邡長林心存僥幸,以為當初真的是湊巧的意外,開始打理家裏的一切家業,重新置辦奴仆。


    時隔那麽久,沒人記得城主府發生過什麽。


    邡長林沒大的能耐,但維穩還是可以的。


    所以,荀城到現在,還是邡家的產業,不好也不壞,沒上升也沒下降,就這麽一個小城,這樣一日一日地過著。


    如果不是今日的傳聞,涉及此事,邡長林都以為,日子就要這麽過下去了。


    但聽到消息之後,邡長林就知道,沒那麽容易。


    邡金玉,還是回來了。


    “她這次回來,是不是想殺了我?”邡長林望著謝歡,有些茫然,又有些期盼,想求個解脫。


    “未必是她回來了。”謝歡道:“我們隻是懷疑。”


    常一溪給邡長林重新倒了一杯茶,讓他喝點冷靜一下。


    邡長林道了一聲謝,急忙灌了一口,想要平複一下心情,但他雙手緊握著杯子,可以看出來很緊張。


    “你父親和兄長死的時候,你們也並沒有看到其他異樣?”謝歡問道。


    邡長林搖搖頭,“沒有。”


    老城主和邡長鬆、邡長楓死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白天時,還跟著他們一塊吃了飯,說了話。


    邡長鬆甚至還談及第二天,要去娶妻一事。


    “娶妻?”萬向峰黑著臉,“出了這樣的事,他還想娶妻?”“我大哥身邊小妾不少,但正妻卻沒有,一直沒說好親事。”邡長林一臉羞愧,“但父親死後,作為嫡長子,他就接手了家業,家裏說親的人,也多了起來,自然也就要娶妻


    。”


    無論如何,邡長鬆是男子,又是家主,且外頭並不知道邡金玉的死的內幕。


    他當然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娶妻。


    “真不要臉!”萬向峰冷臉吐槽。


    其餘人雖沒說話,但心裏都很讚同萬向峰的話。


    邡長林低了低頭,他知道父兄做的不對,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你大哥要娶什麽人來著?”謝歡抿了一口茶,問道。


    這事過去了許久,邡長林仔細回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城裏柳家的姑娘。”


    “你大哥死後,這家姑娘如何?”謝歡又問。


    邡長林搖頭,“不太清楚,隻知道,好像又重新嫁人了……”


    畢竟當時是定下了婚事,柳家姑娘卻沒有真正的進門,邡長鬆又死了,礙不著她什麽名聲,自然要出嫁的。


    “沒死?”謝歡挑眉。


    邡長林,“……沒,沒聽說柳家姑娘死了。”


    “那看來,倒像是邡金玉回來複仇了。”謝歡道。


    邡長林臉色白了一瞬,“真,真的是她回來了?”


    “沒有去動其他人,隻針對當年害她的人,這種手段,除了回來複仇,還能是什麽?”謝歡反問。


    邡長林慌亂起來,“果然是她回來了,真的是她回來了,那她這次回來是想殺誰,殺我嗎?”


    “你父兄死了那麽久,你卻安然無恙,你覺得她會殺你嗎?”謝歡道:“如你所言,當年你又沒做什麽,對不起她的事,何須恐懼?”


    “可,可……”邡長林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當年的事,沒有他的責任不假,但他始終沒能為邡金玉說一句話,以至於邡金玉最後被活埋而死。


    這麽多年,想起來,邡長林都覺得愧疚。


    大家也看得出來,邡長林是膽小懦弱些,卻是邡家最有善心之人。


    謝歡道:“邡城主如果真的擔心的話,我可以讓人保護你。”


    邡長林抬頭看她,眼裏有一絲光亮,但很快又滅了下去,“算了吧,如果她真回來找我報仇,那也是我罪有應得,折騰了這麽多年,我不想再折騰了。”


    “你以為現在的她,還是那個邡金玉嗎?”謝歡無聲地一笑。


    邡長林茫然。


    韓式風解釋道:“如果邡金玉和鬼母是同一個,那她確實不再是當初的邡金玉。這二三十年間,總共有三百多個孩子,命喪她手。”


    “什,什麽?”邡長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些孩子……是真的?”


    “不然呢。”梁山沒好氣,“不然你以為我們騙你呢?”


    邡長林起初真以為,那傳言裏的孩子,是假的。


    邡金玉從小到大,都是個善良的姑娘,別說是殺人,還是孩子,就是殺雞,她都不敢的。


    邡長林坐在那,呆愣半晌,“三百多個孩子……”


    “聽說,你們家曾經找過高僧,誦經鎮壓過她?”謝歡盯著他略有些蒼白的臉,問道。


    邡長林恍惚了片刻,點點頭,嗓子發直,“是,是我父親安排的……但聽說,好像是我大哥攛掇的。”


    “聽說?”


    “因為我當時不在家,聽到消息回來時,家裏已經找過高僧誦經,做了法場。”邡長林道:“我是後來才從家裏仆人嘴裏聽說了幾句閑話。”


    “你這大哥,倒是巴不得邡金玉死的徹底。”謝歡嗤笑。


    邡長林隻覺得更加難堪。


    一家子兄妹,鬧到這份上,你死我活……


    真是讓人唏噓。


    鄭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曾經幾位來誦經鎮壓邡金玉的高僧,現在如何?”謝歡問道。


    邡長林想了一下,“不知道……我父親是從其他城池,找來的人,這麽多年,再無往來。”


    “那你還知道邡金玉被活埋的地方在哪兒嗎?”


    邡長林重重地一點頭,“知道,我……我後來曾經去祭拜過幾次。”


    “帶我們去看看。”謝歡站起來。


    邡長林一頓,“現在嗎?”


    “不然?”


    謝歡明擺著,現在非去不可。


    邡長林愣了一瞬,才緩緩站起來,“那就去吧。”


    語畢,他便朝外走去。


    才四五十歲的人,此時看上去,卻頗顯老態龍鍾,腳步虛浮。


    讓得韓式風等看著的人,都無限唏噓。


    謝歡讓大部分人,留在了客棧,隻讓楊通和萬向峰跟著,連韓式風都留下來了。


    韓式風本想跟著去,謝歡卻說,這裏需要留個人鎮場子,若韓式風也去了,這便反而會有危險。


    韓式風這才和梁山留下來。謝歡與楊通和萬向峰,一道跟著邡長林,去了曾經活埋邡金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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