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宋茯苓穿著一套粉緞衣裙,長發上麵半攏,下麵披著,端著飯碗主動坐在她爹身邊。


    “嘿嘿。”


    這聲嘿嘿裏,有不好意思讓老爸破費,她一抬手就是幾棟房子沒了,有心知老爸一定會被老媽數落。


    反正什麽都有啦。


    宋福生夾筷子菜放到茯苓碗裏,望著坐在跟前兒漂漂亮亮的女兒,也回之一笑。


    高興就行。


    照他說,這都差點事兒。


    花五百兩,並沒有達到預期效果。


    畢竟這裏沒有音箱,沒有香檳開瓶慶祝,那戲樓更不會來個事兒,一點兒眼力見也沒有,都不知道給他閨女送捧花啥的。全場就該站起來對茯苓鼓掌,一點感恩的心沒有,全場沒禮貌。


    唉,總之,委屈啦,女孩子來古代太遭罪。


    女兒一個現代的大學生,一個剛剛步入社會的小姑娘。


    一個時常逛書店,喝奶茶,在大學校園跑跑步打打球,無憂無慮的買漂亮衣裳,經常性的發視頻,老爸,我正在哪座城市玩。


    結果到了這裏,哪哪都去不了。


    咱說實話,也沒地兒可去,真沒啥新鮮的。


    坐在馬車上,一把瓜子沒嗑完,就能逛完黃龍商業街。


    然後又怕太出挑給他惹閑話,幹什麽都很懂事,不用囑咐就收著。


    他女兒和這古代的姑娘家,農家的吧,張嘴閉嘴就是過日子的事兒,聊不到一起去。和他家現在門第相當的,那更邪乎,小小年紀,一個個大家閨秀也不嫌害臊,早早就為出嫁忙乎,所以說,閨女還連個共同話題的朋友也沒有。


    錢佩英看不下去眼了,瞧那對父女倆相親相愛的樣。


    不用問,就知曉,你瞧老宋一筷一筷子給女兒夾菜,那指定是沒輕了腦補她閨女不容易。


    要照她說,有啥不容易的?


    咱分和誰比。


    你非和現代比,那是自個找別扭。


    但要是和古代的原住民比,就沒見過像她家茯苓這麽自在的。


    大馬車坐著,一個姑娘家,坐著她爹官階的車嗖嗖的,想去哪就去哪,哪有禁足那種事兒呀。更是從來也沒缺過錢。


    柳夫人說過,大家閨秀都是按月拿錢,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襪布料是有數的給添置,她姑娘啥時候按月啦?


    錢佩英擺了下戴紅寶石的手:“你快別給她夾了,那碗裏都要冒尖,你吃完快去前衙。對啦,昨晚我忘了,你讓秦主簿給我找木匠。”


    “找木匠幹啥?”宋福生疑惑。


    桌對麵的宋福喜聽到這話,也抬起頭看向三弟妹。


    他不就是木匠嗎?雖然眼下幹包裝那一套活計,但是家裏有什麽修修補補的活就吱聲唄、


    錢佩英看到大家都瞅她,特意向馬老太匯報道:“娘,胖丫那鞋和衣裳太多。尤其那鞋,都挺貴。正好她那屋大,不像別家屋裏住丫鬟仆人,我尋思收拾出間屋給她整個衣帽間。”


    馬老太先是疑惑,啥是衣帽間?


    聽完直在心裏說,長見識了,又長個見識。以前聽都沒聽說過,還要給鞋、衣裳包括孫女那鞋頭花首飾都放在一個什麽櫃子裏。


    “放我那裏擠擠呢,我那老壽星給的大櫃子都不知曉裝啥,全是我舍不得扔的破爛,給她裝唄?”


    錢佩英委婉拒絕,就不了吧,換衣裳麻煩,您那櫃子,她一個做晚輩的還是別用。


    馬老太就不強求了。


    三兒媳,臭講究多。


    臭講究多,好啊,他們家就是太不講究了。


    三兒做官到這程度,咱家又和國公府是那種妙不可言的關係。


    三兒媳是胖丫的親娘。


    她算是看明白了,富人圈子,要是講究不多還容易被人瞧不起呢。


    那才奇怪,艱苦樸素這種好品質在某些時候竟成了不好的事情。


    當然了,人家老三媳婦臭講究也講究得起,身邊有她兒子,往後還能添一位更有本事的金龜婿。


    她就不多說多管招人煩啦。


    她近兩日在抽出精力隻歸攏老二媳婦,給放在身邊帶一帶。


    日子已經過成這樣,那位還在那裏扣扣搜搜省。


    她當婆婆的,咱說句心裏話,有時候都有點瞧不上眼。那老二媳婦在外頭聽見鹽長幾文錢都炸毛,丟不丟人?你得跟上腳步啊是不是?


