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碼頭後,洛奇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看不見婷婷的身影了,她好奇地問:“那個女的和你什麽關係?我看你們酒會的時候坐在同一桌。”


    未來無所謂地說:“沒什麽關係,今天剛認識的相親對象。”


    “相...相親???”洛奇不知為何有些急了,抓著未來的胳膊不停搖晃,“不是,你幹嘛要相親啊?!”


    這下反倒是未來覺得莫名奇妙:“家裏催婚,我能怎麽辦?再說了,是我相親,又不是你相親,你這麽激動幹嘛?”


    “我...”洛奇的眼神有些閃躲,但還是語氣鎮定地說,“我就是覺得,你還年輕,不用這麽著急。相親多沒意思,一上來先報月薪多少錢,家裏幾套房,跟機器人配對似的。這種戀愛沒有靈魂,懂嗎?”


    被一個小自己7歲的孩子說教,未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歎了一聲氣,徐徐說道:“洛大小姐~你是不懂我們普通小老百姓的難啊。到我這個年紀,逢年過節親戚上門,尤其那些遠方親戚,開口就是問我找了什麽工作,有沒有女朋友。你以為他們是關心你?才不是咧,他們是想看你日子過得有沒有他們的孩子好。如果沒有,他們的攀比心理就會得到滿足,爽得不得了。”


    “就拿老師舉例吧,你也知道,老師是農村出來的,那裏的攀比心理特別強。老師小時候家裏窮,親戚們也窮,大家一起窮倒沒什麽,彼此很客氣。但後來,我爸媽認定讀書才有出路,不顧外人勸告,省吃儉用把我送出來讀大學。你是沒看見,當時多少親戚笑話我們家,都說讀書沒用,有那錢讀書,不如多買兩畝地種田實在。”


    “我上大學的時候,每次逢年過節,上門來的親戚總是各種明嘲暗諷,言語中透露自己那畝田多麽豐收,自家孩子輟學打工賺了多少錢,兒子泡了個城裏的姑娘,女兒釣到個金龜婿...誇完自家還要暗戳戳地問我們:你們家未來讀大學掙了多少錢呀?弄得我們一家人說不出話。”


    未來神情惆悵,滄桑地說:“所以,大學畢業以後,我就找了現在這份工作,工資待遇都挺好。本想著今年過年回家有交代了,誰知整天在學校被人整,整天扣錢,忙活一個月也就到手幾千塊,相個親還得讓老媽出錢,丟人呐~”


    一聽老師的情況,洛奇感覺有些心塞,一時間羞愧不已,她心想:以後不能再惡作劇了,不能讓老師缺錢回家被親戚瞧不起。


    未來完全沒想到自己的牢騷還有感化學生的效果,不過他講的本來也是實話。


    洛奇想了想,歪著頭問:“那照你這麽說,是不是隻要事業和感情比對方順利,他們就不會嘲笑你了。”


    未來笑道:“那當然,誰會沒事給自己添堵?如果你比他們的孩子厲害,別說嘲笑,他們指不定都沒臉上門,躲你躲得遠遠的,別提有清淨了。”


    洛奇故意開始冷嘲熱諷:“那還好你們相親失敗了。如果你把剛才那個女的帶回老家,她肯定會給你丟臉!”


    實際上,如果未來真的和婷婷相親成功,事實會和洛奇想的完全相反。


    婷婷的外在條件在夕城這種國際性大都市都算中上乘,連顏曲偉那種大老板都看得上,放到老家農村簡直是降維打擊,光宗耀祖的級別。


    但此時為了配合洛奇,未來也順著她的話開嘲:“就是就是,還不如我家翠花可愛呢。聽說翠花今年生了兩窩,等過年回家,我要去豬圈好好看她。”


    剛聽到翠花二字,洛奇以為是未來的青梅竹馬,不免情緒低落,後來卻發現是一頭母豬,頓時噗嗤笑了。


    走著走著,洛奇臉上染起一絲緋紅,她偷偷看著未來的側臉,聲音很輕:“那...你今年準備帶誰回家?”


    未來抓了抓頭:“這我哪知道,這次相親反正吹了。如果沒找到下一個合適的相親對象,那就一個人回去唄,躺平任嘲。”


    洛奇低著頭,不敢看未來,瞳中似有喝醉酒的迷離柔光,她怯怯地拽著未來的袖子,聲音小得難以聽清:“我過年也總是一個人...今年...如果能和別人一起過就好了...”


