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莊。


    錢佩英簡單看了看,心裏有數了,先衝掌櫃的介紹自己,說馬老太是她婆婆。


    “啊,她是你婆母啊。”


    “嗬嗬,是。”


    “那點心店不開啦?我看關許久了。”


    “眼下是不能開啦,也不好賣。”


    老板娘一聽極其感慨,她這裏也是。


    還對錢佩英講,那陣她訂點心送與娘家,這不是出事了?沒訂成,馬老太竟將定錢主動送來,很誠信。


    “你婆母那人真是不錯。”


    而錢佩英之所以提馬老太,是老太太在沒出門前就囑咐,誰家誰家的布料相對便宜,幾尺算下來差不少呐,別讓人糊弄。不行你提我,別看挺久沒進城了,照樣好使。


    咋這麽自信呢。


    馬老太:因為我難纏啊。你要是見人下菜碟賣的特別貴,與別家差個三五文,差一不二的,咱都做過買賣,也就那麽地兒了,理解。可要是差多了我找你啊。


    此時,錢佩英悄悄與老板娘講,“我多買些,另外你這裏有沒有花布?”


    她就不信了,富貴都能買到,她買不著?


    現在不讓穿,她留著。


    要是商家怕堆貨放糟了,沒有現錢明年上貨,便宜賣就更好了,她多扯些做被罩。


    一個敢買,一個敢賣,中間還夾著馬老太,也就放心的小小聲談上。


    在宋茯苓看來,其實就是先皇喪期快要結束了,越到最後越有些繃不住。敢買大紅大粉的老百姓,絕對不止老娘一人。


    “娘,給我奶也扯幾塊布。”


    “恩,曉得了。”


    今兒錢佩英可真是過足了癮,明明沒睡覺,卻精神十足。


    男的幹活穿的粗布沒少買,外麵穿的細棉布就更是了,讓老板娘這個給扯上幾尺,那個給扯上幾尺。


    各種小花的,紅色、紫色、黃色,蔥綠,她甚至拿著一塊棗紅色緞子布腐敗的想著:給閨女做裏頭穿的,春夏做小睡衣,空間裏的都不行,閨女穿著大,這個好,滑溜的。


    也給米壽和宋福生買了一種非常軟和的細白棉,很貴。


    人家老板娘說了,大戶人家做裏衣用的。


    其實老板娘介不介紹,錢佩英早在上手一摸就決定要買,給米壽和宋福生做褲衩用。


    夏天那陣,米壽的兩條大腿內側都磨壞了,被汗濕的。這小孩臉一抹,偶爾還能穿褲衩在院子裏跑,有風吹進去還透透氣。


    她家老宋那才叫真遭罪。


    這趟押運回來,她一瞧,那兩塊肉都磨黑了,像壞死的肉,以後就指定不能好了,據說是太癢,撓的。


    布莊老板娘沒想到錢佩英真是大手筆,這一陣就快趕上她近幾天賣的了。


    隻要是好東西,與人一講,價位合適,人家一點兒不含糊就買。


    “你這怎麽拿呀,我尋人給你送吧?”


    “那就麻煩你了,不用送遠,送到這條街上一品軒酒樓後院就成。”


    老板娘意外,和一品軒也熟?


    “恩,車放在那了。”


    錢佩英讓女掌櫃見識到了,她和她閨女都會趕馬車。


    母女倆趕著小紅又逛到了成衣店。


    本來是想讓裁縫抓緊給大郎、虎子、鐵頭一人做身衣裳。


    想著那仨孩子造的太慘,老宋帶著麵子上也不好看,就當今年過年她家送的。


    再買些針頭線,棉花早就買完了,回頭做大炕被用。


    結果才一進店,就被一件成衣長衫吸引住。


    深青藍色緞子的,麵料帶著暗紋,領子,袖口,人家那都是繡上去的,帶著銀線,可比她給丈夫做的體麵太多太多。


    隻憑想象,就能感覺老宋穿上一下子能上不少檔次,穩重,得老有氣質了。


    可是,啥都好,就是貴呀。


    哎呦媽,外頭都啥年月了,下麵農村都有吃不飽飯二十兩就賣閨女簽死契的,你賣十二兩八錢?一件衣裳,嘖。


    錢佩英又有了在現代逛商場,要是沒有老宋,她掙的那點工資買不了兩件衣服的感受。


    那時候明明一問,大家都掙那點工資,商場摸一件衣裳一兩千,兩三千。一個包,幾大千竟在辦公室沒啥可顯擺的,上萬,十幾萬,別人才能側目。


    然後結賬時趕上節日促銷還排隊呢,咱就納悶了人家錢都是哪來的。


    不過,到了古代,這次消費倒是知道哪來的,宋福壽白給的。


    “這個長衫,你爹直接就能穿。”


    “買呀。”


    米壽一攥拳:“姑母,買,再給配雙皂靴,姑父穿大棉鞋不好看。”按理該置辦兩件,換著穿。


    “宋夫人,慢走。”


