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個插曲,聽到宋富貴那些人講的話,陸丞相對這些人的第一印象,用咱現代話講就是:


    三觀正。


    當然了,他並不知道“三觀正”這個詞。


    但他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心裏的初步評價是:


    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出自《孔子家語.六本》


    這些人都能說出那番話,不是為邀功自己,而是為千千萬萬的兵卒出頭,也講他的孫子瑉瑞一心裝滿國,一心裝滿千萬家,為了朝廷的每一寸土地在前線如何不易,可見,帶領這些普通農夫的那位宋福生,品行優良。


    所以說,陸丞相在沒有見到宋福生時,還不知道是長什麽模樣,就已經對宋福生有了較好的感官。


    何伯將簾子掀開。


    陸丞相踱步過了屏風。


    宋福生聽到動靜並沒有抬頭,更沒有著急回頭看,規規矩矩的跪在原地,抬眼隻能看到陸丞相的布鞋。


    沒有金絲銀線,沒有繡任何圖案,就是一雙普普通通的黑布鞋,但一看就很軟和。


    此人樸素,不講那些虛的,說明務實。


    看來陸畔有些方麵像他爺爺,明明是極貴的公子出身,得老有錢了,但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卻踏踏實實,不揮霍。你看那張臉,就覺得陸畔應該懂一兩銀錢能買多少雞蛋。


    在這方麵,老宋認為,自家都稍微有點不足。


    尤其是自己,有點錢就控製不住想嘚瑟。


    這個,不嘚瑟如錦衣夜行嘛,不爽快。


    陸丞相坐在太師椅上,接過何伯遞過的茶,才看向下方的宋福生頭頂:“本相問你,被押解回,可心存怨念?”


    “回大人,並無,草民在出發前就已想到需如此。”


    “噢?”


    這個噢,宋福生懂。


    就是:那你說來聽聽的意思。


    人家官大,話少,常年讓別人猜話裏意思猜慣了,就噢?


    宋福生恭敬地回答道:“既然接了官牌,不論是否是官身,違令屬實,理應受罰。另外,眼下回了奉天,知此事人越多,越要有個說法。草民有再多人證物證,在外人看來,也是幾位小姐派草民去的。”


    幾位小姐是陸家的。


    現在估計已經查出來了,炸藥原料都敢私自往外運。


    別人或許會認為,是陸家信不著朝廷派去的。


    陸家要有態度。


    總要有個人要受點罰,堵住那些人的悠悠之口。


    陸丞相放下茶杯,心裏笑了下。


    涉及到親孫兒,他陸家還真就不在意別人怎麽看。


    可他想看看這個宋福生,是不是像幾個孫女所評價的那樣,是可用之才。


    之前,陸家幾位小姐很夠意思,很講義氣,當得知弟弟真的因為這些救命糧過了一個難關,祖父一問,她們就跪下了,將責任全部擔起,還說無論如何,陸家不能寒了這些人的心。


    以及對宋福生有很高的評價。


    四位小姐頂著祖父的冷臉沒心沒肺的建議:“這樣的人才,祖父,應拜入您門下。”


    但是在陸丞相看來,有能力和能做事,這是兩碼事。


    為官者,哪有不受委屈的。


    他見了太多有才之人卻進不得官場,就是因為性情過於剛直。官場可沒有非黑即白。


    此時聽完宋福生跪在那裏還認認真真分析,陸丞相示意何伯賜座。


    “抬起頭來。”


    宋福生一抬頭。


    陸丞相就眉毛微挑了下:相貌堂堂,眼神清明。過於精瘦,可見這一路為他孫兒的艱辛。


    “聽說,你能背得了輿圖?”


    宋福生心裏一咯噔。


    果然,丞相爺連何伯都沒用,起身走到書架前,直接過了四書五經以及各冊書譯注解,就怕宋福生背過這些。


    他隨手挑了卷偏門的,“一盞茶後,背與本相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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