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洛京少有晴日,今兒倒是放了晴,昨晚叫囂的風這會兒也安分了,難得周圍這樣安靜。


    盛星醒時不到九點,換了件舒適的居家服下樓,渾身上下毛茸茸的,也沒打算穿點別出心裁的,昨晚穿成那樣江予遲沒半點反應,穿什麽都不管用。


    “星星起了?”趙姨最先看到盛星,停下手裏的活往廚房走,挨個數,“早上有粥、麵條、包子...阿遲和老太太在外頭呢。”


    盛星早上都沒什麽胃口,嘴上說著要粥,眼睛往院子裏瞟去,大冷天的,那兩個人在外頭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喝粥的時候也心不在焉,微信裏幾條未讀信息,隨便挑了幾條看。


    [星星,羽絨服抽那套黑的還是白的?]


    盛星回複助理:[黑的。]


    圈內幾個朋友也發來消息——


    [星星最近過年了,熱鬧啊。]


    [??媽媽不準你談戀愛!]


    [你能看上那姓李的?]


    最後,是李疾勻的,極其冷淡的一個“?”。


    盛星不明所以,沒等她問,江予遲先進來了。


    男人神情懶散,上身是寬鬆的灰色毛衣,底下一條鬆鬆垮垮的褲子,手裏還端著杯茶,直直朝她走來。


    盛星打招呼:“三哥。”


    江予遲點頭,在她對麵坐下,視線在她麵上一掃而過,自然地提起昨晚的事:“下次來,屋裏會有電熱毯。過年想在哪兒過?”


    這會兒離過年不到一個月。


    往年,盛星過年不是在劇組裏,就是在江家呆著,老太太也不見她出門,盛家來找人,還得往江家來。


    今年過年盛星休假,江予遲也在,自然多了一個選擇。


    盛星放下勺子,水潤的眸往江予遲身上瞧,他問完話,自顧自地垂眸看手機,單手打字,凸起的指節上有細小的傷痕。


    她當然是想和單獨和他在家過年,但在家他們不能同床睡,也沒什麽勁兒。想到這兒,盛星彎著眼,說:“在老宅過,奶奶好些年沒和你一塊兒過年了。我來的時候她次次都提你,擔心你吃不飽睡不暖。”


    “這老太太成天瞎操心。”江予遲扯了扯唇,發完短信,隨手把手機往桌上一丟,喝了口茶,“星星,李疾勻是你朋友?”


    江予遲的語氣再正常不過,像是隨口一問。


    盛星倒是怔了一瞬,而後反應過來:“我又上熱搜了?小時候我和李疾勻的媽媽拍過戲,他常在劇組呆著,時間長了就認識了。”


    李疾勻這人在圈內也是個傳奇,因為母親是演員,他從小就在劇組長大,熟得就和自己家似的,上了小學就開始摸攝影機了,十七歲拍了第一部作品,往後的幾部片子拿獎無數,一時間風頭無兩。


    不得不說有的人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李疾勻是,盛星也是如此。


    江予遲注視著盛星,想起經紀人的話:認識得有十年了吧,那時候李導還在上高中,說起來他和江先生年紀一樣大。


    十年前,盛星十三。


    那個時候的少男少女容易生出些朦朧的情愫來,更何況他們在劇組朝夕相處,極有可能是盛星的暗戀對象。


    江予遲不動聲色地放下小茶盞,隨口問:“上高中那會兒和他有聯係嗎?”


    盛星托著腮,回憶半晌:“我客串過他的電影,友情出演,沒要錢。他剛開始拍電影那會兒沒問家裏要錢,後來賺了錢也都砸到電影裏,起先日子還挺苦。不過他這人,脾氣古怪的很,煩人。”


    江予遲眉眼間的情緒淡了點兒,漫不經心地把經紀人的話轉述給盛星,等著盛星反應:“你打算怎麽辦?”


    盛星神經繃緊了一瞬,問:“拍到車牌了嗎?”


    江予遲解釋:“車不在我的名下。視頻是當晚在會場的人拍的,你經紀人心裏有數,但拿不準你和李疾勻的事。”


    聽江予遲這麽說,盛星放鬆下來,想起李疾勻發過來的問號,心裏輕哼一聲,隨口應:“暫時不想管,休假期間隻想好好在家裏呆著。”


    “交給三哥?”江予遲微微直起身子,靜靜地盯著她,見她眼露詫異,唇角晃出點兒笑意,“家裏的影視公司剛轉到我名下,三哥得熟悉熟悉業務。”


    盛星眨了眨眼,她當然知道江氏有涉及這部分產業,還是《盛京賦》的投資方之一,但那都是江予遲回來前的事了,沒想到江予遲會對這方麵感興趣,她沒多想,一口應了:“我和經紀人說一聲。”


    江予遲眼眸低垂,指尖輕點桌沿,忽而道:“什麽時候請你朋友來家裏吃個飯,三哥下廚。”


    盛星:“......”