    洛奇說話實在太輕了,未來沒聽清,便問道:“你剛說什麽?再說一遍,沒聽清。”


    “算了算了,不說了,我才不說第二遍...咦,你看!我們去坐摩天輪吧!”洛奇往前一指,兩人恰好散步到了江邊公園附近,這裏有夕城最大的摩天輪。


    未來看向前方:“走!”


    ...


    皓月當空,夜色醇厚,幽暗的雲緩緩飄移,市聲遙遠微渺。


    摩天輪屹立於夕江旁側,銀色外邊被光點鑲嵌著,緩緩轉動成匯聚成流淌的光流,月光溫柔地灑落在窗檻,仿佛披上一層夢幻般的輕紗,斑駁間在江麵投下模糊的暗影。


    兩人坐在摩天輪的廂中,它運行得很慢,月光如同細膩的牛奶般從窗檻流淌進來,滴在身上,濺起寶石般璀璨的銀光。


    洛奇坐在靜謐的廂中,夜空般深邃漆黑的眼眸正注視著這個城市的夜景,從高空望去,萬家燈火盡收眼底。燈光匯聚成了一道道浮光掠影,若斷若續,似明似暗飄蕩著,向茫茫塵世展示大都市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真美啊。”雖然有過好幾次坐飛機回夕城的經曆,但未來當時都在睡覺,今天或許是他第一次欣賞這個城市的夜景。


    一時間,他竟感覺眼前的光影有些陌生。


    洛奇淡淡一笑,月光為笑顏抹上一層朦朧的色彩,她緩緩地說:“老師,你能看到嗎?那些正在消失的燈光。”


    未來愣了一下,看向遠方的萬家燈火,夕城在光流中耀眼如白晝,猶若一片發光的海洋...


    觀察許久後,未來搖了搖頭,表示沒看到。


    洛奇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捋到耳後,有些感傷地說:“在你感歎燈海瑰麗的同時,其實有很多盞燈在同時熄滅。隻不過,在那麽多耀眼的燈光下,你看不到它們的消失。我們的生命不也是如此嗎?默默發出屬於自己的亮光。但如果有一天,我們悄然離去,不再發光,這片燈海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沒有人會記得我們,沒有人會發現我們的離去,就像你沒有發現眼前這些正在熄滅的燈…”


    聞言,未來頓時愣住了。


    在他心中,洛奇一直是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女孩,沒想到她還有如此感性的一麵。


    未來打趣道:“你說這些話,我都感覺不認識你了。”


    洛奇抬起頭,看著未來的眼睛:“我在你眼裏,原本是什麽樣子?”


    未來沉吟起來:“我想想...你屬於那種,非常快樂,無憂無慮,不用擔心衣食住行等問題,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自由!對,就是這個詞!你是個非常自由的女孩。”


    “自由...”洛奇無奈地一笑,眼中多了一絲回憶的色彩,“也許吧。在很多人眼裏,我現在的生活非常自由,特別讓人羨慕。除了平時上學,我可以自由安排剩下的所有時間,不必為生存掙紮,不必為衣食煩惱,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從來不用看卡裏的餘額。在大家眼裏,我的生活就是他們的自由...但是,自由是有代價的。”


    “就算我是一隻飛鳥,在空中自由翱翔,我也無法飛出囚籠般的天空。就算我變成一條遊魚,在水中遨遊沉浮,我也無法遊出廣袤的大海。”洛奇環抱住修長纖細的小腿,垂著頭幽幽嘀咕道,“哪有什麽真正的自由啊,都是有代價的,大家彼此羨慕罷了。”


    未來默默注視著洛奇,這個女孩藏著太多的心事,她不願過多與別人傾述,總是把心事埋在自己心中。


    表麵上的她看似成熟,堅強,但這些16歲的同齡人不該有的品質,又是以什麽代價換來的?背後有著多少創傷與彷徨?


    未來想出聲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兩個人的出身不一樣,家境不一樣,長大的環境,過程,經曆...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樣。


    既然完全不一樣,又怎麽能單憑年長,自以為是地去“開導”她?


    未來能做的,也隻有無聲地伸出手,摸摸她的頭,這就夠了。


    無涯的夜色下,璀璨的摩天輪迎著月色懸掛在空中,在浮光中緩緩旋轉,窗外寂靜無聲,檻內人影朦朧。


    “算了,不想這些。”洛奇把頭抬了起來,神色一如既往清明,顯然是不想在未來麵前表露太多,將那些浮現出來的心事又藏了回去,“準備回家吧,我困了。”


    “好。”未來也沒強求什麽,這些所謂的成長煩惱,以後慢慢說吧。


    他看了一眼窗外,現在他們這一廂剛好在最頂端,已經開始了下降的過程,他就把隨身攜帶的塑料袋拿了起來,放在腿上,免得一會忘記。


    洛奇這才發現未來提了個大袋子,疑惑地問:“裏麵裝了什麽?”


