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願意叫叔就叫吧,不過叔就是個稱呼,和其他可沒關,就像名似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陸畔點點頭。


    心裏卻在笑。


    換做別人,會樂不可支。


    會借此由頭和國公府、和他陸畔搭上關係,以圖後報。


    到了宋叔這,急忙將這個關係推開。


    這就是有才能的人。


    為人處世,光明磊落,無須什麽回報,也並不需要。


    這種人隻靠自己,早晚都會起得來,就能活的很好。


    宋福生還對陸畔說了,說路途遙遠,艱辛太多,昨日終於得見將軍,就難免略顯激動,有些不當的行為,望將軍海涵。


    陸畔連忙扭頭看向宋福生。


    他不喜這種生疏的語氣,明明剛睡了一宿為何又叫他將軍了。


    “叔,能否還叫我陸畔。


    昨日您那一聲喚,我半晌沒敢挪地方。


    以為是心中所想作亂,才會聽到有人在這裏叫我陸畔。”


    陸畔說到這,望向大海,露出艱澀的笑容:“我以為,我是太想家了。想到,以為家人來了。”


    語氣明明還是很硬。


    往那一站,明明還是那個高高大大剛強的小夥子。


    可宋福生心裏卻一軟。


    這小子毫無征兆的,爹就沒了,遮風擋雨的人沒了。


    然後就不能躲避的,替父出征。


    這都是連續發生的事。


    估計,昨日他們到,別看才幾百人,那也應該給這小子嚇了一跳。


    在沒搞清他們身份前,以是為魯王的大部隊摸來了,躲不過去的最後一戰,還是在餓肚子沒炮彈的糟糕狀態下。


    今日,他剛才大致也看了看,陸家軍受傷的人也不少啊,可見在魯王這地盤,之前那幾場仗打的並不是那麽輕鬆。


    真是一心為雲崖關。


    宋福生指了指海邊:“走,咱倆走走。”


    海聲伴著風聲,吹亂了倆人的長發。


    宋福生先喚了聲:“陸畔啊。”


    陸畔嘴角微翹。


    “你說咱們這是啥緣分?就像天注定似的,本是接觸不上的人,卻是你先幫我,幫了不少。家裏的人都覺得認識你跟白日做夢似的,天上掉了個大餡餅。我這又呢,這次也算為你翻過山坡踏過水,不管東南西和北啊。”


    “嗬嗬。”


    大約這是倆人第一次沒了身份上的差異,交心的談。


    陸畔才發現,宋福生說話很有意思。


    似乎與他之前見那幾次,略顯不同。


    “……也不知這是咋回事,反正聽說你出征前還來家裏吃了頓飯才走,那時我心裏就七上八下。說出來,不管你信不信,然後我就開始做夢,就胡亂夢你不咋好。”


    陸畔:?


    宋福生強調道:“真的,我就帶著四壯偷地形圖去了,也是巧,倉場衙黎大人拿那圖,沒背過我,讓我碰見過兩回。偷的時候,我還沒尋思來不來,就尋思看一看唄,咱也不會出去說。”


    陸畔用眼神示意:知道了,我還想聽您說。


    “然後我就是個操心命啊,沒看見還好點兒,這一看,更鬧心。


    跑這麽老遠。


    這麽遠,你知道會發生啥?


    你是國公府貴公子,想要什麽,想幹什麽,一句話的事,效率之快,壓根不懂我們小老百姓的憂愁。


    小老百姓,陸畔啊,辦事是很難的。


    我可比你深有體會。


    有些官員在我眼中……唉,不提也罷。


    那麽,這麽大個事,這麽遠的路,那些官員,說實話,我也就不怎麽信了,更做夢你讓那些辦事不中用的耽誤了。


    這不嘛,就扯起大旗,湊吧湊吧列巴,尋你幾個姐姐幫忙,領著一幫以前拿鋤頭的人就來了。”


    陸畔忽然截住向前走的宋福生,拱手致敬。


    宋福生擋住:“你不用這樣,我說這些,就是告訴告訴你是怎麽一回事。”


    “不,這是我身為將領該做的。”


    為所有兵卒向宋福生致敬。


    畢竟這不是宋福生的任務。


    “你看,讓你這一打岔,我都差點忘了要與你說啥了。”


    陸畔也笑。


    倆人並肩在海邊走。


    “其實就是想要囑咐你,要吃一塹長一智。


    陸畔啊,你不能用你國公府少爺的身份去思慮事情。


    是,在城裏,你想要什麽,想要幹什麽,別人馬上就要動起來。


    你又一向在軍營,接觸的人都講究個兵貴神速,聽令行事。


    你就以為所有人都會這樣?都那麽有效率?


    這不行。


    外麵的人,和你認為,那是兩碼事。


    我比你年長幾歲,又是個小老百姓,接觸的雜人雜事多。


    比你虛活的這些年,生活經曆就教會了我四個字,事無定數。


    隻要是這世間的事,它就沒個一定。


    往後,你無論如何都要留心眼,有兩手準備,不能再這麽相信人。”


    宋福生這回不想整那忽忽悠悠的事了,也不想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因為隻有這樣:“我猜到你還要向前。雲崖關破了,相信沒多久援軍和糧隊都會來,一會兒我交給你兩封信,我也不知真假,你自個和軍師們研究,我就不多呆了。”


    陸畔趕緊從思緒中反應過來,“為何如此急。”


    “我大哥還在山上扔著呢。”


    陸畔急忙告知,不不不,叔,你大哥我給接來啦。


    啊?


    隻睡了半宿覺,就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嗎?小全子行啊,嘴挺快啊。


    “叔,我會送你們從海上走。”


    坐船歸,速度更快一些。


    不忍心再讓這些人長途跋涉,越往北走,天越冷,走回去,冬天了。


    就在這時,醫官們得到允許過來了,抬臉笑著說:“先生,在下想看看您的針。”


    醫官們以為用現代的話叫沒感染,是出於針不同的事。


    陸畔在一旁聽的一挑眉。


    然後就聽到宋福生謙虛地說自己是二把刀。


    也更深刻的感受到宋福生的才識和涉獵之廣。


    因為宋福生說他沒學過。


    針,是源於讀《黃帝內經》九針之二,用那裏教的才自製出針。


    又因為讀過《周禮》中所記載的“瘍醫”,腫瘍、潰瘍、刀傷、骨折,利用刀、剪、針線縫合,切除取出弄物,放血,切開膿腫及劃痕……


    “真的不會看病。”


    可難為死宋福生,這幾人非扯著他讓去給看病。


    這不扯呢嘛。


    他有一天會算命都不帶會看病的。


    “啊,對,要說不同,是我有酒精棉,能在縫合前擦擦針,也能給傷口擦一擦,要不然你給這個用完針再給那個接著用,那不完了嘛。”


    酒精棉?


    幾位醫官接過宋福生遞給的酒精棉又聞又嗅的,就差往嘴裏塞了。


    陸畔皺眉問道:“隻這個,就會差很多嗎?”


    那你覺得呢。


    陸畔又問:“什麽叫酒精,是您製的?”


    我?


    別再以後給搬來酒讓現場製作,那可不會,可比蒸餾海水麻煩多了。


    在線等,要不要說實話,挺急的。


    宋福生說了實話:“我家你、你妹妹,茯苓,製的。她姥爺不就是釀酒的嘛。”這都可查,不信你查。統一那天都不怕。


    在這個基礎上,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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