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命令,自然是由熟識九族男兒的耿良連夜帶隊,立即出發,迎回宋福財等人。


    至於山洞裏敵俘的命運,由宋福財掌控。


    如若表現不好,就地斬殺。


    如若表現尚可,原地釋放。


    陸畔的第二條命令,也是關於敵俘的,命人圍起後排敵俘的大帳。


    期間,不可虐待。


    不會缺吃少喝。


    但也不得他們隨意走動,有人看守。


    出征之日,就是釋放那些敵俘之日,會給他們發放口糧,準許歸家務農,不予追究。


    第三條命令,命自己的百位親衛軍啟程,不用再回來了。


    一為帶七十九位陸家家丁亡魂“回家”。


    陸家有一片家仆的墳地,距離陸畔之父“大將軍墓”不遠的地方。


    之前有要求,隻有陸家三代忠仆,才可死後埋在那裏陪伴陸家家主。


    陸畔以陸家少主名義,命親衛軍將這些人通通都葬在那裏。


    二為讓親衛軍給他轉交信件。


    給祖父的信。


    給大姐陸之潤的信。


    陸畔的私人親衛軍領命,拿著小全子畫的葬在哪裏的鬼畫符地圖,連夜啟程。


    而陸畔今夜的最後一個命令,讓幾位手下在帳內大氣都不敢出。


    因為隻看陸畔的表情就知怒了。


    陸將軍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眼下卻一會兒挑下眉頭,一會兒皺著眉頭,很是少見。


    順子也很有壓力,借著將蠟燭往前湊湊照亮,斜眼偷著瞅了一眼。


    其實啥也沒看清,隻曉得少爺揮毫筆墨手腕帶著力度,力透紙背,筆鋒淩厲。


    陸畔在上書天聽。


    與其說是呈給皇上的,實際上更是給兵部戶部兩位尚書的。


    他言簡意賅,先將情況說明。


    隨後字字珠璣,以定海將軍的身份質詢兵部戶部為何拿他麾下萬名精兵的性命視為兒戲。


    在寫這些時,陸畔是憤怒的。


    每一個晨曦的等待都是相信,所以他才被氣的時而挑眉。


    別和他講難處。


    那些難處不歸他管,也不歸他解決。


    他隻知萬名精兵差些被餓死。


    不是戰死沙場,是被自己人的兵部和戶部銜接出了問題而餓死。


    他的萬名精兵,不可、不準成為事後總結經驗教訓的犧牲品。


    陸畔的怒氣裏,也有對自己的怒。


    從出征伊始,他在戰場上就沒吃過虧。


    設計出太多的對戰計劃,以至於魯王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


    但這一次,他也差些吃了最大的虧,諷刺的是,這最大的虧叫“軍令不可違”。


    作為一名將領,一直以來,他多麽希望自己是一名聽皇命而為之的人。


    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養也是如此。


    但實際上呢,失望。


    失望到覺得自己很幼稚。


    不是年輕將領,沒有遠征經驗、沒有對敵沙場的幼稚。


    是對皇朝各部,各司其職太過相信的幼稚。


    多麽諷刺。


    他又多麽希望沒有這種無奈。


    多麽希望在前線和他一樣的各路將領,眼下、將來,不是因為這種無奈的“抗命”,才造成皇上對他們的誤會。


    陸畔將這種心理,以定海將軍的身份也寫進了諫言中。


    他此時不知,當皇上看到這些時,對勵精圖治的宏願更是迫切。另外,定海將軍還是“幼稚”了。


    竟將這些想法都告訴了朕。


    過於正直。


    其他將領,不會。


    他們能尋到圓滑的途徑“抗命。”


    新皇、曾經的燕王:


    在定海將軍還沒有學會那一套圓滑的抗旨前,朕要護好定海將軍。


    朕希望定海將軍不再對各部失望。


    有一天,別像那些老將一樣,即便也這麽想過,卻不會對朕講。


    另外,陸畔也不知,當他寫的折子被皇上給了祖父時,祖父一目十行,第一反應是對他都無語了。


    孫兒太過方正。


    你看看這折子最後,別看遣詞造句挺工整,但那意思你當誰看不出來嗎?


    孫兒就差明說:你們還打不打?你們不打我打,我打不是因為我傻,是黎民百姓再受不得興兵之苦,定要一鼓作氣,一定要給他們滅掉再回家,給我派兵,水兵。


    陸畔的祖父看完都冒汗了。


    倒是皇上從開打那一日就沒笑過,這次卻少有的笑了,收斂笑容就連續下旨,朝會時,更是憤怒到將折子扔在了大臣麵前。兩位尚書跪地。


    那日朝會,大臣們更是能感覺出來,皇上一臉:


    你們都是白拿俸祿的。


    你們這些白吃飯的,還瞅什麽哪:派兵!


    但此時定海將軍啥也不知道。


    他就是想寫,就是要問責,就是要直抒心理,那是來自於他靈魂的呐喊,然後派人快馬加鞭送了出去。


    等幾位軍師知道時,他都已經返回大帳了。


    幾位軍師麵麵相覷,摸鼻子的摸鼻子,望天歎氣的歎氣。


    說句不恰當的,咱家定海將軍出身太過根紅苗正,不是那些野路子將軍一路看人臉色攀爬上來的,就有時吧,太有資本了,就有點小任性。


    宋福生也不知道啊。


    他大字型躺在陸畔的行軍塌上正呼呼大睡,蓋人家被。


    再沒有多餘的皮毯了。


    陸畔小心的將宋福生的胳膊腿收了收,放輕動作貼邊躺下。


    躺下後,他側眸看向張嘴打呼嚕的宋福生,這種感覺很陌生。


    他從來沒有和人睡在一起過。


    不敢亂動,怕不小心碰到宋福生的胳膊。


    再給碰醒,到時大眼瞪小眼,他怎麽說啊。


    就這麽僵著身體,蓋著毯子一角,陸畔閉眼前,腦中是第一次上戰場,他在父親的帳前大半夜踢沙子踢石子。


    也以為宋福生這麽大的呼嚕聲,自個會睡不著呢。


    卻沒想到不僅睡的熟,而且還放鬆警惕了……


    宋福生是讓尿憋醒的,都給他睡冒汗了。


    一睜眼被嚇一跳。


    啊,對,是他占了別人睡覺的地方。


    他就說嘛,怎麽熱乎乎的。


    陸畔這小子是貼著他睡的,難怪人說,傻小子火力旺,跟火爐子似的。


    宋福生掀開毯子下塌,沒找到自個的鞋。


    瞅了眼陸畔,探頭瞧了瞧陸畔那麵有沒有鞋,啊,有。


    那放在這麵的新鞋就是給他準備的唄?


    宋福生才站起身就疼的呲牙:握草,我的腳底板發生了什麽事情,是誰襲擊了我的腳。


    也不敢整出大動靜,還著急,憋的不行,一瘸一拐的穿著新鞋,用腳尖踩地,一路芭蕾姿勢出了大帳。


    外麵還有點黑呢。


    宋福生就沒看到人,隻顧捂著膀胱的位置,所以親衛軍嗖的一下立正站好,差點沒給他嚇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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