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生又要踩千步橋了。


    誰說平民不能踩官橋。


    “站住,哪的?”


    宋福生向巡邏兵出示戶部特製的通行牌子。


    就在巡邏兵查看牌子審視宋福生時,其中一名巡邏兵衝同伴使了個眼色。


    他同伴也正在疑惑地看小紅。


    這馬怎麽瞧著有些眼熟。


    這人能騎得起這馬?


    如此好的馬匹,身上的馬鞍子馬磴子怎麽會那麽寒酸。


    小紅:切,噴了口熱氣。


    男人,看什麽打扮,要看內裏夠不夠漢子,能不能擔事就完了。


    “你這馬不能進去,那麵是馬棚,離開時再去取。”


    “那麻煩大人了,”宋福生摸了摸小紅的頭,暗示別耍酷,一會兒萬萬不得欺負別的馬,他罩不住。


    這才將馬繩遞給巡邏兵。


    然後整理了番自個的衣裳,大踏步的上了千步橋。


    戶部侍郎大人的辦公室,毛大人竟沒在。


    那不能問去哪了,那麽大個官此時不在,一定是去幹比他這裏更重要的事。


    是上回送他出去的毛大人秘書,魏大人親自接待宋福生。


    且比上次要熱情的多得多。


    能不熱情嗎?


    魏大人已經耳聞,就那奶豆腐、黑列巴包,已經層層遞上,從毛大人、尚書大人到丞相手裏。


    據說,已經找了幾人試過。


    就那奶豆腐,一小塊吃下去,真的頂一人吃仨饅頭的效果。


    黑列巴包更是了不得,宋福生上回留下的一大半找四個人試吃,吃完透著稀奇,真不餓,不信邪都不行。


    其實,魏大人特想說,他那日吃完也不餓,就是饞,覺得好像要吃點香的。包括他幾個同僚第二日被毛大人問及也說了實話,就是饞、太難吃,但確實不餓。


    這不嘛,試驗效果一出,層層遞上。


    毛大人到尚書大人,尚書大人到丞相。


    據傳丞相爺說的是:“這吃食,能解決送糧隊伍。”


    是啊,幾十萬民夫要運送糧草,他們也要吃飯的。


    有的送糧隊伍一路吃一路送,路上開火煮飯會耽誤運送不說,送到地方剩不足一半。


    要是能讓他們一人背幾個?


    最關鍵的是用運糧隊的糧食銀錢換算成黑列巴和奶豆腐,尤其是黑列巴,能給戶部省許多花銷。


    毛大人之前有親自粗略計算,去掉成本去掉各種開支,暫時幾千兩銀錢是省定了,特別特別糙的粗糧也有了好去處。


    總之,就這麽的,磚拉過去了,糧送過去了,奶牛也用最快速度集結往任家村趕。


    魏大人心想:任家村目前在丞相那裏都掛了名,也上了他們戶部軍需的檔案。往後,隻要有戰事,印著紅戳的任家村就要運轉起來。


    宋福生此時臉上難得露出呆愣的表情,才坐好就收銀票。


    魏大人雙手鄭重交過銀票,才解釋說,這是毛大人特意囑咐讓轉交的,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女兒茯苓,毛大人還記得你女兒的名字。而且這銀票,是毛大人自掏腰包出的,讓你收下。


    “草民何德何能,”宋福生急忙站起身準備行禮。


    魏大人拉了他一把,不是給你的。


    眼裏帶著笑意,他現在已經確定了,眼前這人,總有一日不會再是草民。也挺想告訴宋福生的,共事多年,讓毛大人自掏腰包,這種事簡直太難能一見。


    “行了行了,有機會你見到毛大人再拜謝,先談正事。”


    宋福生現在特別了解戶部的工作環境,至少毛大人這裏真不是混日子的。戶部如此重要的部門不混日子,這個皇朝它就很有希望。


    他也沒再客氣來客氣去,直接了當遞各種自己寫的單據,魏大人問詢且記錄,倆人一問一答,有時也換成宋福生問,魏大人答。


    宋福生先報昨日收到的奶牛數,每日奶牛產量,高峰期兩個多月每日產奶量,高峰期每日奶豆腐能熬多少塊。淡奶期每日每頭能產奶多少,每日奶豆腐能熬多少塊。


    還有根據昨日押奶牛的向他講,這些都是剛下完崽的,他有算出這三百頭奶牛的大致停奶期。


    魏大人向他確認,你確定嗎?三百頭奶牛,你最近兩個月就能交上來三萬六千塊,之後七個月陸續交六萬三千塊,在停奶期前,共九萬九千塊。


    “草民確定。”


