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王的海蜃詩會其真正露臉的定然是秦王身邊的才子,這一點在江南已經成為了共識。


    秦王要借這個詩會攬江南才子,這也幾乎是江南學界已經認定的事情。


    京城的風波在醞釀、在發酵,其影響如同無孔不入的涓涓流水滲透到了江南,江南權閥和秦王的關係變得很微妙,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才子都在刻意的回避海蜃詩會。陸錚在這個時候竟然要參加海蜃詩會?


    童子瞪大眼睛,表示不能理解,按照他的想法,這一次陸錚要幹的一定是痛打落水狗的事兒,要趁這個機會把仲父明置於死地,讓他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可是現在,陸錚要回過頭去給秦王捧場?還要向秦王示好?


    “童子,天下的事情永遠都是出乎人意料的。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任何時候都要謹記網開一麵,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我們的對手不是一隻兔子,而是一頭餓狼!”陸錚幽幽的道。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以為仲父家的人真就那麽容易一敗塗地麽?


    像仲父明這樣的人,老謀深算,就算是遭遇到了危險,其也有應對的辦法。我可以肯定,單單通過眼下的這點事兒,我們根本沒辦法奈何他。想要一蹴而就,一棍子把人打死,不留餘地,往往傷的可能是自己呢!”


    童子慢慢的低下頭,認真的去領悟陸錚言語中的意思。他心中很清楚,憑公子的智慧是不可能輕易吃虧的,陸錚做任何事情都絕對有他的道理。


    童子不過是個將才而已,行為做事可以獨當一麵,可是掌握全局,統籌兼顧,運籌帷幄卻不是他所長。


    陸錚和童子兩人說著話,聶小奴衝了茶款款走進來,她出去衝茶的功夫,完美錯過了陸錚欲要向秦王示好的決斷,她一門心思的以為陸錚已經和秦王決裂了,下一步更是要讓江南所有權閥和秦王打擂台呢!


    看她那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童子的神色竟然略微緩和了一些,不似以前那般凶神惡煞了。


    至少,聶小奴對秦王的恨意是恨之入骨,這一點沒有絲毫的作偽,童子倒是找到了一些同仇敵愾的意思。?陸錚行事,天馬行空,常人不可捉摸,就算是仲父明也未必能摸透陸錚的心思,他畢竟是兩世為人,而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人的思維方式差別是很大的。


    在陸錚看來,仲父明是頭號大敵,而此人既然已經關注到了他,陸錚要做的便是不能遂仲父明的心願。


    仲父明現在是秦王的謀士,陸錚便也可以和秦王把關係拉近一些,這一來仲父明不就會遇到掣肘了麽?


    陸錚倘若是秦王的敵人,仲父明可以毫不猶豫的對付陸錚,可是陸錚為什麽要成為秦王的敵人呢?


    秦王對江南的矛盾心態,陸錚了若指掌,這一次江南權閥和秦王撕破了臉之後,秦王殿下已經注定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在這等情況下,陸錚倘若能在關鍵時候給出一個態度,對秦王來說便彌足珍貴了。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秦王眼下正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時候。再說了,陸錚也需要用這種方式向世人宣告,陸家是陸家,他陸錚是陸錚,陸家和秦王之間生了芥蒂,不代表陸錚的意思。


    陸錚要參加海蜃詩會的事情在金陵很快傳開了,璞王殿下大喜過望,本來隨著京城消息的發酵,江南的氣氛變得對秦王愈發尷尬和微妙。


    在這樣的情況下,璞王十分擔心詩會場麵會很難看,會讓秦王大大的丟麵子,現在好了,陸錚表態了,憑陸錚在江南學界的名頭和威望,有他一句話,海蜃詩會的場麵無論如何也不會太難看。


    而陸家內部,最近從上到下則是糾結陸錚北上京城的事情,陸謙剛剛補得六合縣縣令的缺,正躊躇滿誌,準備大幹一場。


    眼下的六合,誰不知道陸錚的地位舉足輕重?如果陸錚繼續發揮其影響力,陸謙在六合幹一任縣令想不出政績都難。


    可偏偏這個時候,陸錚卻要提前赴京,陸謙心中是一百個不同意,可是眼下他和陸錚雖然是父子,他在這件事情上卻並沒有發言權。


    他找了幾次老頭子,陸善長的態度很堅決,那便是陸錚思忖要辦的事情,那是第一位的,陸家上下必須支持。相比陸謙而言,陸錚才是陸家未來的希望,陸善長對這一點心中清楚得很呢。


    但是陸錚忽然宣布參加海蜃詩會,卻讓陸善長感到尷尬,可是轉念一想,他隱隱又能明白陸錚的意圖。


    這一次江南權閥被逼無奈倒向太子,這完全是無奈之舉,仔細想想未必是好事情。


    權閥豪門千年不倒,其秘訣在於,權閥豪門不涉及朝廷皇族的皇位爭奪,百年的皇族,千年的豪門,權閥豪門在皇族的紛爭中從來就不會立場鮮明的站哪一方。


    這一次,江南權閥打破了慣例投靠太子,陸錚迅速和江南權閥切割,向秦王示好這對陸家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呢!


