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在梁意珂的印象中一直是充滿冰冷藥水味的地方。外婆人生的最後一個月便是在醫院渡過。那時她正念小學三年級,跟隨爸媽日日奔波在三點一線間。後來就算當時記憶的細節慢慢消散,但醫院留下的感覺一直清晰存在。而陸信誠的這次住院徹底改變了她的想法。原來醫院也可以很熱鬧的。


    晚飯到睡覺前本該是悠閑的休息時光。可惜梁意珂已無福消受。她萬般無奈地望著麵前非要拽她八卦的葉護士。同時她第二十七次做出一模一樣的回答。“我跟羅寧真的不熟。他平常喜歡去哪裏,我真的不知道。”她好悲催,為什麽會遇到羅寧的骨粉?


    葉護士不死心又問道,“那你總知道點什麽吧?你們好歹還演過兩次情侶?”


    梁意珂想要抓狂,葉護士她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堅持不懈,不依不饒。“我跟他聊得最多的就是劇本。他的私生活我真的不清楚!”


    再三核實之後發現無消息可供挖掘。“唉,”葉護士長長地歎口氣,難掩失望之情,“還以為能得到點內幕。”


    她似乎對自己抱有很大期望。沉默會,梁意珂莫名有點愧疚,“······不好意思。”


    葉護士居然爽快地接受,理所當然的語氣。“你知道就好,下次見到羅寧幫我要張簽名照。”


    梁意珂一陣無言。她真羨慕在一旁津津有味看球賽的陸信誠。


    葉護士滿意地站起身,衝梁意珂笑笑,識相地說,“不打擾你們小兩口相處了。”


    梁意珂舒了口氣,她終於可以不用繼續受折磨了。


    剛送走葉護士,陸信誠調小電視的聲音,笑眯眯地看著梁意珂,“你辛苦了。”


    “那你剛才幹嘛不幫我說話?”梁意珂沒好氣地說,“現在晚了。”


    陸信誠笑容不變,“我要是開口的話,你會更慘。”


    “為什麽?”


    “她一定會八卦你跟我的事情。”


    梁意珂不明白,“我怎麽聽不懂你的話?”


    陸信誠一句話點破,“她不很確定我的危險指數。”畢竟他們是護士與病人,再加上他的背景,葉護士再大膽也不敢輕易當麵打探他的事情。


    梁意珂恍然大悟,趕緊說道,“你要繼續保持這種態度,千萬別破功。不然我就慘了。”


    “這個嘛,”陸信誠故意拖長聲音,似乎在認真地斟酌。


    梁意珂盯著他,淡定地問,“說吧,您有何指示?”


    陸信誠樂不可支一會,皺起眉,老實地告訴她,“我渾身是汗,難受得很。”


    “好,奴婢馬上就來。”梁意珂利索地端來盆溫水,擰開毛巾,坐在床邊,慢慢地解開他上衣的鈕扣,準備幫他擦身。感受到頭頂火辣的視線,她抬起頭嚴正地警告道,“不許胡思亂想。”


    陸信誠痞裏痞氣地反問,“你怎麽知道我在胡思亂想?還是其實······是你在胡思亂想?”


    梁意珂直接無視,跟葉護士繞了將近一個小時,她已經非常累了。“我不想玩繞口令。伸手······另一隻······”慢慢而小心地脫掉他的上衣,毫無阻隔地看見傷處,在完好的肌膚襯托下更顯猙獰。她心髒猛地抽疼一次,默默深呼吸一回,迅速恢複鎮定。拿起毛巾輕輕擦拭,一寸寸,一點點從手臂往上到脖頸再到胸膛最後往下到達傷口附近。


    陸信誠望著她那幾乎虔誠的動作,心頭那點旖旎的小情緒就像乘坐熱氣球飄飄然然,早不見蹤跡。


    梁意珂低聲地問他,“痛不痛?”繼續輕柔的擦拭動作。


    “不會。”陸信誠搖搖頭。


    梁意珂突然跟他商量,“等到結婚後,我們還是不要跟爸媽一起住了。”


    陸信誠詫異,“怎麽想起這個?”


    “我害怕。”梁意珂說。


    “我不會再受傷。”


    梁意珂看著他,認真地說,“不止這個原因,我還害怕寶寶會跟你一樣,被強迫接受人生道路的安排。”


    陸信誠承諾道,“放心有我在,不會的。”


    沉默一會,梁意珂問他,“你知道是誰告訴我這些的嗎?”


    陸信誠點頭,不用猜也知道。“向霆軒。”


    “他擔心我看不穿這一切。陸家,林家之間的恩怨被外人利用。”梁意珂稍微停頓下,“我想知道這個外人是誰?”