    要不然日子長了,老二萬一有啥想法,嫌媳婦糙,嫌媳婦斤斤計較,嫌媳婦丟人之類的,她一個當婆母的又能咋的?能硬按住頭不?


    宋福喜插言道:“弟妹,那櫃子是啥樣的,我給侄女做。”


    朱氏立馬急了,心想:你去做櫃,那咱家不掙錢啦?


    結果沒等錢佩英拒絕,宋阿爺就說:


    “你一堆的活,耽誤一日就少掙一日銀錢。又不是出嫁的櫃子,需要你這做伯伯的親手表心意。”


    老爺子心裏明鏡的,咱家能這麽團結,就是因為將這些小事區分開。免得出現有人背後抱怨的情況。


    別小看這些事,很容易為一點點就留下隔閡,那湊到一起就沒意思了。


    所以,他一直在給把握著分寸。


    也驕傲於自己老了還很有用,給把握的很好。


    福生說過,大海航行靠舵手,他就是那個剁手。


    本以為櫃子這事就這麽定了,卻沒想到,宋福生又來勁了:“那這麽的,別著急,我讓畫師再給出個圖,給閨女那床也換啦。”


    他聽人講過,大家閨秀有一種架子床,像帶化妝間的小屋子似的,相當於屋裏裝著一個小間。


    掀開紗簾,進那小間就是梳妝台,然後是架子床,上麵用木棚遮上,幽靜得很。


    晚上,弄的暖暖嗬嗬的,閨女往裏一躺,看看書,指定好。


    在吃早飯的各位,尤其是女眷們,聽的那叫一個羨慕就別提了。


    桃花摸了摸孕肚,妹妹是她眼中第一有福人,三舅和三舅母都不知道該怎麽伺候妹妹了,再加上姥姥。


    馬老太的大兒媳何氏,笑嗬嗬的站起身拿過胖丫的空碗,非要給胖丫添飯。不準吃一碗,再多吃些。


    何氏一邊添飯一邊笑嗬嗬琢磨:


    聽三弟講,大郎那媳婦在娘家也很受寵。


    未來兒媳不用像胖丫這樣,哪怕隻趕得上一半受寵呢,到時親家指定啥事都給張羅,怕閨女會受委屈啊,大郎都會跟著借光。


    正好她和大郎爹離的遠,真要未來親家多借力,大郎日子也能過的輕鬆。


    二丫是在心裏歎氣。


    她別說新家具了,就前個兒,她想要買油袋包,一種裝女孩子私密小衣和襪子折疊的袋子,有了那個,放在箱子裏不是能規矩些嗎?


    胖丫妹子就有,是三嬸兒給買的,她看了很稀罕。


    才和娘提一嘴,娘就揪住她耳朵嘀嘀咕咕囑咐一大串話,說不讓買,說胖丫妹子指定會用兩天就不稀得要了,讓她等等,別花那冤枉錢,等著撿剩下的。


    她真的不想撿。


    她以前可以撿妹妹的衣裳鞋,包括眼下妹妹不喜歡的衣服,她能穿也會張嘴。可就是莫名的不想撿妹妹的那個袋子。


    不過就是一個袋子。


    那天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好久沒被氣哭過又偷偷抹起眼淚,氣的手抖,蛋糕花裱歪了,寫的祝福字也寫錯。


    奶當時看一眼蛋糕,看一眼她。


    歎著氣說,哪多哪少?會不會算賬?