    雜貨鋪裏。


    買燭台、買臉盆、買窗油紙等雜物。


    之前,宋福生要是晚上到家照亮,就用蠟燭滴兩滴蠟油一粘,放炕沿邊上。


    當然了,一般時候他也不照亮,進屋吃完飯就睡覺。


    就前幾日,給宋福生送禮去家裏的那位商人就見過這一幕。那位商人為了哄宋大人,還陪著笑臉說他來舉著蠟燭就行。


    “娘,窗紙多買幾張吧,放在家裏備用。”


    錢佩英點頭:“要那樣,你爹沒空出來買,”家裏現在壞的窗紙外麵,老宋用麻袋扇著。扇的那屋裏,白天一點光亮也沒有。


    倒是不漏風。


    宋茯苓扒拉著手指:“對了,還要買耗子藥。”


    城裏這處房子,住人是住在後院,前麵門臉空著。富貴叔上回來給撒了些石灰。隻石灰不行,弄些耗子藥撒在邊邊角角。


    結賬的時候:“姐姐,你掏錢。”


    “為啥是我掏?”


    米壽脆聲聲的:“姑母花沒了呀,我擱心裏給她算了,她兜裏沒啦,你來,我知你有。”


    沒錯,宋茯苓很有錢,不算隨身帶的碎銀子和空間裏金子,毛大人獎給她的一百兩銀票剛在錢莊兌換了。


    所以,花她的錢就要聽她的。


    錢佩英在書店裏打著哈欠:“閨女,快點吧,買兩本先意思意思,你爹他們回去還要吃飯呢。”


    當十六本書摞在一起結算時,錢佩英瞌睡全無,我的天呐,真是供不起讀書人。


    “這是啥書啊?山家清供,講啥的呀?”


    “恩,該怎麽說呢,做菜的吧。”


    “食譜你買它幹啥,聽娘話,來……”


    不聽。


    宋茯苓在陸畔的書肆一氣花了大幾十兩銀。


    祁掌櫃沒在,要是在,就不能收她錢了。


    晚上,宋福生到家就覺得不一樣了,還是要有真女人。


    窗紙換上,院子規整不少。


    進院就聞到香氣撲鼻。


    宋福生沒進屋就問:“這是在做啥好吃的呐?”


    米壽聽到動靜急忙跑出來迎,見到宋福生就念:“你待堅心走,我待堅心守。栗子甘甜美芋頭,翁母同張口。開取四時花,綻取三春柳。一性昭然全得他,玉液瓊漿酒。”


    大郎他們麵麵相覷:啥意思。


    宋福生恍然:“啊,你姑母給你做芋頭了。”這是元代的詩,他記憶裏有。


    “不是,是姐姐。”


    姐姐將芋頭蒸熟後切片,裹上加入香榧和杏仁的麵糊,下油鍋煎出焦脆的外殼,可好吃了,配茶,來一塊,非常好。


    他閨女?


    宋福生疑惑,茯苓一般情況不做飯,也不咋會,隻愛鼓弄咖喱披薩壽司麵包之類的。


    “這是?”


    “爹,”宋茯苓舉著書,“這買了本書很好看,你看我都學會做了。”


    錢佩英用眼神示意宋福生看屋裏炕上。


    炕上,目測小二十本,摞那麽高。


    宋福生忽然有點慌張:“今兒總共花了多少錢?”


    敗家媳婦買那麽貴的衣服,敗家閨女買那麽多書。


    ——


    第二日,宋福生午休的夥食就是女兒做的炸芋頭,配的媳婦給拿的枸杞泡水喝。


    人到中年不得已啊,保溫杯裏泡枸杞。


    “來,魏大人,嚐嚐?嚐嚐。我閨女,看《山家清供》學的。”


    就等你驚訝呢,魏大人果然:“噢?”


    今兒宋福生談興很濃,隻有與這有文化的才能顯擺女兒看的書很多,都看了哪些。和村裏人講,他們不懂,顯擺起來不過癮。


    第三天午休,宋茯苓一身男裝駕著馬車來了,讓米壽去與守衛說話,米壽很有禮的說,麻煩轉交宋大人,給他送的胡麻餅和燒雞。


    第四天,小火鍋。


    第五天……哪是待兩日就走?


    馬老太都要找來了,還不回家!


    而宋大人的夥食,在整個倉場衙都出了名。


    錢佩英她們回去後,魏大人卻比宋福生還想念錢佩英和宋茯苓。


    大郎他們換上了新衣,也想三嬸、妹妹、米壽。


    當宋茯苓和米壽小姐弟倆再次來奉天城玩耍時,就已經是年底了。


    之前奶奶來奉天城用金子換銀子,沒帶她倆,帶的是大伯和二伯。


    然後老媽隔了一陣又進城,是和富貴叔、姑母宋銀鳳,還有水田哥的娘。


    這次姐弟倆進城,仍舊是宋福生連夜去接的。


    為啥接呢:


    “閨女,你沒見過古代犯人被押在囚車遊街,領你看看熱鬧。”


    “明日,老大的熱鬧了,錯過了一般情況下還遇不上呢。”


    宋茯苓急忙問:“遊誰?”


    “魯王,聽說陸畔那小子給魯王活活逮住,人家都掉海裏了他硬給打撈出來,要活的,派人給押了回來。”


    陸畔在海上火攻這一戰,到了年底,隨著魯王被押解回奉天,定海將軍,年輕將領,已經家喻戶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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