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城市隻有兩種人,本地人與外地人。衡量標準不是依賴戶口簿等公文證件,而是有心而生的歸屬感。有些人雖置身於熱鬧人群卻感到更加寂寞。心在流浪,隨處都是天涯。


    快速認識新城市最好的方法莫過是用腳步丈量,用眼睛記憶,一點點再一點點地刻在腦海裏。旅行路途中,哪怕隻是個微小的美好記憶都會讓你愛上這座溫暖的城池。


    至於融入一座城市最快捷的方式便是學會它的地方語言。


    梁意珂來到s城已快三年,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外地人。一點都不會本地方言。學校附近多是講普通話,沒有影響。可跨出那片區域,便是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用方言向梁意珂問路,梁意珂滿腦子漿糊,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聽不懂,隻能明白零零碎碎的字眼。想幫忙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幸好,去買飲料折返的陸信誠適時走過來,解決這個情況。這是梁意珂第一次聽陸信誠講地道的方言,總有那麽些別扭,感覺不倫不類。“果然還是本地人啊!平時不說,也還是會講的。”想起個疑點,梁意珂納悶地問,“那為什麽你們家全講普通話?”


    陸信誠把擰開瓶蓋的茉莉花茶遞給梁意珂,說道,“我爸二十歲之前一直在待在內陸x省。因為我爺爺在那邊搞基層建設,直到快五十才調到s城的。我爸自然不會講s城的方言。”


    梁意珂想起遠在一方的爺爺奶奶,不禁問陸信誠,“那你爺爺奶奶他們——”


    “他們都不在了。”陸信誠飲一口罐裝的摩卡咖啡,緩緩道,“奶奶在我出生前就過世了。爺爺是我在念四年級時離世的,胃癌晚期。動了兩次手術,還是沒保住性命。”


    梁意珂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冒失問這些。”


    陸信誠看著前方的悠長人行道,淡淡地說道,“沒什麽,你遲早知道。我爺爺很嚴厲,不苟言笑。外公外婆早年移民澳洲,跟我家並不親近,因而來往也不多。所以在桃溪的兩天,我覺得很開心。”


    梁意珂是個見不得旁人難過的人,無端惹得陸信誠想起傷心事,內心不安抱歉,又不知該用何言辭去寬慰。掙紮一會,隻能笨拙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們現在去哪?”


    陸信誠轉臉望著她,揶揄道,“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你轉移話題的痕跡太明顯了。”


    “喂,你這人,”被奚落,梁意珂不滿地嘟噥,“好心沒好報。”


    陸信誠笑,“我說錯了。作為懲罰,晚上坐正宗的英國料理給你。”


    梁意珂質疑,“你會做飯?”


    陸信誠冷汗,伸出一根手指,“一道而已。”


    梁意珂好奇,“是什麽?”


    “牛肉腰子派,”陸信誠解釋,“算是國民飲食,類似我們的酸辣土豆絲。英國人算較富有拿來主義精神的國度,平時所見多是法式意式菜肴。有個笑話說如果要上天堂,就得由法國人來烹飪,如果要下地獄,就得要英國大廚。事實上偶爾品嚐一回,倒也不是那麽差。”


    “聽起來好像挺不錯的。”梁意珂話鋒一轉,吐槽道,“不過對你的廚藝,我還是持保留意見。”想想他公寓內連齊全的廚具都沒有,實在不敢指望他的手藝。廚房之事講求的是實戰練習。


    明擺著是不信任他的技術,陸信誠也不在意,自信地說,“我會用事實讓你改變想法。”


    口氣倒蠻像是那麽回事。梁意珂微笑,“好啊。拭目以待。”


    雖是軍屬大院,位置卻不偏僻,處於s城綜合環境最適宜居住的濱湖區。二十年前卻是另一番光景,滿是各類機械工廠或者服飾玩偶等加工作坊,水源空氣汙染嚴重,儼然成為個巨大的毒源。市政推出綠色家園汙染整治計劃,濱湖區拔得頭籌,成為首要的試點區。頭五年年主攻淨化空氣環境遷廠,後十五年將濱湖區逐步改造成適宜人居的住戶型區域。近兩年的發展更是迅猛,成為s城新興的商業中心。


    梁意珂與陸信誠現在前往的地方就是號稱s城最大的超市,繁華十字路口的西南拐角,獨立一幢正方形建築的。梁意珂向來是隻聞其名,不見其麵。誰會為省幾塊錢,願意倒車兩個小時,也許有,但堅決不是她。站在超市外麵,仰望之,感慨道,“超市,supermarket。用英語來理解更名副其實。”


    聞言,陸信誠樂不可支,“別再說奇奇怪怪的話,別人都盯著你了。走,進去吧。”


    “有嗎?”梁意珂四顧,果然有位舔著棒棒糖的小朋友正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濉8轄羯兩心誆俊r宦プ裱使呃渴鍬舫 =鷚衿鼇14率蔚輟2璧愕甑取v苯映聳址齙縑萆隙ィ人儐蟶稀a閡忡嬙蝗幌肫鶥稍諦欣釹淠詰慕渲福悶嫘姆19鰨事叫懦希澳懵蚰歉黿渲富碩嗌僨俊


    “問那個做什麽?”陸信誠跟不上她的跳躍式的思維。


    “萬一以後窮了,也可以當掉應急啊。”梁意珂隨口胡謅。


    陸信誠認真地說,“以你的水準,應該是不小的數字。差一些近三十萬。”


    梁意珂楞,爾後問,“又不是鴿子蛋,才那麽點大也要這樣貴嗎?”