    陸信誠想了想,勸道,“這些事離得很遠。你不用操心。”


    梁意珂也不反駁,隻是定定地看著他。


    陸信誠沒辦法不妥協,“那人是向皓的父親,也是向霆軒的四叔。”


    “怎麽可能?”梁意珂難以相信,“他家跟你家不是世交嗎?”


    “利益錯綜複雜,還要牽涉上更高層的關係。”陸信誠輕輕歎口氣,“所以我才不想讓你知道。我更沒想到向霆軒不惜得罪自家叔叔,會跑來告訴你這些?”


    梁意珂震驚,好半天後才啞然問道,“那他會不會有麻煩?”


    “這倒不至於,”陸信誠安撫道,“這件的真相,三家都是心照不宣。昨晚就查出來了。”


    梁意珂鬆口氣,“那就好。”向霆軒可不能被她連累。“不過現在要怎麽辦?”


    “剩下的就是我爸的事情了。”陸信誠話鋒一轉,手指向他自己,“你的任務是照顧我。”


    “又想岔開話題。”梁意珂不滿,“我一定要知道。”


    陸信誠重重歎口氣,這孩子越來越不好糊弄了。“如果我的答案可能會顛覆你對我們一家的認識,你還確定想知道嗎?”


    梁意珂思忖好長時間,爾後慎重地點頭,“對。”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陸信誠緩緩道,“爸會用盡各種辦法,先架空向副市長的權力,然後再回贈他對付林政齊的那招。”送去紀檢/部門。


    輕描淡寫的三兩句隱藏著無法言喻的驚心動魄。“萬一,我是說萬一不行呢?”


    陸信誠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出對普通人來講,非常殘忍冷酷的答案,“那就比誰的手段更狠厲。”官場向來是弱肉強食,沒有童話沒有溫馨沒有仁慈,有的不過刀光劍影的血腥。


    陸信誠嘴角牽起苦澀的笑容,端倪她失色的麵容,“所以我們這樣的人沒什麽好羨慕的。表麵光鮮,背地裏卻——”


    梁意珂打斷他,“不要隨意貶低你自己。我沒那個意思。我隻是沒想過這些。生活太簡單了吧。現在才明白向霆軒的用意。我還真是後知後覺。”


    陸信誠牽著她的手,“知道最悲哀的是什麽嗎?”


    梁意珂替他說,“你沒法改變。”


    陸信誠點點頭,“是,我不能。”權力如同海洛/因一樣,輕易能讓人上癮、發瘋、麵目可憎。盡管他痛恨如此現狀,卻不能完全脫離逃開。身為大家族的一份子,他的命運在誕生最初就已注定。何況他不可能眼睜睜地讓陸家走下坡路,因此就算不幫助父親動手,他也必須在背後默默支持。


    “······我懂。”梁意珂認真地回應。偉大的理想總是在現實海洋中觸角,不是不勇敢而是太過舍不得。


    隨後一個禮拜的休養,陸信誠的傷勢恢複良好。一經醫生許可,陸信誠便被接回陸家。梁意珂徹底輕鬆,脫離葉護士的魔爪。


    然而陸信誠則悲觀地表示,“隻是轉移牢房而已。”因為根據醫囑,他還得休養在家。


    梁意珂看不過去他抑鬱的態度,忍不住問,“有那麽誇張嗎?”


    陸信誠點頭,幽怨地說,“我都快長毛了。一周臥床。再來一周的話,我就要掛了。”


    “這話跟我說沒用,你得讓醫生點頭。”梁意珂趴在窗口眺望遠處的美景,“醫院的廣場看到想吐,還是回來好。你繼續林黛玉吧,我要出門散步一圈。”


    陸信誠無力地揮揮手,“去吧,我再睡會兒。”美好的下午索性全部睡不過去好了。誰知他剛進入深眠狀態就被母親大人叫醒。


    陸母告訴他,“你爸剛問我,你們倆什麽時候結婚?”


    陸信誠以為是他沒睡醒,出現幻聽。“什麽?”突然提結婚,害他一時反應無能,


    “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陸母重複了遍,“剛看見意珂下樓,所以趕快跑過來問你。”


    陸信誠混沌的頭腦已恢複清明,把梁意珂的原意如實告訴母親,“事實上我們也商量過這件事情。她說全部聽你們的。”


    聽到他這句話,陸母興奮地說,“那我這就去安排——”


    “媽,”陸信誠問,“為什麽突然這麽著急?”


    陸母深深歎息聲,“還不是最近事情鬧得。你們倆結婚後,我們也就不需要再擔心些無謂的事情。你爸操心得更厲害。反正也得趕在肚子變得特別明顯前結婚。”


    陸信誠點頭,“等會我先跟她說,之後再一家人好好商量。”他腦海中想法翻騰,結婚突然變得近在咫尺的感覺很微妙。欣喜有,緊張有,慌張更有。最第一反應的擔憂是梁意珂不會突然反口不願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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