的最大心願就是,手攥好多好多錢。要是趕明睡覺能躺錢裏睡,認為哪怕就那麽死去,都覺得這種死法很過癮。


    所以,她們想幹就幹。


    馬老太坐在上方,再次確認一遍:“不要聽我說賣一鍋蛋糕掙七文錢,你們就腦子發熱,要先想想,你們一日到底能推多少鍋,你們確定自個一日能推動幾十鍋?”


    “俺們能。”


    “你們確定真要跟我幹啦?不跟我三兒幹了?


    畢竟我兒那頭的工分,那是定死能給你們的。


    講句不好聽的,哪日萬一你們頭疼腦熱,真起不來身、做不得飯,他也能給你分錢。


    但我這裏,可沒那種好事,別跟我攀關係,醜話說到前,沒用。我也靠這吃飯呢。”


    “定死的錢少,你這裏幹多少給多少。


    賣出去一鍋,能給俺們7文錢。


    一日俺們倆人一夥推車,倆人一起最差也能推出去二十多鍋,也就是,一日最差倆人就能得一百多文銀錢。


    俺倆人一分,一人一日最少六七十文錢。


    幹一個足月,一人就是一兩多銀錢啊。”


    王婆子一邊扒拉著手指頭,一邊吧啦吧啦一頓說,將這個帳算得明明白白的。


    她這一說完,屋裏都感覺熱了,氣氛徹底被點燃。


    七個婆子同聲共氣道:“俺們還幹得動。”


    郭婆子不僅喊了句俺們還幹得動,還吐槽道:


    “馬妹子,俺們都說多少遍了,你怎的還磨嘰。咱逃荒那陣,一日走多遠,別人不曉得,你不曉得嗎?咱幾個當時可不是廢物,咱幾個不但沒掉隊,後頭咱沒了牲口拉腳,哪個沒幫兒女推車?”


    馬老太一巴掌拍在炕席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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