    “貴在設計,”陸信誠說,“全球唯一的定製款。”


    梁意珂瞥了陸信誠一眼,“我越來越不能認同你隨意花錢的作風。”


    陸信誠無奈,“那你有什麽高見?”


    “花在這種噱頭,還不如賣顆大點的鑽石實在。”梁意珂教誨道,“雖然黃金才有儲存價值,但鑽石總歸不會比金價便宜的。掙錢多,但也不應該隨意揮霍。勤儉節約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品德。”


    “······挺有道理,我以後會注意。”陸信誠虛心接受意見。認真為他著想的梁意珂不止是一般的可愛。管他意見到底實用與否,一律不假思索地讚同。


    梁意珂見他態度不錯,心情大好,滿是成就感。有點像成功拉回誤入歧途的學生的靈魂工程師。


    二樓到,陸信誠自動拉過一輛推車,問她,“你要買些什麽?”


    “零食啊,水果,嗯,還有一些日用品。哦,對了,那裏有沒有油鹽醬醋啊?”如此關鍵的問題,差點被忽略。廚具倒是有見到。


    陸信誠說,“我們還是重新都買一份。就算有也不能吃了。”


    梁意珂頓時毛躁了,“那得買多少啊?”全買齊的話,這小小的推車估計夠嗆。


    “差什麽就買什麽!”相反,陸信誠淡定得很。


    於是堪稱壯觀的超市掃蕩運動如火如荼地展開。整整行走一個小時後,梁意珂累得半步都走不動了。她可憐兮兮地望著陸信誠,“我好想坐在地上歇會。”


    見她真的疲累了,來時的精神氣全都透支。陸信誠心疼地說,“那我們去結賬吧。還差的那些,我明天再來買。”


    一排收銀台全都列著一對長長的隊伍。梁意珂望著一片黑壓壓的人頭,疑惑,“我產生一種超市東西不要錢的錯覺。”


    陸信誠小心地把她護在身前,擋去一位冒失地橫穿隊伍的男人,建議道,“那你先到對麵的休息區坐會。”


    “我一步都不想移動。”梁意珂懶洋洋地說。


    收銀員的辦事效率很高,隊伍移動得很快。差不多一刻鍾就輪到他們。結完帳下樓,梁意珂執意堅持要在肯德基爺爺那吃份草莓聖代,順便休息。


    陸信誠縱然有抵觸情緒,緊縮眉頭,但還是乖乖跟著去,幫梁意珂買份聖代,自己則要了杯冰咖啡。


    梁意珂問,“你為什麽討厭這裏?”


    “等你試試一年中有超過三百天是靠漢堡度日,你就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了。”陸信誠喝了口咖啡,“連鎖店的神奇之處就是味道到哪都差不多。”


    梁意珂挖一大勺冰激淩放入口中,吞咽下,笑道,“原來你也有這麽悲慘的過往?心裏平衡多了。”


    “幸災樂禍,”陸信誠假意指責,“你好歹也該表示同情一下。”


    “花錢用萬單位來計算的人,我幹嘛同情?”梁意珂又問,“說起這個,你那輛蘭博基尼呢?”


    “已經在車行了。由代理上車牌辦車險之類的事情。”陸信誠看著她,“你問這個做什麽?還以為你沒有興趣。”


    梁意珂如實交代道,“其實你以為錯了。老在街上看見豪車,雖然嘴上不屑,但心底還是很向往的。嗯~~算是貧苦大眾共有的傲嬌心理。”


    陸信誠無語,“······”真的還是假的啊?


    乘坐出租車回去,剛好是麵對西落的夕陽。梁意珂看著路邊快速後退的路邊法國梧桐,問陸信誠,“我們要在這裏住幾天?”


    陸信誠思考會,“目前看來需要起碼一周。”現在關於他倆的消息如同井噴,源源不斷地冒出,充斥網路與報刊。幸好他倆都不是高調的人,除卻這則新聞,可供挖掘的地方十分稀少。怕波及到梁意珂父母那邊,陸信誠已找關係打通疏離那邊的媒體。


    梁意珂又問,“那我能不能見我的朋友?”


