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個小護士天天去看他呀。”


    盛星故意提高聲音, 眼珠子往左側瞟,開車的男人神情無奈,卻也拿她沒辦法,隻能受著。


    鯊魚就跟倒豆子似的, 把江予遲賣了個一幹二淨。起先他還磕磕巴巴, 後來說起勁了, 恨不得二倍速把事兒都倒幹淨。


    “對, 天天來, 還送飯!這把我們給羨慕的,但遲哥呢, 垮著臉,都不正眼看人一眼,隻知道捏著張照片。遲哥受傷那會兒,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外套, 因為照片擱在裏頭,好家夥,還不是在外麵口袋裏,是藏在內襯裏。誒,嫂子, 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盛星挑了挑眉:“什麽樣的照片?”


    鯊魚仔細思索片刻:“是張單人照, 好幾年了, 被捏得皺巴巴的。每次我們好奇想湊過去看, 遲哥就用眼刀子飛我們。嫂子,你可不知道, 那會兒遲哥脾氣可差了,新進來的兄弟們都怕他。”


    “鯊魚。”


    江予遲不輕不重地喊了聲。


    鯊魚輕咳一聲,默默比了個姿勢, 示意自己閉嘴。


    原本江予遲一直沒出聲,安靜聽他們兩個人嘀嘀咕咕,直到這會兒才插了一句:“是你高中的畢業照,阿霈寄來的,說是月亮拍的。”


    盛星一愣:“我的照片?哥哥給你寄我的照片幹什麽?”


    “打賭輸了。”江予遲想起往事,嗤笑一聲,“他可不單單隻把你的照片輸給了我。沒事兒,等他回來,三哥替你揍他。”


    盛星:“?”


    鯊魚:“......”


    這一上午盛星和鯊魚聊得投機,一路叭叭個不停,眨眼日上中天,途經服務區下去吃了飯,溜達了會兒,繼續上路。下午司機換成了鯊魚,坐在駕駛座倒是老實了點兒,也不往後麵看。


    盛星渾身曬在暖洋洋的日光裏,沒坐一會兒就犯困,從車裏摸出眼罩戴上,熟練地往江予遲腿上一躺。


    這地方,躺過了,就是她的了。


    江予遲換了個姿勢,好讓她躺得舒服,隨口問:“三哥幫你把包放到一邊?路上磕著不舒服。”


    包?


    盛星警覺地豎起耳朵,包裏可放著寶貝,但又不能做得太顯眼,她裝作迷迷瞪瞪的模樣,含糊道:“抱著舒服。”


    江予遲沒多想,扯了條披肩,蓋住這一身雪白的肌膚。她愛美,早上出門也不知道抹了多少防曬,一點兒角落都不肯放過。


    路上平穩,盛星一手捏著包,一手搭著江予遲的腿,眼皮緩慢耷拉下去。隱隱約約間,男人模糊的聲音像小小的氣泡,緩慢下墜,咕嘟咕嘟鑽進耳廓,慢慢地,她似是沉入了海底。


    這一覺睡得沉。


    盛星再醒來已是落日西沉,她靠著的地方換成了抱枕,車內空無一人。她下意識去尋江予遲的身影,坐起身,一眼瞥見靠在車頭邊的兩個男人。


    車外。


    鯊魚咬著煙,敲出一根遞給江予遲:“哥,來一根?”


    這一整天,顧及著盛星在車內,他愣是一根煙都沒抽,可快憋死他了。上次江予遲說戒了,也不知道成功沒。


    江予遲瞥他一眼:“戒了。”


    鯊魚揶揄地笑:“準備要孩子?”


    江予遲沒應聲,視線落在灑滿了金箔的江麵上。江麵寬闊,水流綿延,船隻往來,渡船還未靠岸,夕陽緩緩流動。


    良久,江予遲道:“聽你嫂子的。”


    鯊魚嘿嘿笑了聲,自覺避開這個話題,轉而提起這趟去西北的事:“遲哥,上回和你說西北那兒有點兒動靜。當時沒具體消息,這回倒是有了,我惦記著,放心不下,得親自去看一眼。”


    江予遲眯了眯眼:“蜂鳥還沒安分?”


    “他哪兒能安分。”鯊魚吐了口煙圈,“當年我們追了這麽久,才抓著他。離出境就那麽一步,他不甘心。那頭說,這小子還有東西沒吐出來。”


    江予遲側頭,想說什麽,頓住,忽有所感,轉頭看了一眼。


    車內睡著的人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半支著身子,披肩下滑,如玉的肩頭掩在夕陽的影裏,昏黃的光映著她濕潤、朦朧的眼,剛睡醒的模樣嬌憨又無辜。


    她正巴巴地看著他,卻不出聲。


    江予遲的心在此刻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那目光,仿佛浸泡在淌著日光的江水裏,又軟又澀。叫他的心也變得柔軟無比,他轉身往車邊走。


    車門打開。


    “醒了很久?”江予遲上車,將微涼的晚風阻擋在外,“喝點兒水,下去醒醒神,就去吃晚飯。”


    盛星接過保溫杯,輕抿了口水,搖搖頭:“剛醒。”


    她難得這樣乖而安靜。


    江予遲抬手,動作輕緩地順了順她的發,低聲道:“別因為鯊魚的話難過、低落,三哥心裏沒有過別人。”


    盛星腦子還迷糊著,反應片刻,小聲道:“我才不難過呢。三哥說了,沒見過比我更漂亮的女人”


    江予遲輕挑眉:“我看起來在乎這些?”