    因著這句話,一時間她心裏七上八下的,江予遲多討厭別人進家裏她不是不知道,這忽然是怎麽了?說起來,從昨晚開始他就有點兒奇怪。


    江予遲卻沒打算回答盛星的疑惑,隻道:“定了時間和三哥說。”


    午飯後,來接他們的司機準點到達,老太太一點兒不留戀的把人趕走了,她忙著去找姊妹們打牌,忙得很。


    從老宅到落星山,有近一小時的路程。


    冷風夾雜著濕氣,裹挾著刺骨的寒意從江予遲那側吹進來,司機往後視鏡看了眼,每逢先生來接太太,車內一定是通風的狀態,不論春夏秋冬。


    江予遲接了個電話,開始處理文件,盛星閑著無聊,切微博小號上線衝浪,一打開熱搜,她的名字還掛在上麵。


    點開視頻,是昨晚她上車的畫麵。


    畫麵經過模糊處理,看不出車牌,看距離卻不遠,她穿著當晚的禮服和高跟鞋,很好認,後座的男人隻有半截身影,依稀能從畫麵中看到他脫下大衣披在她身上,動作利落,模糊的身影掩飾不住男人優越的身材。


    盛星不由想到昨晚,她靠在江予遲緊實、有力的胸膛間緩緩睡去,他始終克製,並未過界半分。她撇撇嘴,隨便翻了翻微博,還看到一條細數多年來盛星的所有緋聞對象,上至導演、影帝影後、流量小生,下至十八線,仿佛她開了個後宮。


    這些年,有的人澄清過,有的人沒有,三年前盛星還能用單身的借口,這三年卻用不了,不過這三年她緋聞也少,李疾勻還是頭一個。


    盛星返回微信,找李疾勻。


    [paidax:電影準備好了?]


    [l:你欺負誰了?]


    盛星冷哼一聲,按鍵音效摁得滴滴響:[你要是對她有興趣,我就給你個麵子,不管這事兒。]


    [l:?]


    [paidax:886。]


    [l:......]


    這事兒說到底還是李疾勻的新電影惹出來的禍,不然溫邊音可不會這麽冒進,連人都沒找出來就放料。


    盛星欺負完李疾勻還挺高興,對話頁彈出新信息,是盛掬月發來的信息,她眉眼間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去。


    [小月亮:星星,媽媽想讓你帶三哥回來過年,你不用顧忌我和盛霈,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有事找姐姐。]


    盛星低頭回了信息,把手機往邊上一丟,降下自己這側的車窗,窒息感一點一點湧上來,讓她的臉色微微發白。


    驟然的寒意讓江予遲側目,一見盛星的臉色就知道她又不舒服了,立即勒令司機停車、降下所有車窗,倒了點熱水,輕拍著她的背,像小時候那樣哄:“星星,不怕,窗都開著,深呼吸。”


    盛星打小就怕又黑又窄的地方,起初連坐車都害怕,後來因為工作需要,不得不去適應,這麽些年下來好了很多。但在江予遲這裏,不論什麽時候,車內總是開著窗,以免她又不舒服。


    盛星就著江予遲的手喝了口熱水,四肢仍是發冷,她咬了咬唇,昨晚的親密讓她不想掩飾此刻的脆弱,轉身摟住江予遲的脖子,伏在他頸側,低聲喊:“三哥。”


    江予遲微怔,視線在未暗的手機屏幕上停留一瞬,問:“家裏又找你了?”


    盛星脾氣不算太好,但多數時候她都一個人不高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刻,通常這個時刻都是和盛家有關。


    盛星在盛家是個特殊的存在。


    她六歲時才被接回盛家,回來那年又瘦又小,性格溫和的盛家夫妻對前頭兩個孩子百般寵愛,可到盛星這兒就變了樣,他們冷漠又疏離,在外人麵前也從不掩飾對這個孩子的不喜,盛掬月和盛霈因此格外疼愛這個小妹妹。


    十年前,盛家出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盛掬月要求轉學,離開洛京市;第二件,盛霈瞞著父母報了軍校,同樣要離開洛京市。


    盛星在那一年,麵對了三次離別。


    盛霈,盛掬月,以及江予遲。


    在那三年後,盛星離家出走,再也沒回過盛家,直到盛掬月回洛京,盛星才願意踏足盛家。


    江予遲隱隱有一種感覺,讓盛家三兄妹做出改變的事是同一件。隻是他們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外人無從得知。


    “星星?”


    江予遲低聲喊。


    盛星下意識搖頭,而後又緩慢地點了點頭:“姐姐說,媽媽想讓我帶你回家過年,我怕哥哥出事。”


    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她媽媽也並不想見到她。


    江予遲抬手撫上她柔軟的發,低下頭,低沉的聲音幾乎是擦著她的耳廓過去的:“不想回去?”


    盛星悶聲應:“嗯,我討厭家裏的味道。”


    江予遲記得盛家的味道,盛星的母親信佛,家裏常年燃著香,似有似無的檀香味總是彌漫在盛家的各個角落裏,他幼時並不喜歡去盛家,去得最勤的那段日子,就是給摔斷手的小貓喂飯的那兩個月。


    說起味道,江予遲想起昨晚她上車後心情不好的模樣,不由問:“熱搜上的動圖,是因為別人的味道?”


    盛星一頓,江予遲看見動圖了?


    她冷臉又蹙眉的模樣,一點兒都不符合她在江予遲麵前的人設。


    盛星掙紮半晌,決定耍賴:“是攝影師和角度的問題,我想對她笑呢。”


    江予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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