    “當然可以。隻是你要注意別讓記者拍到,不然他們也跟著受累。”陸信誠說,“特殊時期,小心是完全之策。”


    梁意珂明白其中的厲害輕重,“······我知道。”


    到家剛打開門就聽見梁意珂手機的響聲。出門前被陸信誠隨手放在書房內。梁意珂顯然不想走過去,走進客廳直接坐在沙發上,然後目光炯炯地看著陸信誠。意圖再明顯不過。她累,連根手指都不想動彈。


    收到指令,陸信誠放下手上的袋子,走向書房。手機聲音突然斷了,沒過兩秒又堅持不懈地響起來。陸信誠拿起來一看是向霆軒,猶豫一會,決定還是讓梁意珂本人接聽。


    “誰啊?”梁意珂頭轉向走過來的陸信誠,伸出手準備接下手機。


    陸信誠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向霆軒。”


    聽到他的回答,梁意珂條件反射地收回手,心裏煩亂,在接聽與拒絕之間掙紮。在向霆軒告白後,他們就沒辦法像從前一樣自在地談笑風生。答應他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拒絕······現在的她真的沒信心做好這件事。向霆軒跟師兄不同。隔著一層尷尬,友情還能繼續維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就是如此脆弱。最後,梁意珂做出決定,“你來接吧。就說我身體不太舒服在休息。”暫時還是拖著,等這陣事情過去再說。


    陸信誠一眼就了悟,他們之間有事發生。至於是什麽事,陸信誠心中也猜得八九分。曾經以為他可能會輸給向霆軒,但目前的情況說明梁意珂根本沒打算接受他。一份讓對方感到困擾,產生躲避心態的表白是失敗的。雖然他自己也是,但他有著向霆軒所沒有的優勢。陸信誠走回書房,接聽電話,“喂。”


    那頭向霆軒聽出陸信誠的聲音,怔了半晌,啞然問,“梁意珂跟你在一起?”


    “她在休息。”


    向霆軒默了會,說道,“那請你等她醒來告訴她我來過電話。”


    陸信誠回道,“我會的。”


    合上電話,陸信誠站在書房待了會,再走到客廳。梁意珂已經倒在沙發睡著了。陸信誠失笑,藏著那麽心思,竟然還這麽快入眠。從房間內拿出一張薄毯蓋在她的身上。他走進廚房整理購買的食材。分類歸好,陸信誠發愣,大廚睡著了。他也隻會一道菜。外麵的又是孕婦,顯然不適合做試驗他手藝的小白鼠。陸信誠看看時間,五點快半分鍾,決定剩下的全部去叫飯店的外賣。


    鼻息聞到食物的香氣,梁意珂揉揉眼睛從睡夢中醒過來,聽到油炸肉的滋滋聲,緩緩坐起來,伸個大大的懶腰,掀開身上的毯子,穿上拖鞋慢吞吞地踱步到廚房。看到陸信誠專注地盯著鍋,小心翼翼地翻動鏟子,生怕一不留神毀掉自己的傑作。


    “大廚,”梁意珂突然說話,“我錯了。我該相信你的。”他的架勢生疏但動作一點也不慌亂,說明他確實練過一手。


    陸信誠回頭朝她一笑,指著冰箱,“給你洗了葡萄,先墊墊肚子。”


    梁意珂驚得眼睛快脫窗,陸信誠最近很體貼,但按照目前的程度,趕超訓練有素的專業貼身管家指日可待。梁意珂從冰箱內端出果盤,擦去額頭的冷汗,“那個,你要是壓力太大,想找人傾訴。我隨時恭候。”


    前言不搭後語。陸信誠懵,“你在說什麽?”


    “額,沒什麽。”梁意珂意識到她剛剛的提議有點逾越,太過親昵主動。趕緊逃回客廳,吃葡萄,看電視。


    在梁意珂看完漫長的一期綜藝節目後,陸信誠終於走出廚房,“洗手,吃晚飯了。”


    “這裏麵有什麽?”梁意珂盯著成品,然後夾起一塊放進嘴裏,細細品嚐。


    “牛肉,腰花,洋蔥,酥皮等。”陸信誠邊回答邊觀察她的表情,像接受審判似地,忐忑地問,“味道怎麽樣?”


    梁意珂眼睛一亮,“很好吃啊。”從未嚐試過的食物,味道鮮美特別,卻意外得合她的胃口。


    聽到她的褒揚,陸信誠放下心來,“那就好。”沒白費他一番辛苦。


    梁意珂望著桌上其他的菜,魚香肉絲、山藥燉雞、蒜黃雞蛋等,“這些不會也是你做的吧?”


    陸信誠笑道,“謝謝你信賴我的能力。不過這麽全是飯店的外賣。”他頓了會,“等會我要出門一趟。你就在家早點休息。”


    作為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梁意珂有權利有義務關心他的行蹤,“見誰?”


    在梁意珂醒來前半小時,林宛雪來了電話說是相見他。他思忖會,見她一麵說不定能讓事情盡快出現轉機。陸信誠盯著梁意珂的眼睛,說出三個字,“······林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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