    盛星這會兒倒是清醒過來,不滿道:“反正我最美。”


    “當然。”江予遲失笑,“出去看看?”


    盛星探過腦袋,往渡口看去:“到沅江啦?”


    江予遲瞧著她背好小包,裹著披肩,開門想牽她下車,越野底盤高,她倒是不怕,自顧自地往下蹦躂。


    清涼的江風拂過黑發。


    盛星整個人神清氣爽,側頭道:“三哥,我有一回去豐城拍電影,那裏也有一條沅江,江水把城市分成江南和江北,有的人上班還能坐船呢。這裏,我記得前幾年剛通橋,怎麽還有渡船?”


    “多是運貨的,鯊魚有熟人,順帶捎我們一程。走水路算是抄近路,比陸路近一天,明天一早就能到烏川。”


    江予遲和盛星沿著渡口轉了一圈,順帶著給她拍了幾張照片,鯊魚趁這會兒抽完煙,三人溜達著去吃晚飯。


    挑了家麵館,淡水魚新鮮得很,熬得湯又鮮又香,邊上放著幾隻油光水亮的豬蹄,芬香撲鼻,鯊魚忍不住道:“嫂子,你去西北拍戲,吃過手抓肉沒?”


    盛星搖頭:“到那兒也是跟著劇組吃盒飯,有一次倒是自己烤了肉,還有土豆,烤火還挺好玩的。”


    鯊魚悄悄瞄了眼江予遲,心說到現在嫂子還不知道,那會兒他們就在坑底下鑽著。他興致勃勃地說起這手抓肉:“晚上□□點,一群人圍著長桌坐,桌上放滿了零嘴,饢塊、幹果、堅果、羊奶,端上來的抓肉烤得又酥又嫩,一入口舌頭都要化了,底下鋪著一層炒得金燦燦的米飯,沾著油碟,再咬口脆瓜...這滋味,我現在都忘不了。長桌邊燃著篝火,篝火邊,小夥兒彈琴、唱歌,到處都是歡笑聲,熱鬧得很。”


    盛星從未見過鯊魚說的場麵,一時聽入了神,筷子上的麵可憐地往下滑。江予遲扣了扣桌子,說:“三哥帶你去,先吃麵。”


    “三哥,你見過嗎?”


    盛星好奇問。


    “見過,你要想去,三哥騎馬帶你進草原,越往裏草越深,有些草長得比你都高,所以你得多吃點兒。”江予遲斜眼瞧她,“多吃還能長高。”


    盛星:“...騙人。”


    不管是騙還是哄,盛星好歹老實把麵吃完了。


    出門時,天色暗下來,江麵輕輕晃動著,盛星吃了個半飽,慢吞吞地跟在江予遲身後,踩他的影子玩兒。


    他和鯊魚說著船上的事兒。


    她跟著外公去船廠的時候,也聽這些事兒,這會兒沒有說話的欲望,就自個兒玩著,江予遲也不打擾她。


    約莫過了半小時,渡船到岸。


    江予遲開車上船,鯊魚和老朋友敘舊去了,盛星趴在欄杆邊看了一會兒,被人按著後頸拎回去。


    “多大了,大晚上的還往水裏看。”


    江予遲一手拎著箱子,一手拎著盛星,去了準備的船艙。


    放完行李出來,船長格外熱情地邀請他們喝酒,盛星一聽有酒喝,要住船艙的鬱悶都散了,興衝衝地拉著江予遲往外走。


    船上的日日夜夜枯燥無聊,他們總得找點樂子,在甲板上搭了張小桌,上頭放著一瓶酒,一碟花生米,幾副牌。


    盛星也不介意,當即就要盤腿在甲板上坐下,腿才彎下去就被人提著胳膊撈了起來,江予遲塞了隻軟墊,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


    “嫂子,你玩什麽?”


    “什麽都行。”


    盛星挺愛玩牌,她小時候不愛學習,無聊就跟著盛霈玩,盛霈也不怕帶壞她,上哪兒都敢帶著她,因為這樣的事兒,江予遲沒少和盛霈吵架。


    但到底是盛霈的妹妹,江予遲有所克製。


    船上來了客人,難得這樣熱鬧。


    盛星生得好、性子也好,一點兒也不嬌氣,招人喜歡得緊,這麽玩下來氣氛越來越好,喝起酒來也沒什麽顧及。


    隻有江予遲沒喝酒,他明兒要開車,一會兒還得收拾兩個醉鬼。


    盛星玩得開心,喝得也開心。


    眼睛亮晶晶地盯著牌,臉上泛著紅暈。


    一邊的江予遲在心裏數著數,她可沒少喝,瞧著一點兒沒醉,連鯊魚都有點兒犯迷糊,她還精神奕奕的。


    幾輪下來。


    盛星手邊的花生米越來越多,幾個男人竟都打不過她。直到夜色漸深、酒瓶空蕩蕩,盛星還意猶未盡,對麵兩人已經靠著腦袋快睡過去了。


    “三哥,我厲害嗎!”


    盛星眉眼彎彎地對著江予遲笑。


    江予遲瞧了她一會兒,慢悠悠地問:“什麽時候學會的?”


    “啊?”


    盛星一愣。


    江風冷颼颼地一吹。


    盛星忽然清醒過來,她本來是個嬌弱無力、幾杯就倒的人設,這麽想著,她咽了咽口水,忽然往江予遲懷裏一倒,含糊道:“三哥,我頭疼。”


    江予遲輕嗤:“我再給你頒個影後?”


    盛星:“......”


    作者有話要說:  星星:這人到底喜不喜歡我?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一隻隻隻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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