    老頭子心中失落的不在於陸錚的選擇,而在於陸錚行事愈發自由自主,不受各種束縛和節製,陸家的子孫,能夠有出息獨當一麵的鳳毛麟角。


    陸錚年紀輕輕,不過十多歲而已,他的能幹已經超過了陸善長的預期太多,這也算是子孫太能幹的煩惱呢!


    ……


    應天府,秦王居住的宅邸,高牆深深,深夜幽寒。


    暖閣裏麵,秦王背負雙手,來回踱步,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沒想到啊,世人都說江南好,而今的江南於我而言,卻像是個牢籠一般!”


    “仲父先生,我的折子已經遞上去了,按照時辰來算,這個時候父皇應該看到了我的折子了,你說說,為什麽旨意還沒到呢?”秦王道。


    仲父明用手撚著下巴上的胡子,淡淡的道:“殿下不要著急,旨意肯定會到,以皇上的性格,這一次您下江南是他親自安排的,不管您捅了多大的簍子,他不見你的麵,絕對不會輕易治罪的!


    你的折子遞上去了,他看過了留中並非不可能,眼下,殿下的當務之急是想如何結束這一次江南之行……”


    秦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眉頭緊鎖,忽然他用力的一拍手,道:“對了,有件事我沒來得及告訴先生,這一次璞皇叔舉辦的海蜃詩會陸錚已經確定參加了,先生幫我分析一下,陸錚此舉是什麽意圖?”


    “啊……”仲父明忍不住驚呼出聲,臉色一變數變,真可謂精彩之極。秦王哈哈一笑道:


    “先生對陸錚此子的評價極高,本王最是喜好才子,倘若陸錚此子能為我所用,此子和先生相得益彰,惺惺相惜,又同為我門下之頂級大才,這必然要傳為佳話呢!”秦王哈哈大笑道。


    他頓了頓,又道:“不到江南,不知江南之事。陸錚之名我在京城的時候就有所耳聞,當時我隻是想,陸錚此子,年不及弱冠,就算真有一些才學,其才學又能有多少?待到了江南,見識過江南各界對此子的追捧,才知道此子之才絕非一般!”


    “先生,你說,眼下這事兒對我來說,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呃……”仲父明沉吟了好久,道:“眼下殿下和江南權閥之間的關係微妙之極,在這個時候,江南第一才子陸錚能向殿下示好,對殿下來說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兒。


    而且,殿下倘若真能將陸錚招入門下,他又是陸家子弟的身份,這必然會讓皇上懷疑之前聽到了那些一麵之詞。


    殿下下江南是奉旨辦差,和南府軍之間的關係緊密一些無可厚非,而奉旨辦差得罪江南權閥可能也是在所難免。


    那些個漫天的謠言說殿下欲要在南府軍中培育親信,哈,殿下已經有了好的方法來封堵這些留言了。


    至於殿下和江南權閥之間的關係,回頭您隻要告訴皇上,陸家的第一才子陸錚對殿下推崇備至,我想以皇上的英明,他心中定然能明白是非的!”


    “好!好啊!先生果然是胸懷寬廣之人,成大事者,就要有大氣魄,大胸懷,先生之胸襟,讓本王十分的佩服啊!”秦王撫掌大讚,心情無比的愉悅。


    仲父明心中則是苦澀得很,剛才他說的這些話,每一句都是真的,以他現在的身份,他必須將這些事情剖析得清清楚楚,那就是陸錚此時對秦王示好,對秦王來說是一次十分寶貴的機會。


    然而站在個人立場上,仲父明對陸錚是深深的忌憚,陸錚最好不是真的倒向秦王,如果真是那樣,仲父明不認為自己會有好果子吃。


    一山不容二虎,仲父明剛剛準備對陸錚實施“捧殺”一招,陸錚站在了和他同陣營,他的手段還能用麽?


    仲父明心中的苦啊,一肚子苦,卻又是啞巴吃黃連,什麽都說不出來,真是痛苦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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