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人說這話,馬老太會認為:你就吹牛吧。


    但是到她小孫女這裏,那真不是吹。


    就是有點看不慣小孫女那張狂的勁兒,斜歪在那裏,剛說話時又斜睨人的,像什麽樣子。


    嘚瑟。


    馬老太笑。


    這人呐,自信都是有原因的。


    胖丫敢說那話,她也信,不就是源於那陸畔稀罕胖丫稀罕成啥樣啦。


    上回來家,她小孫女但凡出現,吃也好,喝也罷,那陸畔就偷瞅。


    小孫女在飯桌上極小聲問,醋呢。


    她三兒那個沒長心的,還拽著和人家嘮嗑呢。


    再看那陸畔,一邊扭頭回著她三兒的問話,一邊將裝醋的碟子向她們這麵推推。


    小孫女那麽小的聲音啊。


    她吃鍋子就坐在小孫女身邊都沒有聽太清楚。


    那孩子離那麽遠,在圓桌的對麵卻聽見。


    這說明啥?說明時時刻刻留心唄。


    這叫此時無聲勝有聲。


    馬老太想起那一幕,就用戴金戒指的手抹了抹頭發,低頭趁宋茯苓不注意憋不住樂。


    反正,當時胖丫被甜沒甜著不道,倒給她的心甜夠嗆。


    還有那次第二日消失大半天,過後她有向孩子們打聽都幹啥啦?


    孩子們七嘴八舌說烤豬爪,烤玉米,全是小將軍哥哥幫忙給烤的,小將軍哥哥人老好啦。


    是嗎?


    沒你們胖丫姐再試試。


    要是沒有你們胖丫姐姐,你們小將軍哥哥即使皇朝第一大善人也不會稀得搭理你們,還伺候局,當你們是誰?一幫熊孩子。


    他至多給你們個眼角風都算是給你們三叔麵子,再多,不可能了。


    通過小孫女這事兒,馬老太算是發現,結親這種事兒,最好雙方之前能有點接觸,好啊孬啊的能細品品。


    要是成親前就能得到男方的喜愛,不比用媒人合八字好使?


    合八字那是虛的,沒用。


    看對眼,那才有用。


    胖丫就是個例子。


    她三兒就算再熬十年也比不上陸家的門庭。


    又怎樣,並不耽誤陸畔這個金龜婿上門。


    那真是金的,純金打造的小金婿,啥好,人家有啥,啥不好,人家缺啥。


    話說回來,胖丫這好運,要是能給她姐姐妹妹一點就好了。


    因為在胖丫這裏多餘,多出來太多。


    而二孫女二丫還沒個一定,和她在外麵烤這麽久的點心,真愁人,老三也成了進士,居然沒有特別好的上門提親。


    二丫又比胖丫大,不能擋在前麵的。


    陸畔一旦要是打完仗回來定下了,胖丫搞不好先於二丫定親,這不行啊,不好看。


    可二丫那孩子就像沒有這種運氣似的。


    還有家裏的那些,剛剛嫁人的以及待嫁的大丫,這回她一走,也不知那些丫頭日子能過的咋樣。


    唉,其實過的咋樣,也要靠她們自己,日子要慢慢過,自己慢慢品。


    馬老太用戴著金戒指的手,拍了拍宋茯苓膝蓋道:


    “那個童謠鎮知縣的兒子,我瞧著他好像對你有點那種心思。多虧你爹轉頭就上任,咱們這都走了。”


    要不然她還要出手給陸畔擋著。


    宋茯苓立馬坐正身體,挎住她老閨蜜的胳膊道:“你看出來啦?奶,我也覺得他是相中我了,但我和我娘說,她讓我少自作多情。”


    其實錢佩英對女兒還講了:


    你還說過鐵頭好像是相中你了,鐵頭要送你禮物呢。


    竟瞎掰。


    別讓你爹知曉,免得莫名其妙和胡知縣絕交。


    怎沒看出來。


    就三兒才考完進士回來那陣,那位胡縣令帶著妻兒帶著禮登門,馬老太晚上從點心店回來,一進家門就瞧見有個小夥子站在院子裏,在直勾勾的瞅她家胖丫。


    她家胖丫要去後院安排酒菜。


    你說那胡縣令的嫡子怎那麽沒有禮貌呢。


    沒招了,她是咳嗽一聲提醒的嘛。然後才不瞅。


    “胖丫啊,奶和你說,隨著你爹向高處走,你往後甭管遇到多少個相中你的,你都不能幹出守著碗裏又巴望鍋裏的事兒。”


    半生遇見這麽多的人,換個人在眼前,馬老太都不會如此說教。


    唯有她小孫女,能讓她說出勸女方別花心的話。


    因為打很早之前,馬老太就認為,她小孫女身上沾點兒二流子氣質。


    別的女人家恨不得離開男人不能活,太多太多為男人不稀罕自己死啊活啊的,唯有她小孫女,她很懷疑胖丫能幹出“我不稀罕你了”的事兒。


    所以說,老太太怕小孫女玩心重,抽冷子幹出不要陸畔,換一個,這個好,三兒再慣著,那就得將她氣死。


    “你要是那樣,奶現在就得告訴你爹,不能再幫你瞞著。奶說到做到。”


    “奶,還沒定下呢,你幹什麽呀,才哪到哪,你就偏向陸瑉瑞。”


    “你看看你看看,還想要怎的,哎呦我天,要不是衝他在打仗沒回,我說不說沒麽大用,你求不求我,我也會告訴你爹。”


    “好好好,知曉了。”


    宋茯苓掀開簾子望著前方火把:“富貴叔,大概還有多久進前麵的縣?”