    後來,問清原因,奶還說她活該,說:


    “這麽大個姑娘又不是沒錢。買馬車讓和你妹子一起坐,給胖丫買的也沒少給你添置,你咋就能那麽沒出息?到你娘那裏就成了老鼠膽子。


    往後不要屁事都告訴她。


    你看看那胖丫,比你小,主意卻正的很,先斬後奏玩的可溜了,你倆要是勻乎勻乎該多好。


    二丫啊,你三叔是知府大人,你奶我也日進鬥金,你將來要嫁的人家不會差,用不著你算計,少聽你娘的。”


    二丫當時沒頂嘴,但心裏想的是:


    先斬後奏是有底氣,妹妹惹多大禍,三叔三嬸不會罵。


    她是自己掙錢都沒有底氣,那是因為怕她娘那大嗓門在府衙後院扯脖子喊。


    好不容易換個地方,不像以前任家村村民都知道她挨過打,那臉丟的,別提了,感覺自己做多少好看的蛋糕都找不回來丟的那份臉。


    眼下,也就實在是擔心黃龍的同齡人,也知曉她這麽大仍會挨罵。


    她畢竟是小姐身份了,可不能讓人知曉,也就更怕瞎花錢會惹毛娘而處處請示。


    ……


    備受人羨慕的宋茯苓,每日笑嗬嗬的帶著書本去顏府。


    最近,坊間關於她的傳說更多了。


    這回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變成了羨慕。都不帶摻雜嫉妒的。


    要不說,古代這裏還得是拚爹呢。


    連宋茯苓都不得不承認,自己要成為一代數學宗師啦,在大家小姐們那裏,卻抵不上她爹帶她出門玩影響大。


    顏姑娘雙手拄著臉,眼含羨慕細細地向茯苓打聽,“是你提出要去戲樓玩?”


    “不是,我爹來你家接我,說出門吃飯,吃完就去了。”


    “是你要賞錢的?我哥那日在,哇,茯苓姐姐你月例錢好多啊。我哥說,你那一抬手,抵我一整年。”


    “是嗎?那我沒看見他。不是,我沒有月例錢,哈哈哈,我哪有那麽不懂事,是我爹非讓我賞的。”


    “茯苓姐姐,我想看你寫的律例書,最近能去你家做客嗎?我好久沒出府了。”


    茯苓為難道:“那我明日給你帶來吧,你先看。我閨房有些不方便,在粉刷牆,改屋子。”


    “改屋子?你屋裏要添丫鬟啦?”


    “不是,添些家具。新做的架子床是帶梳妝台的,太大了,需要重新布置。我不要不要的,我爹娘非要折騰我屋子。等全部布置完,再邀請你去我家玩。”


    沒過幾日,宋福生寵女兒暴露在更多人眼前。


    外麵瓢潑大雨,電閃雷鳴,才下午,天就黑的不行。


    知府大人胳膊挎著雨披,手舉油紙傘,一邊對顏老夫子等顏家人揮手再見,拒絕派人送。


    一邊擰眉非要讓女兒穿上雨披,“該得風寒了,快點兒。”


    說完就將傘給了女兒,衝進了大雨裏。


    宋福生不放心遲行遲宇趕馬,這種天氣幹脆就不要趕,為安全著想牽著走吧。


    顏係涵站在顏家男人後麵。


    他看到大雨中,一位貴為知府,手下治理幾十萬百姓的父親,渾身濕透,被雨水早就迷了眼,親自扯著韁繩,牽引女兒的馬車。


    從這一日後,這回全城的夫人和公子都會在心裏掂量,自己家有啥能娶得起宋知府的女兒?


    已然猜到,要是娶進門,那是要保證不能讓宋小姐受委屈的。


    一旦要是受委屈,這親家就得結成仇,絕對會得罪宋知府。


    不要懷疑,你敢讓他閨女受委屈,他就敢找上門。


    ……


    又一個月後,在宋茯苓和顏老夫子第一冊書即將要發行前,黃龍來了一位要讓全體官員迎接的使者。


    此欽差,此次出行是為代表皇上,到邊境迎接高麗進宮上貢的隊伍。


    黃龍所有官員,包括柳將軍都要到位。


    因為,這名欽差,他在外,屬於特派員的性質,代表皇上。


    儀仗隊先停下。


    整整闊別兩年。


    楊明遠身著深藍色欽差官服下車。


    才一露麵,黃龍許多官員就被震住了,太過年輕。


    倒是柳將軍微眯著眼心想:一表人才,身姿挺拔。


    難怪。


    難怪他耳聞過,這位欽差,前後被貴妃娘娘的娘家承恩侯府相中,被孟大人相中想做孫女婿,人家全拒絕了。


    就衝這位模樣,衝這位如此年輕就能被派來代表皇上,確實是個有底氣拒絕的。


    但讓柳將軍意外的是,就在宋福生帶領官員們預備弓腰行禮前,欽差忽然激動的眼圈泛紅。


    他懷裏揣的是母親一筆一劃,字跡難看卻又透著字字認真的求親書:“叔。”


    楊明遠一把抱住了宋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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