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運樓的菜的確不錯,天字號上房在酒樓的第三層,從複盛書坊過這一邊不需要走正門,直接從書坊樓頂的閣樓過來便可以了,這個設計也是陸錚創造的。


    天字號包房的環境很雅致,房間不僅可以吃飯,飲食起居的條件在這裏也一應俱全,晚上還可以把姑娘叫到這邊來喝酒。


    坐在房間裏,打開格柵窗戶,新城河就在眼前,視野非常的開闊,但凡是在天字號吃過飯的人,就沒有不說好的。


    陸錚是真餓了,飯菜上齊之後他也不客氣,認認真真的吃起來,邊吃還邊招呼花寒筠別客氣,請她自便。


    花寒筠哪裏吃得下去,看到福運酒樓,看到這裏的建築和環境,她腦子裏就會想到那一場如噩夢般的大火。


    那一場火差點要了命,她現在想起來,都還心有餘悸。


    而因為那一場火,現在許良那一群渾哥兒還在縣衙大牢裏麵關著呢。


    而那件事情,花寒筠現在還不能提,誰都不能提,因為張家眾人的本意可是要陸錚的性命呢!


    從這方麵說,陸錚現在不管針對花寒筠作出什麽舉動,他都可以理直氣壯,陸錚幫張敬贖女人,就是真把花寒筠這個家給拆散了,那又如何?一切都是她花寒筠自作自受呢!


    花寒筠想著這些種種,情緒更加的低落,氣焰也沒有先前那麽囂張了,底氣顯得有些不足。


    翠紅在身後瞧著二奶奶的神情,不由得暗暗歎氣,她是花寒筠的貼身丫頭,對主子的脾氣是最了解的,看到花寒筠這個神態,她就知道今天奶奶的威風抖不出來了。


    放眼整個張家,能讓花寒筠這麽無奈的除了陸錚還找不到第二個,內宅二太太夠厲害吧,可是最近被二奶奶整得灰頭灰臉,狼狽之極,連東院的對牌都保不住了,被老祖宗給收回去了。


    至於張家其他人,那更是不在話下,內宅的丫鬟、婆子、奴才、仆從見到花寒筠無有不怕者,可二奶奶這般威風,唯獨在陸錚麵前得不到半點的發揮。


    就像今天這個局麵,翠紅以為二奶奶要大發飆了,可是結果卻很快委頓下去,沒有一點脾氣。


    看錚哥兒吃東西狼吞虎咽的樣子,翠紅是真的羨慕,現在的陸錚可不是以前的陸錚了,他是揚州聞名的大才子了,以前張家恨不得陸錚死,現在據說還寶貝得不行了,老太太為了留住陸錚還親自給其傳了話。


    這件事在張家仆從中都傳開了,自然陸錚的身份就高起來,以前最不起眼的西角院,現在大家看向那一塊的目光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的張家,浩哥兒都很少在家裏住了,就算是回家也決不去西園,要去觀山景都繞著道走,陸錚能讓張家本家公子,老太太的心肝寶繞著走,僅此一點,誰還敢對他不恭敬?


    上房很安靜,隻有陸錚吃東西的聲音,他忽然抬頭看向花寒筠,道:“二嫂子,菜不合胃口麽?怎麽不吃了呢?吃,吃,這一大桌子菜不吃可浪費了!”


    花寒筠咬了咬牙齒,眼睛如刀盯著陸錚,陸錚卻從容一笑,道:


    “您別急,天大的事兒咱們吃飽喝足再說,皇上老爺子還不差餓兵呢!”陸錚道。


    現在他準備采用拖字訣,其實他現在腦子裏的事情多得很,上午閻老就將他折騰得夠嗆了,他回來還想再做做功課,認真反複斟酌一下聶永的事情。


    他餓著肚子到十字街來是想換換腦子,清淨清淨,沒想到在這裏一頭碰到了花寒筠鬧事兒,張敬這個沒卵蛋的家夥早就逃之夭夭了,陸錚一頭撞上來,這是找不自在呢!


    終於,陸錚酒足飯飽了,花寒筠麵前的菜基本沒動,陸錚道:


    “二嫂子,看來你是不給我這個麵子了,行!在外麵咱們別吵吵鬧鬧,酒足飯飽了,咱們回家去,有什麽事兒咱們回家去說好不好?”


    花寒筠冷哼一聲,眉頭豎起來,道:“是麽?想誆我回去麽?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二爺在外麵跟你們一起做生意,我聽著你們月月都有分紅,可是這幾個月,我是一厘銀子也沒看到。


    這個月的分紅期也到了,你把二爺的那一份給我拿回去,今天我就跟你回去,好不好?”


    陸錚愣了一下,道:“二嫂子,這事兒我不管,我天天讀書呢!你找我有什麽用?”


    花寒筠道:“行,你管不著是不是?我就等著你這句話,我現在就去讓奴才們一把火把那個狐媚子的院子給燒了去,不就是放一把火的事兒,隻要是你不管,誰我也不怕!”