    “二裏地。”


    宋茯苓仰天長嘯。


    煩死了,要走二十多天呢。


    她好想嗖的一下就到會寧。


    與此同時,宋福生和阿爺這台車裏也在嘮嗑。


    阿爺說:“不知郭家大小子能不能管好那些幫忙種地的人。等到秋收的時候,咱給那些幹活人糧,是咱們給他們的。但要是讓他們偷了糧糊弄咱,那可不中。”


    今年的田地,老爺子讓留在任家村的九族必須種上、種好,一畝也不準浪費,包括大山裏當初戶部給劃的種辣椒地。


    那一大片田地是咱占便宜。


    因為過後朝廷沒有說法,幫忙種完辣椒後,並沒說收回去。


    所以老爺子讓今年接著種,就眯著不提裝忘記,然後用那片山裏地接著種辣椒、白菜、蘿卜。


    總之,秋收後,要貓冬了,才準那些留守人員,帶著糧食、帶著白菜蘿卜,帶著家當去會寧縣找他們。


    要不然,這麽多張嘴,都急火火去會寧吃啥喝啥呀。


    別看他孫兒福生已然是知縣了。


    其實沒幾個錢兒。


    有也不能禍害。


    宋福生遞給阿爺茶水道,“應是能安排明白,您老就放心吧。郭大哥屬於咱家人裏心眼多的,我大伯那人又摳,估摸比咱自己收糧食還多。”


    一個苞米棒子都不會少。


    就這麽誇張。


    他太了解宋九族了。


    再一個,雇的幫忙種地的人,是那群逃荒落戶在周邊村裏的人。那些人畢竟經過考驗,給他們家蓋過房,做過千裏馬的衣服,人品不好的早就剔除掉了。


    “生娃子,你那鏢局?”


    “鏢局也沒事兒,牛掌櫃會在那裏頂半年,帶出知根知底的掌櫃。再看看村裏的二鵬子怎麽樣,一年半載後,可以的話,給二鵬子提成奉天分店大隊長,咱們總店再設到會寧。”


    “不是這個,我是問,聽說最近缺人?”


    宋福生抿了口菊花茶。


    他最近有些上火,一是從京城回來後應酬極多,經常喝多,喝的他上火。


    二是嘴上不說,心裏還是著急了,吏部的文件寫明,就給他三個月時間從搬家到安家。這古代的路啊,一個來回就是一兩個月,三個月內必須上任。


    聞言放下茶杯道:“人不有的是?眼下,啥都不多,就幹活的人多。不過,這批不招固定押鏢的,隻招臨時的,趁著像我們這種人上任掙把好錢,掙完給他們發完錢就拉倒。之後,沒有那麽多買賣就不用他們了。”


    說到這,宋福生掀開車簾,忽然問道:“對了,富貴,你有沒有和福祿大哥他們講,有那短工表現的好也存個檔,以防再找他們。”


    將來幹大了,先可這些表現好的錄用成正式工。


    宋富貴騎在騾子上道:“兄弟放心。不止對福祿大哥通知了,從咱們京城回來那一道,凡是路過的鏢局點我都通知了,後頭我又讓忠玉囑咐一遍。”


    “忠玉,你囑咐了沒?”


    王忠玉在後麵騾子上吼,他是在隊伍中間:“囑咐啦,放心。”


    獨眼龍宋福壽是在隊尾,和宋福生的親大哥宋福財騎騾子。


    宋福生滿意的一點頭,放下車簾。


    這就是他不用隨從的原因。


    要什麽隨從,誰也沒有富貴好用。


    富貴膽大心細,精明能幹。


    至於家裏烤列巴,給倉場衙提供奶磚,包括外縣仨個點心店,奉天城一個主店,該怎麽辦,宋福生和阿爺都沒有操心。


    為啥這麽說呢。


    因為老太太厲害。


    這些事,早在宋福生他們沒從京回來前就已安排好。


    老太太通過大孫大郎,私下見了魏大人,細致的談,如若倉場衙不需要咱們給養奶牛、製奶磚、存列巴,魏大人就吱聲。這裏有你和我三兒的關係,絕對不能讓你為難。


    魏大人不是衝大郎見的馬老太,他是衝宋福生,甚至隱晦的衝陸家。


    就告訴老太太,仍有需求。


    咱們這個存儲糧,是和民夫給前線運糧有關,像列巴是給民夫路上吃的,省糧省事兒,免得一路要埋鍋煮飯。真正到兵卒手裏的少,前線那麵有更大的倉場衙在準備士兵吃的。倒是奶磚能到武官手裏。