    按手印吧。


    魏大人告知,這是三百頭的,之後還會有,到時你還要像這樣報一下數。


    說完召來人,毛大人走之前,已經按十文一塊定價,十文就算是加工費。至於宋福生你怎麽將這十文讓村裏人給製奶豆腐,在製造奶豆腐的過程中出現的成本,這些官員通通不管你。


    “去開九百九十兩銀票。”先結賬,這種做法是毛俊易對宋福生這夥人最大的善意,比起獎給宋茯苓的一百兩銀還有意義。


    毛俊易也沒想到,從尚書到丞相都非常重視。


    他被誇獎了。


    而此時宋福生心裏徹底踏實,有錢就好辦了,村裏那些人估計會更聽話,往後的日子,會每天都忙著掙錢。你讓他找事,他都沒空。


    老娘也有活幹了,哈哈哈哈。


    可是臉上卻露出意外的表情,一副怎麽又給銀。


    魏大人瞟他一眼。


    牛談完,談磚,大列巴。


    “這種大列巴的爐子必須要蓋大一些。這是草民收的磚數,大人過目。按照大一些建蓋,這些磚共能搭四十八個爐子,加上草民自家原有的十幾個烤爐,那十幾個也要拆,因為需重新蓋大,用原有的磚能蓋十二個。也就是說,共六十個爐子。六十個爐子,草民有問小女,每日每爐可烤幾鍋,共多少塊。”


    魏大人接過這些數據就開始記錄。


    和明白人合作,做什麽也不費勁。


    這要是換一名真正的老農來,即便想出這些好點子,也得手忙腳亂,問啥,啥懵,稀裏糊塗。


    不過,話說回來,那樣的人也不能讓他幹了,直接點子做法要過來給明白人。


    這裏魏大人有疑問了,比起奶豆腐,怎麽覺得烤黑列巴的不給力呢,“怎麽一日一個爐子就能烤出六次?你是人手不夠用嗎?”不夠用別的村有啊,附近幾個村都要給任家村提供近便。


    宋福生急忙解釋,做法很是費勁,隻和糙麵就需要反複加工,烤製出鍋還需要再處理,所以,隻一個爐子烤六次,就得讓家裏的師傅們從早忙到晚。和人手夠不夠用沒關係。


    並且,真不少了。魏大人,你是不是算數不行?


    宋福生在心裏吐槽,又一個古代人算學完蛋的。


    他那天帶的樣品一小塊,他們六十個烤爐同時進行,從早到晚,每鍋像那種樣品的大小有十二塊,你乘一乘,對不對?


    一日四千多塊還少嗎?


    要是省些吃,他們一日生產出的黑列巴塊數,就能保證前線三萬人左右一日的口糧。


    嚇不嚇人?


    女兒當時算出這些,都給他驚的不得了。難怪當年蘇軍那麽頑強,餓成那樣都能啥事沒有。


    果然,宋福生一頓細致講解後,輪到魏大人驚了。他才發現,之前並沒有很了解毛大人。他以為毛大人是欣賞宋福生,搞了半天,看來大人早就心有數,對這筆賬門清。


    要是真能如此保證,這解決了太大問題。


    這小子將來不得立功啊?


    要知道,磚窯已經重新開工了,再給他送去六十個甚至上百個蓋烤爐的磚……


    魏大人咽了咽吐沫,表情未變道:“你確定一日就能產出四千塊?”


    “草民確定。”


    每個月初會有押運官去取貨,先結半年,一塊一文,魏大人再次亮出宋福生熟悉的動作,召喚人:“去開七百二十兩銀票。”


    宋福生:別小看一文錢,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哈哈,這回,家裏的姑娘們,有一個算一個,通通開工了。自個掙陪嫁錢。


    倒是肉鬆,毛大人似乎並不急,隻是留下過話,很好,可以做,做多少都收。


    宋福生聽懂了:換句話就是,你可以做,但是朝廷不會提供便利,像送肉上門統一為你肉鬆去收肉,這不可能。


    在臨離開前,宋福生和魏大人像混熟了似的,說了這麽番感慨的話。


    他說:


    大人,我有個兄弟,他和他兒子以前是皮貨商,你看,這就是他製的皮手套。


    他現在應該是在被征的路上。


    剛大人講,磚窯要開工了,我自製過磚,知道那是有配方的,不是普通老百姓想燒就能燒出來的。


    可是,此時想必也有許多會燒磚的手藝人在被征的路上。還有打鐵匠等等。


    草民就在想,這些術業有專攻的人如果被留下,能不能比去送糧對朝廷更好?送,誰都能送。可這些人的手藝,可不是留下的人能學會的,現學也來不及吧。


    就像我那個兄弟和他兒子,對怎麽收皮子、去哪能快速收到,怎麽製皮子,有許多長年累月的經驗。


    草民就是胡說的。


    不,你沒胡說。


    魏大人忽然茅塞頓開,他覺得自個應該寫份關於這方麵的策論,好好議一議這事,交上去。


    如果能被上司們重視,甚至被采納,那他可就?


    魏大人眼神閃了閃,眉毛一挑,投桃報李道:“你那個會做手套的兄弟,戶籍是哪個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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