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孟大人的良苦用心,皇上不僅不理解,而且還認為這是愚見。


    隻交給你辦這點事竟做不好。


    讓你選拔人才,你就選得了。


    皇上最忌諱下麵官員自作主張。


    要是都自作主張,打著為他好的名義,可想而知,這個皇朝將會亂成什麽樣。


    是不是那些此次科舉回避的官員也不用回避了?


    畢竟才能高於孟學士,能比孟學士更快的為他甄選出人才。


    那些在外征戰的將軍也不用聽令了。


    畢竟他們比朕更了解戰場瞬息萬變的近況,會說為朕好,所有的私自決定都是為朕在盡快打下江山。


    一派胡言。


    ——


    陸家別院。


    汪舉人、崔舉人、楊明遠湊在一起正在喝酒說話。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宋孝廉這次不過是倒黴,沒遇上欣賞他的人,唉。”


    崔舉人心想:


    有機會的,他不信宋孝廉會被埋沒。


    大不了,三年後再來。


    不信三年後,閱卷官還會是原班人馬,到那時,一定會有欣賞宋孝廉錦繡文章的官員。


    如若宋孝廉想在這三年裏尋一官半職做做,他別的不敢許諾,但是等他殿試後要是能幸運的被授職,他一定會幫宋孝廉,舉薦是沒問題的。


    就是擔心恐怕連這個機會也沒有。


    宋孝廉是誰?


    那是需要他們助力的人嗎?


    不存在的。


    汪舉人瞅了眼崔舉人,倆人思想同步:


    “這還用說嗎?我們這裏有一個算一個,都會如此,就是怕沒這個機會。


    所以先別說那沒用的了。


    眼下,我倒是擔心宋孝廉一家要收拾收拾離開京城了。


    我是以己度人,換成我,我就會走。


    先離了這裏,回老家再說。


    那我們是不是要另尋住處了?不可以讓宋孝廉為我們再為難。”


    畢竟是蹭住,借光。


    不想讓宋孝廉連回老家都要因他們有顧慮。


    怕宋孝廉為難,他們一家要是走,他們該如何之類的。


    說的對。


    經汪舉人提醒,崔舉人和楊明遠剛要起身,去組織大家談談這事,有人敲門。


    小廝將門打開,宋福生手裏拿著十幾張紙邊笑邊走了進來。


    “明遠啊明遠,你這囉裏囉嗦,寫的是幾個意思。”


    這小子,應該是擔心他上火。


    大榜下來後,回府啥也不幹。


    聽說關進書房裏查了不少史書,將曆朝曆代科舉失意的重臣進行了一個匯總,寫成了一封信,交給了鐵頭,讓鐵頭轉交給他。


    大概是想勸他,暫時的失意不算什麽,明天會更好。


    楊明遠耳朵微紅,沒想到叔直接將他的心思說破。


    “你們啊,安心準備殿試,這殿試接踵而來。


    尤其你,明遠,將心思用在這方麵。


    正是最關鍵的時候,不要分心。”


    汪舉人說,“我們剛還在探討,你是要回去了嗎?”


    宋福生麵露疑惑:


    “誰說的?我自然是要和你們一起回。好不容易來一次京城,殿試後,此次科舉真正的三甲會脫穎而出,狀元遊街,這熱鬧,不親眼瞧一瞧多遺憾。”


    說到這,宋福生又微微一笑:“想必錯過這次,下次再特意來京看金榜題名,要等我家米壽了。”


    “什麽?”楊明遠急了。


    他聽懂了,叔不打算再下場。


    崔舉人和汪舉人也急的站起身,“宋孝廉,你怎可下如此決定?”


    宋福生擺擺手,可特娘的再不考啦。


    閨女好不容易吐話,也說了不讓他再看書。


    不要再勸,心意已決。


    “說正事。我來,是想說說我為啥落榜,看看能不能對你們殿試有幫助。”


    宋福生認為自己應該來和大夥聊聊這些。


    他希望朋友們,盡量能走的更高,走的更遠。


    對他也有好處。


    朋友多了,路好走。


    宋福生左思右想,主考官既然很看不上他的文章,主考官是誰選的?聖上。


    聖上能選不懂聖心的官員做主考官嗎?


    那就說明聖意或許也認為,朝廷百廢待興,一切應該先以穩為主,並不欣賞他的一些言論,以至於連榜尾都不給他掛,便車都不讓他搭,直接給刷掉。


    那就和朋友們說一說,殿試穩當些。


    宋福生和舉人們聊完離開後,他表現越從容,楊明遠心裏越難受。


    搞得這個年輕人很生氣。


    何為才能?


    何為好官?


    難道大家都像他一樣,在文章中,將觀點說的模棱兩可、兩麵辯證就能考上,而宋叔卻隻論弊端就會落榜,這才是對的嗎?


    這一日。


    宋福生親自送五十五位舉人登上車,目送他們即將走進太和殿。


    相信當這些人再回來時,倘若不出意外,已搖身一變,最差最差會是同進士出身了。


    宋福生在陸家別院的門前,對這幾十位預備役進士們,揮手告別。


    一會兒見。


    一會兒,他會帶著家人,去街上觀禮看新鮮出爐、皇上親封的三甲。


    楊明遠掀開車簾,看向孤零零站在別院門口的宋福生。


    已經看不清宋叔的臉。


    或許是車已被趕出很遠。


    也或許是他的眼睛變得模糊。


    楊明遠的書童偷偷看向楊明遠,一聲也不敢出,心想:


    老爺這是怎的了,還沒有入殿考呢,就眼圈通紅。


    已經緊張到這種程度了嗎?


    ……


    太和殿。


    這次殿試,由皇上親自出題。


    經過層層篩選走到這裏的佼佼者們,就收到了這樣的一份卷子。


    卷麵就是宋福生的策論卷。


    皇上讓他們答,你對這份考卷有何看法,或是有什麽要補充的。


    要說其他預備役進士們,不了解這是誰的卷麵,但陸家五十五位舉子們卻是知曉的。


    因為宋孝廉給他們大致說了些當時答題的一些觀點和思路。


    想認不出都不可能。


    好些人在大殿中,隔著不認識的考生在對視。


    崔舉人和汪舉人就滿是震驚的對視。


    這,這?萬萬也不敢想會是這樣的一份卷子。


    那他們該怎麽答呀?


    先認真拜讀宋孝廉的貢生試卷後,大家心裏翻著波濤洶湧,腦中又想起宋孝廉提醒的那番話。


    五十四位舉人陷入深深的自我折磨中。


    沒有琢磨考題,倒是不停分析皇上為何會讓宋福生落榜後,又用宋福生的試卷考他們,那聖意到底是讚同還是不讚同?


    為何是五十四位有複雜心思呢。


    因為來考的五十五人中,楊明遠心裏毫無雜念。


    隻激動於,這回終於見到了叔的卷子。


    親眼看到了叔是怎麽答的。


    楊明遠開始磨墨。


    他不想管聖意如何,不想聽叔對他的好言勸告。


    他內心澎湃:


    叔,您止步於貢試,但您的一些利國利民的傳承精神,並沒有停下。


    請容明遠,代您書寫您心中的話。


    楊明遠直接在文章中寫道:“恩師曾說過……”


    可見,他已然放棄,並沒有將殿試當考試,他不過就是想將要說的話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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