    老太太一聽,看來朝廷仍然需要她。


    與魏大人談過後就回村安排開了,從二十四個姑娘當中,選出一位,專門給她管奶磚抽成錢的,並且這回還給那位姑娘的弟弟帶走了。


    讓這位“自己人”學著收奶磚錢,發奶磚錢。


    老太太又找到村裏的九嫂子,談每塊奶磚都抽出一文錢給她,讓她當副手,震住村裏婦女,守好村裏每家每戶奶牛,配合被留下的“丫鬟”收錢。


    這名丫鬟,每三個月都要通過鏢局給她向會寧縣捎錢。


    也就是說,老太太走是走啦,財政大權沒撒手。


    回過頭忙完奶磚,馬老太照著這方法找到任公信的二兒媳,也就是任子玖的媳婦談列巴的事兒。給抽成。


    然後留下一個丫鬟專門給她守好列巴錢,每三個月給她向會寧送錢。


    這裏麵,李秀也是列巴大主管,由李秀最後核賬。


    雇誰烤列巴呢,全是任家村的婦女。


    其中有個插曲,老太太當著大家麵前說了:


    “這爐子,你們會知曉是怎麽蓋的,但沒用。


    一是你們學會做列巴的手藝和我那點心手藝兩鼓勁兒。


    二是,我可好心提醒你們,爐子被我三兒交與朝廷了,這就相當於秘方給了官府。


    回過頭,你們瞎傳,朝廷追究,查出是誰幹的,我就給誰交上去。


    到時別說咱們一個村裏住著撕破臉。


    不撕不成啊,那是掉腦袋的事兒,我也得罪不起啊。它不是錢不錢三瓜倆棗的事兒。”


    村裏人:啊?烤爐子是朝廷的啦?


    任族長和任公信雙雙出頭又恐嚇道:


    “這是進士村,任家子孫後代會受用不盡,子孫出門會被高看。全村都要維護團長在外的名聲。


    所以,醜話說到前,如若真出了這種事兒,你們也別用宋家找上頭,做那喪良心事之前就先拾掇拾掇,準備搬出村。”


    任族長冷著臉訓話,大家認真聽。


    到任公信這裏,大家:籲,切,就你愛幹這種事。放屁瞅別人,其實就是你放的。管好你自己得了。


    任三叔在人群中,眼圈發紅的多看馬老太一眼。


    再也沒能忘掉馬老太的容顏。


    以後他的夢想就變成了,夢想著希望在閉眼前,還能有一日和馬老太再相見。


    她要走了,隨她兒去當老夫人。


    至於點心店。


    在宋福生一家去京、在京、回奉天的那一段日子裏,馬老太不僅安排六個點心丫鬟跟隨二丫她們學手藝,而且將李秀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如何做一個好掌櫃。


    這次離開前,馬老太就鄭重的攥住李秀的手,剛要說話。


    李秀就道:


    “大娘,您不用說了,已經囑咐好些遍了。三個月,每過三月就會讓鏢局給您送銀錢。”


    對頭,就是這句話,再見。


    而宋福生在聽說這事時,倒是給了李秀一個承諾。


    明年,他們這些進士捐助的學堂建完,李秀的兒子寶子就會入學。


    到時李秀可以兩麵住,完全可以住店裏,有事再回村或是有事再去另三個縣的分店查看。


    這也是宋福生第一次與李秀說話,是特意對李秀這個人說話。


    李秀笑了笑,好,感謝寶子她三叔。


    此時,隊伍前方忽然出現騷亂。


    頭兩台車裏的二十四節氣姑娘們,不,準確的說,已剩下十六節氣,姑娘們放下手中馬老太寫的“識字本”紛紛探頭看向外麵。


    第一台、第二台車裏要坐不重要的人。


    宋金寶說啦,出現危險,那箭羽嗖嗖嗖射過來,前麵的位置不好,裏麵的人容易全中。


    宋福生他們聽金寶的話,是在中間。


    “怎麽了?”姑娘們互相問,又好奇的看向遠處。


    宋富貴接過帖子,大步急忙返回,敲了敲車窗邊,“福生,汪進士的兒子過來拜見,說是你照顧他父親到京趕考,他理應感謝,他是這個縣的主簿,已定好客棧。我聽那意思,好像包了一間客棧。”


    宋福生下車了。


    馬老太掀開簾子,和小孫女道:“唉,那李秀,正經錯過一個好人,瞧那汪進士的兒子也是位知禮的。”


    “恩。”宋茯苓聽她奶講過,汪進士中了進士後去過點心店,見到李秀了,當時李秀收銀錢倆人還說話了呢。


    說的是,“客官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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