    “一個包包。”未來將gi限量版的marmont手袋拿了出來,這本是當時給婷婷買的,後來被他搶了回來。


    洛奇用一種看變態的眼神看著未來:“你...用女式包包?”


    未來沒好氣地一笑:“想什麽呢,這是我今天下午相親的時候,給婷婷買的禮物。”


    “你!...這東西得一萬多吧?你和別人才認識一天,就給她買這麽貴的禮物!我跟你都認識這麽久了,你什麽都沒送過我!”洛奇氣鼓鼓地搶過包包,“沒收!”


    眼看洛奇動作粗暴,未來的心在滴血,這可都是錢啊。


    突然,洛奇拿起包包聞了聞,秀眉緊皺:“香水...這是‘紀梵希心無禁忌’的味道...這個包她背過了?”


    未來想了想,當時婷婷確實直接拆了背在身上,便沒有否認:“對啊。”


    洛奇更氣了,抓起包直接往窗外一丟:“破東西,髒死了,我才不要!”


    (啊!!!!我的14100!!!!)未來差點跟著包包跳下去。


    現在洛奇在邊上盯著,沒辦法使用超能力,未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包包掉進江水。


    水下倒是可以用超能力撈,但已經沒救了。奢侈品存在的意義是品牌價值,不是工藝。很多奢侈品的做工遠不如山寨,這個gi包包也是如此,浸水就等同於報廢。


    未來本想把這個包包留著,以後送給其它聊得來的相親對象。現在可好,一個月工資化作一朵水花,他頓時眼神空洞,跟屍體似的癱在座位上。


    洛奇繼續在未來的塑料袋裏翻找著,又翻出一個首飾盒,逼問道:“這是什麽?”


    未來生怕這小姑奶奶再亂扔,趕忙按住她的手解釋道:“這手鏈是限量版,千萬別扔!這可不比剛才那個包包,有錢都買不到的!”


    未來這一說,洛奇頓時好奇了,直接將其打開。


    當看到裏麵那條可愛的小熊手鏈,洛奇的少女心萌動,眼睛都冒星星了:“好可愛~”


    不過很快,她警惕地問:“這個東西,她戴過沒有?”


    未來毫不懷疑,隻要他點一下頭,洛奇會直接將小熊手鏈也扔了,於是趕忙否認:“沒有沒有,別說戴,連碰都沒碰過。”


    事實上,婷婷確實沒碰過,她瞧不上這條小熊手鏈,直接讓未來自己拿著,連收都不收,更別說戴。


    一聽這是全新的,沒被人碰過,洛奇當即把它塞到未來手裏,隨後掀起衣袖,露出自己白皙的手腕:“送我,幫我戴上~”


    反正這東西也沒人送,給喵也太大了,未來幹脆把它送給洛奇,就當鞏固師生關係。


    未來輕輕握住洛奇牛奶般細膩的手腕,幫她把小熊手鏈戴了上去,大小合適得近乎完美,仿佛專門為她設計。可愛的小熊吊墜迎著月色,紅繩也在乳白色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瑰麗,猶若一朵甜潤的玫瑰。


    洛奇看著手腕上的小熊手鏈,別提有多開心了。


    未來叮囑道:“你可要細心愛護它,別弄丟了,這東西買不到的!”


    洛奇甜甜地笑著:“當然,我會一直戴著它。”


    終於,摩天輪轉過一圈,仿佛是一個輪回…


    廂門打開之際,未來先跳出了出來,因為輪廂和地麵之間有一段小空隙,他怕洛奇踏空,便牽住了她的手。


    洛奇下意識反握住未來的手,那條散發著迷人光澤的小熊手鏈成了此刻最耀眼的星辰。


    兩人出來後,一名摩天輪工作人員對同伴賊賊地低笑道:“你看,我說肯定能成吧?證物都有了~”


    “靠,男的長這麽醜都能成,真不服...”同伴歎氣道,“算了,願賭服輸,輸你一頓晚飯。”


    洛奇回過頭,看了看兩個工作人員,疑惑地問:“未來,他們剛才說證物...什麽證物...莫非是犯罪證物?他們該不會是通緝犯吧!我們要不要報警?”


    未來嘲笑道:“傻不傻,哪有通緝犯會大庭廣眾下討論犯罪證物?要我說,他們是在互換愛情證物。”


    “可是...那是兩個男的啊。”


    “男的怎麽了,兩個男的不能談戀愛嗎?你這個觀念很不對,老師要好好教育你,我們要尊重每個人的性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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