    花寒筠說完,站起身來就要出去,陸錚忙道:“好!二嫂子,咱們成交!”


    花寒筠一下站住,眼睛盯著陸錚,兩人四目相對,空氣宛若要凝固住一般,過了好久,她“哈”一下笑出聲來,道:“哎呦,你回答得可真爽快啊,隻是你這般爽快答應了,回頭怎麽跟你二哥交代?”


    陸錚臉色一正,道:“二哥他是個懂道理的人,二嫂子過來得不巧,二哥偏偏不在。我這個小叔子陪著二嫂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二嫂子有要求,我還能拒絕不成?


    二哥也是的,掙了銀子就該讓老婆給收著,哪裏能隻顧著自己吃吃喝喝,逍遙快活?”


    花寒筠哈哈笑起來,她雙眼盯著陸錚,慢慢湊近,忽然伸出手來用手捏著了陸錚的下巴。


    她比陸錚矮了半頭,從陸錚的視角,恰看到她如凝脂一般的脖頸,還有脖頸下麵那若影若現的身姿,陸錚一下愣住,整個人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術一般。


    花寒筠這個動作曖昧到了極點,也大膽到了極點,關鍵是陸錚意外之極,他怎麽也沒想到花寒筠會忽然來這麽一個大尺度。


    “哈哈!”花寒筠像一隻穿花蝴蝶一樣跳開,道:“我還以為小叔子真有多大的膽子呢,原來也不過隻敢在嘴上占占便宜,哼,你和你二哥一個樣,都是沒膽的種。”


    陸錚被花寒筠這一罵竟無言以對,他感覺自己被赤果果的調戲了,花寒筠這個女人,真像妖精一樣,讓人防不勝防。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陸錚發話了,顧至倫哪裏敢違背?當即他便把賬目給翻了出來,按照這個月的賬目,把一千多兩銀子全給了花寒筠。


    花寒筠拿了銀子,似乎心情大好了,竟然和翠紅談笑風生起來。陸錚趁著這個機會準備開溜,卻被她叫住:


    “錚哥兒,其實你在張家住著是最好的,你的那幾個丫頭,剛剛被你調教出來,你一走了之了,丫頭們可不知多傷心呢?還有啊,在張家住著,大嫂子疼你,有什麽好吃的點心吃食,總會第一時間送給你吃,你倘若走了,哪裏去找這麽好吃的點心去?”


    花寒筠蓮步輕移,款款走到陸錚身邊,聲音忽然壓低,道:“錚哥兒,不過有個事兒你得千萬要小心,三老爺今天從應天府回來了,想必你也知道,咱們張家,數三老爺最是文采風流。


    你在端午節出了那麽大的風頭,把浩哥兒的風頭全搶過去了,老太太心裏快活不了,這不,三老爺被老人家給召回來了,你這個才子可有對手了呢!”


    花寒筠說完,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容,然後忽然轉身,道:“翠紅,走,我們別礙著人家做生意了,顧世叔,每個月這個日子我都會過來一趟,回頭你轉告二爺,就說這生意我不管,可是銀子我得收著,要不然偌大一家子靠什麽養活呢?”


    ……


    坐在馬車上,陸錚心情有些亂。


    張家三兄弟,張承東,張承西和張承北,花寒筠說的三老爺便是張承北,這個人回到張家了?他回來和陸錚有什麽關係呢?


    陸錚實在想不到他和張承北會有什麽交集,可是花寒筠不會無緣無故給陸錚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尤其是花寒筠那怪異的神情,讓陸錚想起來便覺得心上長毛。


    還有,陸錚總有一種感覺,張家幾兄弟,除了張承東之外,他每遇到其中一人,就會惹出一番風波來。


    張承東去了京城之後,張承西管著張家,陸錚立刻便遇到了很多挑戰和挑釁,最後甚至惹出了張家宴會那樣的軒然大波。


    這一次張承北又回來了,又會有什麽樣的挑戰等著他呢?


    一念及此,陸錚對花寒筠又有些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花寒筠從中作梗,他早就從張家搬走了,離開張家之後,陸錚天高任鳥飛,明年春闈考上了秀才,陸錚便可以出去遊學,那樣一來連江寧陸家要找他都困難得很。


    那樣陸錚可以借此機會撇開陸家,然後自己找一個地方開辟一番事業,倘若未來讀書真能有所成,陸錚考中了進士,登上了金鑾殿,翅膀徹底硬了,就算陸家有人對他恨之入骨,又能如何呢?


    陸錚一直都在醞釀走這條路,可是現在似乎漸行漸遠了,就這樣,陸錚腦子裏天馬行空,回到西角院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


    影兒準備好了飯菜在等著陸錚呢,司棋幾個丫頭在院子裏嘻嘻哈哈的吵鬧著,西角院雖然不大,但是一片歡樂祥和,陸錚踏足其中,心中便覺得無比的溫暖,對眼前的人和事,他分外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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